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畫影(感謝 小肥肥on 贈送鑽石〕
等我再去翻前頁時,卻發現屏幕上彈出對話框:你所登錄的網站已經暫時關閉。
水軍壓境,名利雙收,銷聲匿跡。
完全被高城算中,簡直......太神了。壓抑不住澎湃如潮的心情去敲隔間房門,等待的幾秒有些不安,怕他要是睡下了,那今晚我就真的不平靜了,會被那許多思想觸感給憋死。
總算淺沉的嗓音從門板內傳來:“進來吧。”
推開門就見室內昏暗,只在牀頭亮了盞壁燈。高城半靠在那,指尖燃了星火擱在旁邊的牀頭櫃上,而他的那臺筆記本則隨意地放在一旁,這情形是他也沒睡在這守了一夜?這可真難見啊。心中剛感慨而過,就聽他說:“結果出來了。”
我立即激動地接過話:“是啊,你也看到了吧,真的水軍出現了,就十幾分鐘的時間,有近萬人在那貼子裡回覆,一下把網站給刷爆了。高城,那燕歸來的真實目的竟然是......”我吞嚥了下口水,心跳劇烈,臉都因爲激動而微紅,“爲了週末的那場舞臺劇!”
原本貼子平波無緒,只偶爾冒個網友出來刷下存在,說幾句無聊的話,突然有個聲音冒出:你們知道嗎?週末的舞臺劇就是在演這案子。當這回復出現後,幾乎是同步的有好幾人在問什麼舞臺劇,隨後就像龍捲風過境般席捲,直至網站關閉。
光只回想那數十分鐘,都仍覺得驚心,又很覺感慨:“高城,你是怎麼先知這些的?居然與你所說完全重合,你早從貼子中觀察到細節猜到是星光社在搞鬼了吧?”真的很難不對他信服,哪怕他脾性惡劣,也抹不去他在這上面的天賦魅力。
可就在我用幾乎崇拜的眼光看着他時,他卻按滅了煙淡漠地道:“我沒有預知的能力,作出的推斷都是從現象抽離出來概率較高的事。至於你最後的論點,純屬胡亂臆測。”
微愕地問:“你也是剛剛看了論壇才知道的嗎?”
“錯,答案在你進門後。”
默了一瞬,反應過來他意思,“你難道之前沒有守着電腦在刷新論壇?”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徹夜守着電腦刷這麼個破論壇?吃飽了撐的事,有你一個人就夠了。”
我被他涮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合着他之前在設套,讓我主動跳坑還不自覺。到他嘴裡,我就成了那吃飽了撐的人。不服氣地分辨:“那你還不是一直醒着,可別說你是我敲門時醒過來的,我不會信的。”假如他是睡着了被我吵醒,決然不可能是這態度。
高城突的低笑,“我是醒着沒睡,在思考一個事,本來沒想通,現在想通了。”
我不由又被他的話吸引,“在思考什麼?關於‘燕歸來’嗎?你是不是又有新看法了?”
高城卻不作聲了,昏黃的燈下,清廖的目光定在我身上,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被看得實在彆扭,我轉移了話題問:“我們該做什麼?要告訴警方‘燕歸來’是星光社在操作嗎?”
“誰告訴你是星光社操作的了?”
這回我真愣住了,“不是那論壇貼子裡......”
“話題引向舞臺劇,就是他們在操作?命題完全不成立。想想我是怎麼......先知的?”他似乎對這個詞很滿意,毫不違和地用了。經他提醒,再回想那十二個字,陡然間腦中有訊息一閃而過,我驚異地邁前兩步到他跟前,“是不是次序錯了?”
“哦?說說看。”
“你說得是水軍壓境、名利雙收,是指先水軍涌入論壇,到一定程度後放出真正利益目的,可不想有人捷足先登,水軍一進,就被指向週末那場舞臺劇,然後以蜂擁席捲之勢覆蓋,這時候燕歸來失去了先機,就算再亮出目的,效果不但打了折扣,還可能被網友忽略,燕歸來這般高傲的個性怎能容忍?所以他一怒之下索性讓水軍全部壓入,導致網站癱瘓關閉。”
高城拍了拍他身側的位置,道:“坐下繼續!說說爲什麼這個燕歸來的性格是高傲的?”
