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蕙想不到這個最近衆人交口稱讚的賢王,竟然玩了一招兇險的瞞天過海,將門血性的她咬牙切齒道:“你身爲皇子,枉顧邊疆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萬千子民,竟陰謀率軍反撲,謀朝篡位,實在是人人可得而誅之。”
見何淑蕙一個沒人要的棄婦,竟然在這裡義正言辭的指責自己,軒轅珞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行軍打仗從來就是男人的事,你一個下堂棄婦,不知廉恥公然拋頭露面,安邦侯府百年聲譽都被你敗光了,這樣的女人,難怪連林歸遠那個廢物都看不上你。”
“你簡直欺人太甚!”見心愛的孫女受辱,老侯爺暴吼一聲,“我跟你拼了。”
老侯爺舉起吹毛斷髮的大刀,雙眼血紅地朝軒轅珞砍過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保護殿下!”
有錢能使鬼推磨,軒轅珞早已做了萬全的準備,明家給他的鉅額財富,使得他迅速拉攏了一批野心勃勃的實權將領,見老侯爺攻過來,迅速將他保護在身後。
看來軒轅珞早已心生不軌,竟然暗中拉攏了這麼多人,怪不得有信心發動這場兵變。
除了手持虎符之外,這十萬軍中大部分的掌權將領已經秘密投靠於他,老侯爺將擋在最前面的那個叛將一刀砍死,“我何某人縱橫沙場幾十年,就憑你們,還想阻攔我?”
老侯爺的厲害,那些叛將都見過,尤其是那把血淋淋的刀,還滴着同伴的鮮血,其中一個,竟然一下子嘔吐了出來,到底是同袍多年的軍中情誼,爲了錢財,爲了權位,什麼都要捨棄,真的值得嗎?
軒轅珞只是冷冷地盯着這一切,表情沒有半分變化,“還愣着幹什麼?”
“動手!”其中一個忽然飛身而起,就朝着老侯爺的命門攻了過去。
“爺爺小心!”何淑蕙驚叫一聲,她從小就嚮往和爺爺同赴沙場,並肩禦敵,卻萬萬沒想到願望實現的一天,竟是這般慘烈。
“蕙兒,你要保護好自己。”老侯爺用刀死死架住同時劈向自己的三把利器,這些他一手帶出來的將領,並沒有抵擋住榮華富貴的誘惑。
雖然他自問從來都沒有虧待過他們,可是,人的貪慾是無止境的,也許他們想要的,不是他能夠給予的。
三人對視片刻,隨即拼盡全力將利器刺向老侯爺的面門,“侯爺,識時務者爲俊傑,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畜生,叛徒!”老侯爺怒斥一聲,“老夫絕不與你們爲伍!”
只聽得“錚”的一聲,老侯爺渾身的力氣爆發出來,竟然震飛了三個年輕力壯的青年人,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三人合力竟然都敵不過已經老邁的老侯爺,幾人皆面呈震驚,不過事已至此,毫無退路,三人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就準備再次圍攻老侯爺。
老侯爺將何淑蕙護在身後,“蕙兒,別怕,爺爺會保護你。”
軒轅珞冷笑一聲,“可真是祖孫情深啊,不過今天可由不得你這把老骨頭了。”
老侯爺正準備聚齊內力再次進攻,忽然臉色一變,猛地捂住了腹部。
何淑蕙驚道:“爺爺,你怎麼了?”
老侯爺的臉色越發白了,眸瞳驀然射出憤恨的精光,“軒轅珞,你竟在水中下毒?”
他剛來的時候,軒轅珞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原來那個時候,對方就存了殺心了。
軒轅珞臉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老侯爺的確武功蓋世,不過事關重大,本王不得不小心行事,只要你現在迷途知返,本王自會給你解藥,如果繼續執迷不悟,與本王作對,就別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腹中絞痛不斷傳來,看着驚惶的蕙兒,老侯爺怒吼一聲,“你品行卑劣,無恥至極,你這樣的人,若是真的成了東瀾帝王,必定會禍及江山,殃及子民。”
“這就不勞老侯爺費心了,天下,終歸是軒轅氏的天下。”這也是軒轅珞事先沒有試圖拉攏老侯爺的原因,這樣的人,就是茅坑裡的一塊石頭,又臭又硬,只能殺了,“動手!”
