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風鈴渡
很多的故事,朦朦朧朧,卻又無比清晰。
很多的人,虛虛幻幻,卻又實實在在。
很多年前,我以爲你來過,所以你就來過。
很多年後,我以爲只是場夢,所以就只是場夢。
那個讓人不願意離開的,擁有佈滿風鈴的渡口的夢。
那個讓人感覺很實在的,像是實實在在存在着的夢。
很多年後,原來真的只是個夢。
一百年後 :
船越來越朝着風鈴渡靠近,殘夢站在船頭,海風輕輕的吹在他的臉上,很悲涼。
一百年之間,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像這樣在永無止境的無望海與佈滿風鈴的風鈴渡之間往返多少次了。很多時候,他都會像這樣站在船頭,輕聲的問自己,這樣的往返究竟還有沒有意義?然而,即使每次答案都一樣,他還是選擇站在船頭,航行完自己要航行的路程。
他的衣服看起來已經很破舊,比起一百年前,現在的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乞丐。灰色的戰甲髒亂不堪,頭髮也十分的凌亂,要是沒有他手中那把依舊明亮的劍,估計人們還真的拿他當一個乞丐了。
風鈴渡的輪廓已經依稀可見,似乎耳邊響起了那一道道熟悉的風鈴聲。
殘夢擡起頭,望向一邊高高的,長滿青草的山頂。每次像這樣迴風鈴渡去載新的亡靈駛向無望海,他總是會不自覺的看向那邊。彷彿哪裡有個人一直坐在哪裡,看着他回來,對着他傻笑一樣。
可是,哪裡除了被風吹動的青草之外,什麼也沒有。
忽然,一聲很好聽的鳴叫從殘夢身後傳過來,殘夢低下頭,笑了笑。
沒一會,一隻百靈鳥從船帆上飛了下來,落在了殘夢的肩上。它的目光如同殘夢一般,直直的望向風鈴渡,貌似在期待着什麼一樣。
:“真是搞不懂你了,怎麼會看上凡界的那個混蛋的?”
殘夢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它的頭。這一次,它沒有躲,也沒有低下頭作出很享受的樣子,而是直直的,空洞的盯着前方。
風鈴渡越來越近了,一邊的山頂也越來越清晰了。殘夢很努力的朝着那邊看去,仍是沒有那個人的影子。
:“我這是在幹什麼呢?明明知道不會出現還是在不停的看着,無法了都。”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問百靈鳥還是在自言自語。反正,沒人回答。
船越靠越近了,風鈴渡,已經是無比的清晰了。那裡擁擠的人羣,岸邊盛開的無比美麗的彼岸花,一切越來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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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便轉身走向了房間。
船停靠在了渡口,階梯慢慢的放了下來。已經等了很久的亡靈帶着滿心的疑問和恐懼望着這艘巨大的船,船上,殘夢慢慢的走下來。一身的乞丐裝,裝配一把非常不搭配的劍,很多人都是帶着驚訝的目光望着他。
:“這就是擺渡人?”
:“怎麼會?跟個乞丐一樣。”
殘夢沒有顧及人們的言語,徑直的走向人羣后面站着的濯風。
很多年以前,濯風也是站在那裡送琉璃離開的。從此以後,琉璃便永遠的駛離了他們。而現在,他是正常的帶着那艘船回到這個地方,對於濯風來說,或許應該是一種安慰吧?
:“師傅。”
濯風點頭應了一聲,然後轉身走向人少,同時彼岸花也比較少的岸邊。殘夢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沒有說話。
對於他來說,現在濯風應該算是他最後的家人了。短短兩百年的時間,先是琉璃爲了一個凡界的女子選擇了永逝三界,然後又是秋爲了離岸捲入輪迴,短短的兩百年,對於他們兩個來說應該是非常難忘的吧?
:“你離開的時候,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或許是因爲星礫和琉璃的原因吧?我以爲,你會像他們一樣,在駛向無望海之後便不會再回來。或許是命運看我教出來的人都一個個消失,未免也太過殘酷了,所以才留住你稍微給它留點好名聲?”
殘夢靜靜的聽着,沒有說話。
:“可是,它真的把你留下了嗎?”
