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幸運物
張繼與矮冬離開後,餘下四人相對無言,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最終還是痕檢員打破沉寂:“剛纔在上面來回時,我有特爲留意腳下是石板,牆壁雖是黑泥但也堅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塌陷了。”
估計他本是想徵詢高城意見,但這方我身邊的人根本就沒搭理的心思,兀自手指在我頭皮上按壓着,一下輕一下重,緩去不少刺麻的疼意。
碰了個冷丁子,痕檢員只得尷尬地乾咳,最後是徐江倫接的腔:“不會是因爲我走得那條道里面填充物塌下來的緣故吧?”我留意到高城按在頭皮的手指微微一頓,隔了兩秒才繼續按壓。痕檢員否定:“絕對不可能,那處離這入口這麼遠,震動哪能波延到這,就算波延,也只可能在你被壓的時候,離那時到現在都快過去一個小時了。”
“那會是什麼原因?”徐江倫納悶。
“不知道啊,就是覺得蹊蹺又詭異,那麼堅厚的石板怎麼會碎裂,而且這地下密室居然有兩層,這所學校也真夠可以的了。”
正聽得他們討論入神,突然高城脣靠近我耳朵處說:“試試看能站得起了不?”說完就扶着我起來,但半邊身體仍攬靠在他身上。我感覺力氣好似回來了,腿只覺微酸,但不像剛纔脫力那種。被他帶着走了兩步,就聞徐江倫疑惑地問:“你們要去哪?”
發覺高城好似不予理會,忍不住拉了拉他衣角,他頓住腳步,清涼開口:“以這種沙礫掉落的頻率,以及還在上面的人的莽撞程度,這裡不出半小時就會塌陷掩埋。要是腿沒斷氣沒咽的話,就跟上吧。”
大吃了一驚,這處居然如此危險?那剛纔張繼詢問時,他爲何又不肯一起進內,反而說要在這以逸待勞?在我們走出一段距離,就聽到後面也走動了,但可能徐江倫傷得不輕,兩人速度緩慢,沒一會就被落下聽不見他們腳步聲了。
我側轉過臉,欲言又止。立即聽到高城道:“想問就問,別吱吱唔唔的。”
既然如此,我也沒再猶豫問出心中疑惑:“剛你說得是真的嗎?那裡真會在半小時內坍塌?”雖眼睛被黑布蒙着,連他輪廓也看不見,但還是習慣性地面向他說話。
“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假的。”張繼既然是在查探過四周環境後做下的分配,以他刑偵多年的經驗當不至於連高城說得那一點都看不出,假如真會短時間內塌陷,他又何以會置我們四人於死地?這是我判斷的依據。
只聽高城淺道:“你覺得是,那就是了。”聞言我反而驚異:“真是假的?可是爲什麼?”
“既然彌彰重重,不如化整爲零各個擊破。”
他又打謎語了,我不明白什麼意思。只聽他又道:“等有了結果再告訴你。”雖然語聲平靜,但能聽出裡面透着一股寒涼之意。
大約走了近百米,突覺腳下有了坡度,心頭一震。下意識地擡手,卻在擡至半空時頓住,徵詢着問他:“眼睛不太覺得疼了,可以把布拿下來了吧。”
“你想幹嘛?”
“我想看下四周環境。”
他低道:“不用看了,與你畫影裡秋走的那段極像,但不是這條路,她應該走得是另一條岔道。”我微愕,訥訥道:“你也看到了啊。”他輕嗯了聲,轉移了話題:“知道爲什麼上層會坍塌嗎?”我坦誠搖頭,當時意識幾近迷離,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這座地下城的設計者是個人才,他在設計之初就留了後路。但凡有可能暗城亮白於天,就玉石俱焚自毀城池,將秘密永遠掩埋。而這又只是表面,城下有城別有洞天,該在的仍然在,該運作的仍然運作,即使如今真決定廢棄,那也是絕好的修羅場。”
我越聽越不懂了,抓着他的衣袖要求:“你給我解釋細一點。”
“還不明白?從腳踩的石磚到堅硬的黑泥牆,全都是用特殊化學物品刷染過的,一旦空氣中出現某種介質與之產生化學反應。再硬的石都變成鬆軟的泥,又怎可能不塌?”