趁着毒性還沒有完全發作,老侯爺目眥欲裂,猛地一刀劈滅了火燭,帳內立時陷入一片黑暗,趁對方還沒有適應黑暗的時候,他飛快地拉着何淑蕙衝出了帥帳。
“安邦侯犯上謀逆,殺無赦!”軒轅珞從後面追了出來,高喊道。
他顯然還安排了後手,數不清的士兵朝着二人圍攻過來,安邦侯兩刀砍殺逼上來的士兵,嘶啞着嗓子喊道:“蕙兒,快走!”
何淑蕙哭喊,“不,爺爺,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快走!”老侯爺壓低了嗓子,快速道:“軒轅珞有備而來,今日我恐怕出不去了,幸好我來之前,留了個心眼,在營地西邊爲你準備了一匹千里馬,你一定要逃出去,回京城向皇上報信,珞王造反了。”
無數火把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老侯爺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我掩護你從西邊衝出去,蕙兒,記住一定要活着。”
何淑蕙從來沒想過會經歷這樣的生離死別,淚水模糊了視線,拼命搖頭,“爺爺,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刻,晚了,爺爺毒發,我們爺孫倆都得死在這裡,宮城也必定是一番血雨腥風。”
何淑蕙心痛如絞,字字艱難道:“爺爺,我聽你的。”
“殺!”喊殺聲傳了過來,更多的士兵圍了上來,老侯爺神色憂急,“快走!”
刀光劍影閃過,地上多了幾具屍體,不過中毒使得老侯爺的攻擊力大大降低,他身上很快就掛了彩,何淑蕙心亂如麻,“爺爺?”
老侯爺死命地擋住追殺蕙兒的士兵,不能回頭,嘶喊道:“蕙兒,以後有事,記得去找江夏王。”
這是爺爺留給自己最後的話,何淑蕙終於找到了那匹其貌不揚的千里良駒,翻身上馬,後面的廝殺聲已經漸漸遠去,但她知道,爺爺永遠都不可能再爲她遮風擋雨,永遠都不可能再霸氣十足地維護她,保護她。
她冒死殺出重圍,奔赴京城,向皇上報信,結果卻是妖言惑衆,惡意中傷赤膽忠心的珞王殿下,還要將她處死,血祭太后?
何淑蕙只覺得天旋地轉,欲哭無淚,這就是爺爺死命效忠的皇上?
若不是太子進言,她已經被以詆譭污衊軒轅珞的罪名打入天牢,等待問斬了。
何淑蕙苦笑,爺爺若是知道他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密報,遭遇的竟然是這般對待,心中該是何等的悲涼絕望?
叛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來,京中毫無準備,自然被軒轅珞打得措手不及,眼見東瀾就要落入他手中,若不是江夏王率軍力挽狂瀾,東瀾的天已經變了。
平叛之後,何淑蕙和爺爺舊部找到了爺爺的遺體,面目青紫,傷痕累累,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到死還睜着一雙不甘的眼睛,何淑蕙不忍去看,最後還是舊部裝殮了爺爺的遺體。
“江夏王到。”下人通報的聲音,驚醒了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何淑蕙。
她在寶珠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身體,迎了出去,“見過王爺。”
百里長卿眼見一身素服的何淑蕙,這個命運多舛的女子,先是被林歸遠風采所迷,遇人不淑,最後幡然醒悟,離開林府,可是,她唯一能仰仗的親人,也在這次兵變中死於非命,“你要節哀!”
