五．水月
復有餘師、以喩顯示諸根極微、次第住相。
眼根極微，黑瞳子上，如藥杵頭。
耳根極微，住耳孔中，猶如燈器。
鼻根極微，住鼻孔中，猶如人爪。
舌根極微，住在舌上，猶如剃刀。
身根極微，隨身而住，猶如戟矟。
女根極微，住女形中，猶如鼓[壴*桑]。
男根極微，住男形上，猶如指環。
佛於經中，亦以此喩、說諸根相。
-----------《大毗婆沙論第十三卷》
水月庵。
尼衆道場。
在纜鎮土豆村西邊雙魚山腳。
摩訶禪寺。
比丘道場。
在土豆村東邊竹壟山半腰。
二個道場本來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因爲政府只給了土豆村一個宗教活動場所證書，於是水月庵成了摩訶禪寺的下院。
聽到這個消息，摩訶禪寺住持覺安法師不由竊喜：浮雲這老尼姑，壓了我一輩子，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同樣是這個消息，水月庵當家浮雲法師當夜宣佈：閉關七天。
七天後出關宣佈：原來一年一次的上師無上供養觀行法會改爲每月農曆初八舉行。而且要求摩訶禪寺全體比丘來水月庵參加法會。
另外，原先放在摩訶禪寺的古琴培訓班也要搬到水月庵來，當然水月庵是不收租金的。
如果不答應，水月庵將去民宗部門上訪，要回本來屬於水月庵的宗教活動場所證書。
水月庵歷史悠久，本來就是有證的。
摩訶禪寺是由違建別墅改過來的。傳說違建別墅主人如今還是寺院的大施主。
古琴培訓班主人錢貝柔聽到這個消息，有喜有憂。
喜的是，省了租金，又可以與浮雲法師朝夕相處了。
憂的是水月庵這個小地方如何放的下她的五十架古琴。
第二天，浮雲法師召錢貝柔入庵，商議了一天，錢貝柔歡喜而去。
第三天，錢貝柔請人在水月庵前搭了一排茅草房。
第四天，摩訶禪寺的古琴培訓班搬進了茅草房。
第五天，古琴班正式開課。
土豆村民樂了。
先是老和尚與老尼姑鬥法。
傳說老和尚是老尼姑的前夫。
彈古琴的醜女人也摻和進來了。
沒等土豆村民明白過來，好戲還是在眼花繚亂的上演着。
古歷是月初一，水月庵門口開始雲集大量工程車，開始推平雙魚山前面的小魚山。
初二，小魚山的石頭填平了水月庵前的溝溝壑壑。
初三，水月庵前出現了一塊碩大的水泥地。
初五，水泥地前出現一個大帳篷和一個大戲臺。
村民有人戲說：和尚尼姑鬥法想結婚唱戲不成？
水月庵是動作連連，摩訶禪寺是一動不動。
而且，覺安法師嚴令徒衆去看熱鬧，說什麼八風吹不動！
也不知道什麼是八風？反正土豆村民沒有人懂。
初六，永安首屆帳篷古琴音樂會在水月庵前舉行，大獲成功。把市裡省裡的媒體也驚動了。
初七，永安大小寺院的比丘比丘尼皆往水月庵涌去。把公安也驚動了。
初八，水月庵上師無上供養觀行法會如期舉行。戲臺上的主持人不是浮雲法師，而是摩訶禪寺的覺安法師。
這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然而事實就是這樣。
沒有道理。
沒有答案。
法會結束後三天，政府宣佈雙魚山風景旅遊區開始建設，核心扶持水月庵建設。
三年後，水月庵所有建築落成，規模竟大於摩訶禪寺。
四年後，永安古琴協會在水月庵掛牌。首任會長不是錢貝柔，而是施乃蓭。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五年後，覺安法師病重，浮雲法師親自去照料。浮雲法師長跪雲：感恩師兄一路照顧！覺安回道：爲了弘法，我下地獄又如何？
門外的錢貝柔聞此語，掩面而去。
錢貝柔五十歲，李魚病逝。同年，嘴上血管瘤復長。入摩訶禪寺水月庵帶髮修行。
後來，土豆村民方文業在網絡上發了一篇網文：說到水月庵，不能不讓人想到“水月”二字的意義。水月者，水中之月也。 水中之月爲何？空虛也。 當日，菩提老祖在回答孫悟空修行“動門之道”是否可以長生的時候，曾經說：“此欲長生，亦如水中撈月。”悟空道：“師父又來了。怎麼叫做‘水中撈月’？”祖師道：“月在長空，水中有影，雖然看見，只是無撈摸處，到底只成空耳。”
