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北庭說他不心虛，我是不相信的。但我不想跟他爭執，否則，我定要問一句，如果不心虛，爲什麼不敢理直氣壯告訴我，說到底，還是心虛。他去了瑞士，見不見白月光都不是重點。他選擇不告訴我去了瑞士，本身就說明了他心虛。
又閒聊了一會兒，我藉口我媽醒了就掛斷了電話。我怕再講下去，我忍不住就會質問他，然後我們在電話裡吵個天翻地覆。
握着手機，我自嘲的笑了笑。
從前，我總是不懂那裡在愛情裡變得小心翼翼的人。如今明白，真的愛上一個人，自然就會從心裡生畏。怕這樣，怕那樣，最怕失去這個人。
從前，我頂不喜歡張愛玲筆下那些低到塵埃裡還開出花來的女人們。這樣的時代，誰離開誰不能活呢？然而，某年某月某一天開始，我愛上了那個叫於北庭的男人，我想，相對於失去他，我應該能夠忍受他對過往還存有一些留戀。
手機“叮”了一聲，我從沉思中回神，擡起手，我看着手機屏幕。
“你以爲愛你的人並非真的愛你，要謹慎。”
我一驚，點進了收件箱。仍然是一串很長的號碼發過來的，但並不是之前那個號碼。我驚恐的四下張望，誰？到底是誰在暗處注意着我的一舉一動？
“南南。”顧齊修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他搖着輪椅到了病房門口，“你媽找你。”
“哦，好，好，我就來。”我又看了一眼短信，想了想，我將兩條短信都刪除掉了。重複了好幾下深呼吸，感覺自己臉上的表情自然了，我才擡步向病房走去。
我媽見了我，話還沒說話，淚水先流出來了。
“媽。”我看着她蒼白的臉，也跟着哽咽起來。
“南南。”她輕聲喊我,嘴脣不停的翕動着。
“嗯，媽，我在這裡。”我輕輕覆到她輸液的那隻手上，冰涼得我一個激靈。
“南南，你聽我說。”我媽看向顧齊修，“老顧，我想，想和南南單獨說幾句話。”
“心悅，你不要激動，慢慢說。南南，我去護士站一趟。”顧齊修搖動了輪椅。
“媽。”我坐到牀邊，忍着眼淚看她。
“你答應媽一件事情。”我媽抓住我的手。
“嗯，你說。”我點頭。
“和小於分手。”她說，“你和他分手。”
“爲什麼？”我脫口而出。
“別問爲什麼，你答應我。”我媽喘着粗氣。
我媽的眼中全是急切，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之間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我媽出車禍是於北庭下的手？
“媽，是不是你車禍，他，他……”
“不是。”我媽沒等我說完就否認了。
“那爲什麼？”我萬般不解。
“你別問。”我媽氣喘得越來越粗，淚水也流得越來越急。
“媽，你別哭，不要哭，不要激動，你才脫離危險，千萬不能激動。我答應你，我一定好好考慮，慎重考慮，好不好？”我慌了，趕緊安撫她。
我媽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停下來。
我怕刺激她，根本不敢再追問她爲什麼要和我於北庭分手？那條神秘的短信上說你以爲愛你的人並非真的愛你，會不會也是指於北庭呢？
我覺得一切好亂，亂得我完全摸不着頭緒。來醫院時，我還想把我收到神秘短信這事兒告訴我媽。現在看她的狀態，我決定還是自己獨自面對。
連着幾天，我媽的情緒都不太穩定，尤其是我陪在她身邊的時候。我發現，這場車禍除了給她的身體帶來創傷，她的精神也受到了嚴重刺激。
她反反覆覆的讓我和跟於北庭分手，但又不允許我問原因。她說她出車禍和於北庭沒有關係，那到底是因爲什麼？
我嘗試着去問顧齊修，他說他完全不清楚，他還說，也有可能我媽只是大難不死精神過度緊張造成的。
爲了讓我媽安心養病，顧齊修勸說我少來醫院，一切等我媽康復了再說。權衡之下，我決定聽他的。
我回了趙家老宅，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心裡已經很清楚。就算逃到天邊，我也躲不掉那個早就設好的棋局。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躲吧。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冷煙出國了，她帶着暖暖和皎皎去了加拿大。趙傑森告訴我，這次是冷煙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言語間，趙傑森倒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我沒說什麼，也沒什麼好說的。冷煙走了也好，我在趙家也能過得輕鬆一點。