我並沒多想,依言坐在牀沿上,直直盯着他黑亮的眸光,彷彿那裡面有睿智的燈,在爲我指明方向。“燕歸來分別用兩個號在論壇發帖,用詞嚴謹、目標明確、步步爲扣,這樣的人對自己的學術一定是自視甚高的、驕傲的,也正是如此,它不甘自己的辛苦成果被他人竊取,索性一拍兩散。”
“夏竹,”高城在我說完後就輕喚我名字,低沉的嗓音綿綿入耳:“是否覺得推理很有趣,很興奮?”我誠實點頭,作爲畫者除了靈感就必須得心靜,自認是個自控能力很強的人,可我此刻體內的興奮基因正在肆意躥動,尤其是當有新的分析出來時,會迫切想要求證答案,所以我問:“剛纔我有說對嗎?”
而高城卻道:“推理沒有對錯,因爲我們沒有親自參與,分析都是通過各種訊息與細節得出的機率較高的可能性。你剛纔的分析就是一種機率。”
腦中極快地把他這話進行了翻譯:“你意思是還有另一種機率存在?”
高城的眸中露出笑意,“腦子就像機器,越轉動越靈活,顯然在你身上體現了。你作出的心理分析是從呈現細節的小範圍出發,忽略了大範圍的存在。燕歸來的性情或許真的高傲,網站關閉的原因卻有多種,可以是網警爲控制事態切斷服務器,也可以是黑客攻擊,更可以是......”他含了笑意的眸中露出精光,“燕歸來在故布迷障。”
是最後一種!只看他的神色,就瞭然最後那種纔是他的答案。
這回並沒等我詢問,他就自己解釋了:“一個心理學術者,若淺白的將心理特徵呈現,只算是初入門者。從它發帖的嚴謹程度,以及字裡行間逐進推動的心理暗示而看,此人從事心理學術至少五年以上,這樣一個人即使將心理訴求呈露給你看,也是遮去了鋒芒之後的一種假面。所以我給的畫像也是模糊的範圍。”
一下就泄了氣,等於說我剛纔分析的全都只是燕歸來願意給衆人看到的一面。
高城似知道我心態,伸手在我肩上:“無需妄自菲薄,一個初入門者能做到你這樣算不錯了。”視線從他臉上移到肩膀上,修長的手,指節分明,極自然地輕搭在那,指尖勾住了一縷散在肩膀的發,驟然意識到我跟他的距離是如此近,而且我還是坐在他的牀側。
驀然起身,手滑落而下......從我身前!一瞬的碰觸,如觸電般,我整個都僵住了,愣愣地看他。極難見的錯愕表情在他臉上,手頓在半空,指尖微微彎曲,等他擡眼看過來時,我紅了臉支吾着說:“那個太......太晚了,我回去睡了。”
可還沒邁步,垂在身側的手就被扣住,他從原本慵懶依靠變成了挺直而坐,微仰看我的瞳眸黑亮異常,印着我的身影,彷如我是生在他眼中的一個小人,輕輕一眨,身影未消,卻添了抹豔色,然後那個世界變得多彩,可其中的情緒又捉摸不透。
我唯一的感覺是——心跳劇烈。就像有千軍萬馬從心中踏過,踩得砰砰直響。
“夏竹,”他輕念我的名字,遲遲不開口,脣上掛着淡淡的笑,削薄的指紋在我手腕處似摩挲了下,才淺聲問:“想我教你畫影嗎?”
我微愕,“畫影?”
“通過犯罪心理學對罪犯進行心理畫像,通常都只是抽象的。你有現場折射影像的天賦,又是個畫者,假如將這三者結合,用筆將抽象變成具體,想象一下,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呼吸驟緊,就好像有什麼扼住了我喉嚨,喘不過氣來,卻又有一絲渴望在引流而入。無疑我被高城的提議吸引了,畫心理影像是我從未嘗試過也未曾涉略過的領域,不由舔了舔乾澀的脣問:“我真的能行嗎?你不是說那影像只不過是我畫者的豐富想象力嗎?”
“想象也是一種技能,不是每個畫者都能有你這種天賦,就越加珍貴了。”
珍貴!第一次從高城口中聽到這兩字的形容,有種長了翅膀飛上天的欣悅,無法抑制嘴角上揚。全然忘了剛纔的離念,又坐回原位期待地望着他問:“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畫影?”他嘴角似輕勾了下,眨眼再看又好像我錯覺,黑眸仍平平緩緩,“畫是你的專學,無需我多費口舌;影在你腦中,我即使能讀出你的行爲語言,也不可能代替你去想;你欠缺的是將兩者劃上等號的方法。”
我不自覺地前傾靠過去想問什麼方法,可在近距離下,高城的輪廓在頭頂黃光照射下立體而朦朧,眉眼透着清冽。不禁失神,竟忘了嘴邊的問題,怔怔而視。
“你看什麼?”低和的嗓音在輕問。
我如中邪了般老實回答:“看你。”
“好看?”
默點了下頭,聽到他低語:“教你畫影,可以天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