“我知道!”何淑蕙臉色蒼白,神情卻堅定,“多謝王爺來爲爺爺送行,若是爺爺泉下得知,軒轅珞謀逆一敗塗地,也終於可以瞑目了。”
百里長卿冷峻的臉上一片沉寂,在沙場征伐的人,最是見慣生死,昨日還把酒言歡的袍澤兄弟,今天就可能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寶珠呈上三炷香,“王爺請。”
百里長卿默然接過,在老侯爺靈前拜了三拜,神色凝重地插在香爐上,“老侯爺,長卿愧對於你。”
“王爺何出此言?”何淑蕙問道。
百里長卿並未隱瞞,如實道:“我察覺京中可能有異變,所以暗中率軍趕赴京城,通知老侯爺的時候,卻終歸是晚了一步。”
何淑蕙瞭然,默然片刻才道:“這又豈能怪得了王爺?軒轅珞狼子野心,就算猜到他有異心,恐怕也沒有人能完全料事於先,爺爺在泉下,也斷然不會怪罪王爺的。”
“你能明白就好。”百里長卿不再說話,老侯爺教導出來的孫女,見識風采自是非同一般,“老侯爺生前,最是放心不下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百里長卿的義妹,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何淑蕙渾身一震,驚愕地看着名滿天下的江夏王,“你說什麼?”
江夏王臉上浮現淺淡的微笑,無限溫暖,重複了一遍,“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百里長卿的義妹。”
滿堂皆驚,不敢置信,江夏王何等風采,他每次歸京的時候,京中數不清的名門顯貴,都爭着搶着往江夏王府遞帖子,可是,聽說他一概拒之門外。
縱然是這樣,也從不影響權貴們想與這位朝堂新貴結交的熱情,可大多隻能吃閉門羹,他清高傲物的名聲,與日俱增。
如今太子掌權,江夏王不僅是一方諸侯,更是貴爲國舅爺,其身份顯赫,更上一層樓。
這樣的人物,竟會開口將何淑蕙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收爲義妹?
而且,因爲何淑蕙曾被林歸遠休棄,她的品行一直遭人詬病,這樣一位高不可攀的年輕諸侯,竟然會收一個名譽掃地的孤女爲義妹?
寶珠欣喜若狂,有王爺罩着,以後小姐就不會是無依無靠了。
可是,面對這份旁人可望不可即的殊榮,何淑蕙卻拒絕了,“多謝王爺美意,可我名聲不賢,不想連累王爺英名。”
江夏王當然看得出來何淑蕙不是矯揉造作,故作推辭,而是真心實意地怕連累了自己,淡淡一笑,“我百里長卿從不在意世人的非議。”
這是何等的霸氣,何等的高傲?爺爺在世的時候,提起江夏王,從來都讚不絕口,又想起爺爺,何淑蕙眼眶溼潤,“我知道王爺清高自持,可是我…”
她的話在觸及王爺深寂的眼神時,不自覺收了回去,想起爺爺最後留給她的話,若有事,可去找江夏王。
爺爺對江夏王是何等的信任,在瀕臨絕境的時候,不忘將她託付給江夏王。
百里長卿看向堂下來弔唁的賓客,目光深幽,“安邦侯府顯耀之時,門庭若市,可是,你看今天來拜祭老侯爺的賓客,有多少沒來的?”
這話觸到了何淑蕙的痛處,面露自嘲,“世態炎涼,人心冷暖,我也經歷得不少了,反正,爺爺生前也不在意這些虛禮,王爺身份尊貴,能來送他老人家一程,已經心生感激。”
雖然爺爺拒絕隨軒轅珞起兵謀逆,但安邦侯府終究是牽扯進了謀逆大案之中,不少爺爺生前來往甚密的府邸,此次竟然沒有出現在爺爺的葬禮上。
儘管爺爺舊部們義憤填膺,卻被何淑蕙阻攔了,趨炎附勢,人走茶涼,她無力再去爭些什麼了。
何況,雖然老侯爺並沒有參與謀反,安邦侯府查明之後,不受牽連,但爺爺已經過世,安邦侯府只有她一個孫女,誰都知道,侯府再不會顯赫如從前,再和這樣的府邸交往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益,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誰會主動前來沾染晦氣呢?