濯風停下,回過頭看向身後一直抵着頭認真聽他說話的殘夢。在他這句話出來之後,殘夢也是停下腳步,擡起頭一臉迷茫和他對視着。
:“有時候我希望自己聽從心裡的那個身影,你沒有被命運帶走,你還完好無損的站在我的面前。可……自從秋進入輪迴之後,你每一次回來都在用實際來告訴我,命運真的把你帶走了,它只是留下了一個空殼來欺騙我而已,我的徒弟,終究是逃不出那個宿命。”
:“師傅……。”
殘夢想說些什麼,可是,嘴都張開了,話都衝到嘴邊了。然而他卻驚訝的發現,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說的是什麼,所以在師傅而已出口之後他的聲音便停下了。
:“我現在真的後悔,當初,或許就不該答應你的要求。”
濯風看着停靠在渡口的船隻,一個個亡靈已經開始涌上了通往來世的船隻,通往來世的航道。
:“師傅,不怪你,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殘夢通往擡起頭,直直的望着無望海那邊的天。彷彿腦海中又一次出現了那個一直揮散不去的那個畫面。他永遠不會忘記,秋爲了一個凡界的亡靈放棄一切的那個畫面。
一開始,他的心裡非常的憎恨離岸,如果他別去管那些閒事,那麼海妖就不會把他抓走,那樣秋也不會被牽扯進去,也不會被海妖帶向人界的輪迴。
可是現在,他已經恨不起來了。
現在,心裡除了早已麻木的思念,他對誰都恨不起來了。
渡口,亡靈一個接一個的上了船。
殘夢最後一次向着一邊看去,當年秋低着頭撫摸着彼岸花的那個岸邊。記得,那個時候,他和秋都是帶着期待的踏上了那一艘船,誰也沒有想過,結果會是什麼樣的。秋只是一心想着,有一天能夠到達他們所說的那個彼岸,那個最美麗的彼岸花存在的那個彼岸。而殘夢,也只是想着幫她實現她的夢,從沒有想過,秋有一天會被捲入輪迴。
岸邊,彼岸花還是很美麗的盛開着,在邊上,還有個女孩在輕輕的撫摸着它們。
船開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殘夢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過身對着濯風到了別,隨即便朝着那個女孩走去。
女孩一直都只是低着頭在撫摸着那些美麗無比的花朵,完全沒有注意到殘夢的靠近。殘夢走動的腳步很輕緩,很輕緩,不知爲什麼,此刻的畫面竟讓他想起了一百年前。那個時候,貌似也是這樣,秋入神的撫摸着彼岸花,他慢慢的靠近,她沒有察覺。
一陣風吹了過來,吹動了美麗的彼岸花,吹開了女孩的長髮,吹的殘夢的眼睛進了一絲風沙。
殘夢迷着眼,慢慢的靠近,靠近,走到了她的身後。
:“喂,船就要開了,該走了。”
女孩沒有看他,而是繼續的撫摸着美麗的花朵。
殘夢見狀,以爲她沒有聽到,隨即便準備又喊一次。
:“這種花,火紅火紅的,好美麗,應該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花朵了?它叫什麼名字啊?”女孩沒有看他,也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自言自語。
:“它叫彼岸花,是三界之中最美麗的花朵。”
不知道爲什麼,殘夢感覺這個人很熟悉,但是具體是哪裡熟悉,他實在是說不上來。好像,他們認識很久了,好像,他們很久以前是很要好的朋友。
:“這就是彼岸花啊!真的如同他們說的那樣吶,好美麗!”
女孩猛的站起身,轉過來,笑着對殘夢道:“你好,我叫做夏,夏天的夏。”
殘夢看着她,怔了一會,隨後慢慢道:“殘夢,你所在的船上的擺渡人。”
生死輪迴,幻化無常。
很多人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過,有些時候,一些人是相識了很久很久才變成自己身邊最要好的人;而有些人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就成了自己最要好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人們只會說是相見恨晚,卻從來不會考慮,也許在自己所不知道的過去,彼此早就已經認識。
:“秋。”
殘夢很小聲的唸叨着,上一次,他看過秋的莫樣已經是一百年前了。原本,他以爲,他就算是見到秋以後再也不會認識了,因爲他早已想不起她的莫樣。
然而,現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笑起來那麼好看的一個女孩,他彷彿又記起了秋的莫樣。
好像, 她就是長這樣的?
風輕輕的吹着,把他凌亂的頭髮吹的更加的亂了。要是,他沒有穿那麼破舊的衣服的話,這個畫面應該跟一百年前一樣吧?他和秋直直的站着,互相看着對方,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
——琉璃哥,你相信命運嗎?
——反正我信了。
:“秋,什麼秋?”
由於兩人離得太近,雖然殘夢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她還是聽見了。
:“沒什麼,我是覺得這陣風吹的,吹出了秋天的感覺。”
:“哦,原來你們冥界也是有四季的啊!”夏左手食指戳着下嘴脣,嘴巴微微的撅着道“我還以爲冥界永遠是這幅樣子呢?說起來,現在凡界應該也是秋天了吧?不知道三叔家的田地收糧了沒有,估計又得交很多的糧食,真擔心留下的他們自己夠不夠啊?估計又得餓肚子吧?”
殘夢直直的看着她,她沒有注意,而是一心直直的盯着無望海上方無比明亮又無比陰暗的天空。
:“喂,這片湖那麼大,叫什麼湖啊?”