而《紅樓夢》中《枉凝眉》一詞中，亦有“一個是水中月，一 個是鏡中花”一句，暗示寶黛愛情終究歸於虛幻，故而“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這說明，絳珠仙草淚盡之日，即是重返太虛幻境之時。 水月庵，又名饅頭庵，表面上是因爲庵內做的饅頭好，事實上暗含着妙玉所說“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的含義。也即《紅樓夢曲收尾·飛鳥各投林》中的“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因爲文中在交代饅頭庵的時候說，水月庵距離鐵檻寺不遠，脂硯齋雲：“不遠二字有文章。”也就是說，無論是水中月，還是鏡中花，最終都歸於空虛，剩下的只有一個“土饅頭”。 城外土饅頭，餡草在城裡。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王梵志《城外土饅頭》 具體到水月庵在《紅樓夢》中涉及到的事件，那可真是多如牛毛。
第七回中，周瑞家的送花時，惜春正在和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兒一起玩耍，笑說準備剃了頭做姑子去，後來果然出家爲尼。這說明三春註定歸於虛幻（“勘破三春景不長”之意也）。 第十五回中，爲了給秦可卿停靈（秦可卿停靈於此，也說明她的結局是情歸水月），寶玉和秦鍾跟着鳳姐來到了水月庵。 秦鍾（“情種”）因爲在水月庵內結識了淨虛徒弟智能兒，兩人談起了戀愛，最終秦鍾（“情種”）因智能兒而丟了性命，兩人戀情徹底成了水中月、鏡中花。 鳳姐則因三千里銀子而答應了淨虛老尼的請求，導致張金哥這一對有情之人雙雙殉情，情歸水月。
第七十七回中，水月庵的智通和地藏庵的圓心聽說王夫人府上的芳官等人執意要出家，於是攛掇王夫人將她三人送給自己做徒弟，最終芳官跟了智通，蕊官藕官跟了圓心。因此這一回的回目就叫《俏丫鬟抱屈夭風流 美優伶斬情歸水月》，說的就是芳官出家的故事。因爲芳官的名字很有寓意，芳官者，百花之官也，又是“絳洞花王”賈寶玉的丫鬟，因此她的離去意味着衆芳蕪穢的結局。確實，從王夫人抄檢大觀園開始，就意味着賈府（“假府”）大廈將傾。 由此可見，水月庵中，發生的都不是什麼好事，寓意的本就是情如鏡花水月，終歸成空的道理（這也是水月庵的老尼名爲“淨虛”之意）。
除了水月庵的尼姑叫做智通，賈雨村偶至郭外時遇到一個寺廟，也叫智通，智通寺門上的一副對聯： 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這裡的“智通”大抵就是智慧、通達之意，而賈雨村在看到這幅對聯之後，很快想出這寺裡也許有一個“翻過筋斗來的”亦未可知。可見此對聯說的乃是閱盡千帆才能知道的人生道理。 其實這幅對聯的用意卻是對於寧、榮二府當頭一喝，即希望寧榮二府之人早日回頭之意。及至進入，卻只見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僧在煮粥，及至問他兩句話，那老僧既聾且昏，齒落舌鈍，所答非所問。
而脂硯齋在此處評價：“畢竟雨村還是俗眼，只能識得阿鳳、寶玉、黛玉等未覺之先，卻不識得既證之後。” 可見真正的高人乃是龍鍾老僧那樣的。道可道，非常道。大道不言，言語到此已覺無味。
之所以水月庵一介清修之地成爲紅塵瀰漫之處，想是爲了讓世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
其實，無論是人間的水月庵、鐵檻寺還是智通寺，都是天上的太虛幻境在人間的投影，都是爲了說明人生如夢，水月皆空的道理。
傳說，錢貝柔看到此文，給了兩個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