百里長卿平靜道:“你還太年輕,人性的複雜遠超出你的想象,人在京城,處在這個風雲變幻的旋渦之中,必須要學會結交強者,修煉明哲保身之道,才能長久地生存下去,這是人性使然,並非一句簡單的世態炎涼人心冷暖就可以一言以蔽之的。”
何淑蕙心底有說不出的震驚,怔怔地看着王爺,忘了呼吸,王爺才過而立之年的年紀,說出的話,竟然如大海般深邃,世上怎麼會有這樣高遠的男子?
爺爺欣賞的人物,果然非池中之物,何淑蕙突然羨慕起太子妃來,有這樣一位睿智溫暖的兄長,是何等的幸運?
“王爺的意思我明白。”何淑蕙低聲道:“早聽聞王爺智慧豁達,今日纔算是見識到了。”
百里長卿收回目光,“我會命人選好吉日,行結義之事,正式收你爲義妹。”
何淑蕙心頭一酸,哽咽得說不出來話,她唯一的親人走了,可是又多了一位至親。
安邦侯府的老人和侯府舊部見小姐有了靠山,喜極而泣,齊齊跪在江夏王面前,感念王爺高義,“謝王爺。”
寶珠更是高興得一會哭,一會笑,有王爺在,從此沒有任何人敢欺負小姐了。
最重要的是,再沒有人敢拿小姐和林歸遠的舊事來嘲諷她了。
江夏王不但蒞臨安邦侯府爲老侯爺送行,而且當衆說要收何淑蕙爲義妹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京中迅速傳遍了各大世家。
原本門可羅雀的安邦侯府,竟然出現了離奇的一幕,前來安邦侯府弔唁的人,絡繹不絕,迅速變得門庭若市,通往安邦侯府的幾條街道竟然陷入了擁堵。
這樣的天淵之別,極大地震撼了何淑蕙,看向波瀾不驚的王爺,無比佩服他的沉穩定力,“多謝王爺,以前我是太愛憎分明非黑即白了,不瞞王爺,我雖然表面上不爭,可心裡卻恨死他們了。”
百里長卿淡淡一笑,“他們只是普通人,趨利避害,乃人之本能,既無需聖化擡高,也無需刻意貶低。”
“我很好奇,王爺年紀並不大,爲何能看得這樣通透?”
“站得越高,看得越遠,對人性便有更深刻的解讀。”百里長卿深深望了一眼何淑蕙,“不過,你需要分辨,哪些人能做朋友,哪些人是敵人,哪些人只是泛泛之交。”
王爺的話讓何淑蕙心生驚涼,跟隨爺爺多年的不少舊部,竟然經受不了誘惑,在這一場兵變中倒向了軒轅珞?
爺爺待人赤誠,性烈如火,他可能至死也想不明白,爲什麼那些有着過命交情的人,竟會毫不猶豫地背叛他?
“爺爺活了一輩子,或許並沒有修煉出王爺這樣的識人之明。”何淑蕙閉上眼睛,“若我能早日聆聽王爺教誨,或許就不會有今日之禍了。”
“事情過去了就永遠不要後悔!”百里長卿溫聲道:“後悔是弱者的避風港。”
何淑蕙心頭一悸,彷彿被什麼雪亮之光照射一樣,雖然眼睛在哭,臉上卻露出笑意,擲地有聲,“多謝兄長。”
百里長卿回了一個溫暖的笑容,“我又多了一個妹妹了。”
寶珠朝小姐擠擠眼睛,打心眼裡爲小姐高興,爲安邦侯府高興,雖說前來弔唁的賓客盈門,忙得她腳不沾地,但比起之前的冷冷清清,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就是要讓天下人看看,安邦侯府依舊是無人能夠小覷的安邦侯府。
此時,宮裡也傳來了太子旨意,安邦侯忠肝義膽,誓死不願附逆珞王作亂,追封爲一品軍侯,賜黃金萬兩。
一品軍候?何淑蕙心湖泛起苦澀的波濤,這是爺爺多年的夢想和夙願,如今大願得成,他卻已經長眠地下,跪地而泣,“臣女領旨謝恩。”
追封爲一品軍候,對一個軍人來說,是無上的榮耀,也是畢生的追求,此刻,安邦侯府的滿眼縞素似乎也染上輝煌的色彩。
老侯爺在天之靈,看到這一幕,也該瞑目了吧?