於北庭如期回了國，下了飛機就給我打了電話，約我在離趙家不遠的一家餐廳見面。他心裡對我有愧，加上這幾天，因爲我媽，我都沒怎麼接他電話，他肯定以爲我在生氣。所以，他急着安撫我。
我提前到了餐廳，爲了跟他說話方便些，我訂了個包廂。等了近一個小時，他拖着行李箱風塵僕僕的出現在了包廂門口。
“南南。”他將行李箱放到一旁，大踏步的朝我走過來。
“阿北。”我任由他抱住。
“咦，瘦了。”他鬆開我後捏子捏我的鼻子，“這幾天肯定很辛苦吧。”
“還好。”我說，“你餓了吧，我讓服務員先上菜。”
“也行。”他朝一旁候的服務員招手，“我們先點菜，可以稍微緩一點上。”
我挨着椅子坐下來，這樣的長途飛行，他看起來還是神采奕奕的樣子，可能這一趟收穫不小吧。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行了，先這些吧。”於北庭將點菜本遞還給了服務員。
他點的那幾個菜，都是我愛吃的。
“你媽現在情況怎麼樣？”他問我。
“開始好轉起來了。”我盯着他看。
“怎麼一直看着我？”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伸過頭來壞笑着說：“隔了幾天沒見我，想我了吧？”
“唐宋還好嗎？”我問。
他怔了一下，道：“我沒見到她。”
“是嗎？”我笑笑，“誰信呢？”
“南南。”他皺眉，“我沒有必要騙你。”
“阿北。”我將視線移到眼前的碗筷上，“問你個問題。”
“問。”他面色有些沉下來。
“你爲什麼選擇我？”我看向他。
“南南，你怎麼了？”他起身，走到我旁邊的椅子坐下，然後他拉我的手，“我之所以不跟你說，是因爲這次和瑞士客戶的合作，是唐宋幫忙促成的。”
“我問的是，你爲什麼選擇我？是因爲我是我，還是因爲我是趙傑森和沈心悅的女兒？”
“南南，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其實見我第一面的時候就知道我的父親是趙傑森，是不是？”
他的臉已經完全沉下來了，默了片刻，他說：“爲什麼又繞回這個問題了，我感覺我已經跟我解釋過無數次了。最初的時候，我很好奇你是誰。後來才知道，你的身世。南南，你不相信我。”
“老實說，我現在覺得誰都沒法相信。”我笑了一下，“你知道麼，我媽出車禍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害的。阿北，也許我們都陷在一個早就設好的棋局裡。”
“你懷疑我接近你有目的？”他也笑了一下。
“你有嗎？”我盯着他。
“趙南歌。”他抓住我的手臂，“所以，在你看來，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還想你能告訴我。”我有些困惑看着他，“阿北，可能……可能你和你三叔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糟糕……”
“繼續說。”他咬牙。
“我不知道。”我搖頭，“但我覺得，我們得分手。”
“分手？”他用那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我，“你說你要跟我分手？”
我用力掙了掙：“我這幾天，仔細的想了想……”
“想什麼了？”他一字一頓。
“我在想，我小姨應該不是自然死亡的。”我想了好一會兒才吐出這句話。
“繼續。”
“有人想要查出我小姨死亡的真相。”我努力的拼湊着腦海中零星閃過的一些東西，“有人殺了我小姨。”
“南南，你沒事兒吧？”於北庭擔憂的看我。
“阿北，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可我已經沒有人可以說了。”我喃喃低語，“你看，顧齊修在消失了那麼多年後，再次回到北陽。你來了北陽，你三叔在北陽，趙傑森在北陽，我媽在北陽。當年，這些人也在北陽，有錯綜複雜的關係……”
“南南。”於北庭搖了搖我的手，“你看着我。”
“阿北，我幾乎能斷定，有人想要查出當年一些真相。”我看着他，“我媽出車禍後，人就變得很脆弱。她在出車禍前接到過電話，我懷疑有人跟她說了什麼。”
“那麼，你告訴我，這跟你要跟我分手有什麼關係？”
“你三叔……你幫他做事……”
“南南，我再強調一遍，我和我三叔的關係一直不好。”他有些煩躁起來，“南南，究竟要怎麼樣，你才相信我？”
“阿北，你不要告訴我，你暗中什麼都沒查。”我輕聲道，“只怕你知道的比我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