震撼到最後只剩唏噓,恐怕挖空腦袋想也想不到是那牆與石磚出了問題,而且還是因爲化學反應。可問題是,“你說的空氣中的起反應的化學介質怎麼來的?不可能是氧氣,因爲本身裡面就空氣流通的。”
“小竹子,你終於問到點上了。”高城語聲裡帶了淺譏,卻不再解釋。因爲身後腳步已經隨來,還似聽到痕檢員隱約的語聲:“阿倫,你這是急個什麼勁?那夏竹有高sir在護着,能出什麼事?”徐江倫邊喘氣邊道:“我們都是男人,野地裡打滾受個傷沒什麼,她剛纔的樣子你也看到了,眼角滲血,面無人色,又再從上面摔那一下,我怕她支撐不住。”
“你啊,真那麼喜歡她?可你看高sir護得這麼嚴......”
“韓驍,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就是......我就是......”徐江倫支吾了兩聲,沒辨得出話來,最後聲音變小,剋制沉暗:“不想她有事。”
扣在我腰間的手加重了力度,高城明顯的冷斂氣息瀰漫。心中不是沒有波動,只是我能作的反應也就是默默站在這處靜聽。嗤......不對,聲音如此近,代表他們已到近前,可爲何還會當着我與高城的面談論這些?難道是沒看見我們?按理不會啊,黑布遮眼之外,我依稀能看到光束。而且,他們似乎越了過去,腳步聲漸離。
“錯位空間。”高城低語。
我急切扭頭欲追問,不防他靠得太近,脣劃過某個溫軟物,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臉雖不至於紅但仍覺羞窘。幸而他沒戲言,拉着我手低聲道:“別出聲,我們跟後面。”
如此只好嚥下嘴邊的疑惑,腦中兀自翻轉思索。高城的意思應當是我們與徐江倫兩人錯開了空間,以至於他們並未看到我們。可明明就從一條道上來的,是中間有什麼岔路嗎?也不對,假如是岔路,當不可能交遇纔是。剛纔的情形就好像他們遇着了“鬼打牆”,心念頓住,似乎明白了高城的真正涵義。
“是秋月白布排的嗎?”聲音壓得再低不過,只可供兩人聽到。
高城:“不是,秋只略微移動了下。”
果真如此。念轉到“鬼打牆”我就想到了一些幾乎被遺忘了的訊息,那次在鳳凰山墓地,我被曲心畫設計陷入墳地迷陣中,後來憑靠畫影走出來卻得來她的不屑,當時她就說只是隨意擺了個陣,若換成是秋,我一夜都別想走出去。她的話意已經在告訴我,秋月白是這方面的行家,所以“錯位空間”的意思是這處布排了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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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又說秋月白只略動了下,意味着本身這個二層空間就有被佈陣。心念不由轉至剛纔他說得那段似是而非的話,城下有城別有洞天,即使廢棄也是絕好的修羅場。其意原來在此!
原本不覺什麼,明白“修羅場”三字意思後頓然好似四周潛伏着煞氣,寒意涌入心扉,危機意識立即升起。可能是我的懾縮被高城察覺,他主動把我眼睛上的黑布解了下來,邊將之綁在我手腕上,邊低聲囑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關閉你耳內的通訊器。”
我終於能看清他了,昏暗的光影下,他垂着眸,表情專注而認真。視線向下,忍不住問:“這黑布帶有什麼特殊涵義嗎?”他手上頓了頓,擡頭瞥了我一眼,又再低垂了去綁,也不知是打的什麼結,竟還在弄。等終於綁好時,我看着手腕上像盛開了一朵黑色蓮花,才聽他道:“這條布帶是我的幸運物,它陪我熬過不少次生死之難。”
“那這個結......”
黑眸斂去情緒,淡淡道:“沒有特殊意義。”
之後高城沒再多言,這邊一耽擱,已聽不到徐江倫與痕檢員兩人的動靜。當走過一段路後,我即使有眼睛在看也沒察覺出異樣來,好像就是普通的空間。但不遠處卻傳來徐江倫的呼叫聲:“韓驍?你人呢?”循聲而行,大約上走一個坡度後,就在斜向下的牆邊看到徐江倫的身影,他一手扶着牆,姿勢怪異地緩慢走着。而痕檢員身影卻已不見所蹤。
徐江倫又喊了幾聲,空間沉寂無人迴應,突的似體力不支腳下一踉蹌,差點跌了個狗吃屎,很是狼狽。我在後面看得不忍,想要上前卻被高城緊拽住,再看那處,徐江倫又扶着牆站穩了,暗處一道沉詢傳來:“阿倫?”
“是張繼嗎?”徐江倫頓時激動,踉蹌着向前急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