安葬了老侯爺之後,何淑蕙整個人彷彿被抽空了一般,如珠如寶寵溺自己的爺爺,從此與自己永遠陰陽兩隔了。
何淑蕙把所有下人都驅趕了出去,一個人坐在侯府偌大的演武場上枯坐發呆。
這裡似乎還有爺爺熟悉渾厚的氣息,還有士兵操練的震天吼聲,依然歷歷在目,刻骨銘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浮現美麗的晚霞,飲醉的黃昏,給大地上鋪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外衣,美如夢幻。
寶珠出現在小姐身後,聲音透着不明的複雜,“小姐,林歸遠來了。”
對林歸遠這個自作自受的男人,安邦侯府沒有任何好感,連寶珠這樣的下人都直呼其名,語氣透着一股明顯的不耐煩。
何淑蕙彷彿沒有聽到,她自認爲是剛強至極的女子,連當初憤然從林國公府休離出走,她都毫無別的下堂婦的羞恥難堪,反而堂堂正正,昂首挺胸。
一直以爲自己足夠堅強,可是,爺爺突然離世,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也有不能承受之痛。
“小姐。”寶珠知小姐傷心過度,又小聲提醒了一次,何淑蕙慢慢回過神來,還沒開口,就見一身戎裝的林歸遠已經出現在寶珠身後。
身爲貴族世家子弟的林歸遠,一直都是錦衣華服,他戎裝的模樣,英氣逼人,這般陌生,竟然何淑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腦海裡忽然想起爺爺曾經說過的話,“蕙兒,爺爺看不上林歸遠,長得是好看,可也太弱不禁風了,這樣的男人,將來能爲你遮風擋雨嗎?”
“我是安邦侯府的小姐,幹嗎需要別人爲我遮風擋雨?”
爺爺輕嘆一聲,“只要蕙兒喜歡就好,爺爺老了,只要你和夫君恩愛和睦,就別無所求了。”
他黑了,也瘦了,不復當年京中細雨風華,竟然透出幾分沙場風流,霞染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流露出些許複雜的情緒,率先開口,“你還好嗎?”
何淑蕙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陪伴自己的人,竟然是林歸遠?
不過,對於林歸遠這個曾經讓她愛恨交加幾乎付出了自己全部感情的男人,早已心如止水,淡淡道:“多謝你前來侯府弔唁,不過我爺爺已經下葬了,賓客都在前廳,有專人接待。”
林歸遠臉色透出隱隱蒼白,“事情我都知道了,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話,儘管開口。”
一旁的寶珠實在聽不下去了,自古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見安邦侯府的天塌了,除了七八位對侯爺忠心耿耿的舊部之外,其他人來弔唁的人屈指可數。
可是江夏王蒞臨侯府之後,就全然不一樣了,還有太子那道聖旨,等於告知所有人,朝廷不會忘記安邦侯府,林歸遠這個人忘恩負義的小人也是看清局勢之後,纔來假惺惺地慰問小姐。
寶珠冷哼一聲,毫不客氣道:“林公子,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如今我們侯府有江夏王罩着,就算真有麻煩事,也自有王爺出頭,你以爲你是誰啊?”
寶珠的話讓林歸遠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何淑蕙視而不見,淡漠道:“我爺爺已經不在人世,從此,安邦侯府再無兵權,不過是一享朝廷俸祿的空架子罷了,你不用再來了,離開林府那日,我已經說過,從此一別兩寬,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