:“這不是湖,是海。”殘夢說道“叫做無望海,無邊無際,那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到達它的彼岸過。”
:“哦,海啊。”夏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笑了下,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像極了秋“在人界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海呢。聽以前去過海邊的人們說,海很浩大,無邊無際。聽說,太陽還是從海里升出來,落下去的。每每到了那個時候,只要是站在海邊,就可以看到無比美麗的畫面,稱得上世上最美麗的畫面呢。”
:“冥界沒有太陽。”
:“知道啊,不過還真的好像看一次太陽從海里露出的樣子,只可惜,看不到了。”夏的雙手緊緊的握着,放在胸口處,眼神裡透露的,是無比的失望。
:“你該上船了,船馬上就要開了。”
:“哦。”
夏應了一聲,隨後便朝着風鈴渡走去。
殘夢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剛剛所站的地方,眼前浮現出了秋的身影。秋好像在說着什麼,可是他聽不見。
:“她是秋。”
不知什麼時候,琉璃出現在了他的身邊。琉璃的眼睛和他一樣,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彼岸花,輕聲的說道。
:“不知道。”
殘夢迴道。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面對着這個和秋如此相像的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琉璃。
:“不,你知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說完,一陣風吹過,琉璃又一次散落在了冰冷的風中。
——殘夢,從現在開始要過五百年才能夠見到這麼美麗的花朵去了,你會想念嗎?
殘夢走到渡口,天上的光芒還是那麼的明亮,那麼的陰暗。很多時候,他真的想要去看看,人界傳說的,那些無比美麗的畫面。那個時候,秋就是帶着這樣的一種信念的。
殘夢看了一眼手中的劍,輕緩的笑了下:“又要出發了,已經那麼多次了,這一次應該也是差不多的吧?”
這一句話,殘夢也不知道自己是對誰說的。琉璃?他已經不在了,說他也是聽不到了。
身後,濯風又慢慢的走了過來,殘夢微笑着轉過頭,道:“師傅,怎麼,來送行了?”
濯風看着殘夢的笑容,當年,即使是琉璃離開了,他的笑容也沒有那麼的讓人難過。而現在,這樣的一張笑臉看起來是那麼的悲傷,那麼的陰沉。
:“又是一個人航行,感到孤單嗎?”
:“已經習慣了。再說,船上不是還有那麼多的亡靈陪着嗎?怎麼會感到孤單呢?”殘夢望向那一艘高大的船。那麼多的人,雖然已經沒有了秋,怎麼會感覺到孤單呢?
:“擺渡人的規矩,每一艘船都必須有兩名擺渡人。一百年過去了,你一直是一個人,現在也該回到規矩上了。”
:“上面安排人下來了?”
殘夢說完,濯風朝着身後看去,隨後他的身後有一個人慢慢的走來。
殘夢看着那個人,感覺很熟悉,隨即仔細的看了下。隨後殘夢瞪大了一下眼睛,再緊接着,又變得淡然了起來。
:“我還以爲會是誰呢?原來是你,真沒想到。”
烙慢慢的從濯風的身後走來,手中的劍刃散發着冰冷的光芒。當年的那個無道者,那個跟着琉璃的擺渡人,那個打敗自己的烙。現在,他居然成爲了另外一個和自己的擺渡人,想想都覺得命運弄人。
:“你也見過了,從今天開始,烙就成爲你的同伴了。”
殘夢猜都猜到了濯風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安排另外一個擺渡人,而且那個人還是和他一樣同屬於無道者的烙。剛剛,他和夏交談的場景濯風看到了,他也同樣的將夏當成了秋。
再怎麼說濯風都是無道者十大元老中的一個,連他都將夏當成了秋,這一次殘夢更加的肯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斷。夏就是秋,秋的輪迴,秋的今生。
當年,濯風之所以會派烙跟着琉璃,無非是怕他出事。結果他還是出了事。而現在,他照樣將軍派過來當和自己一起的擺渡人,無非也就是怕自己像琉璃那樣爲了秋而放棄一切和天對抗罷了。
:“一百年了,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不需要同伴。”
殘夢拒絕了烙與自己一同乘着同一艘船,那麼多年了,他的心裡對着烙還是充滿着一種怨恨。當年,如果不是因爲他阻止自己去救琉璃的話,估計琉璃也不會死,或者他們兩個淪爲天族的敵人,四處散落。反正,琉璃有很大的希望可以活着。
:“一個人,很多的事你忙不過來,別忘了要不是你帶着秋導致無法派一個擺渡人一起同你去打理那一艘船上的亡靈的話,估計也不會出現那個亡靈去惹怒海妖的事吧?”
:“可……。”殘夢還想說什麼,可是他終究沒有再說下去。他知道,他沒有理由,沒有那個權力,因爲秋的離開,純粹是怪他。要是,當年他沒有幫秋的話,那麼秋也不會離開。一切,全是他自己惹出來的。
:“殘夢,當年之所以會阻止你去救琉璃,那時我已經跟你解釋清楚了。是琉璃讓我去阻止你的,他知道你一定回去救他。你以爲,我不想救他嗎?我也想,但是天有天規,正因爲有天規,所以魔族和妖族纔不敢惹事。如果連我們都不遵守,那麼等到以後的某一天,時機一到,魔族和妖族將會以此爲藉口再次向天族開戰。”
:“所以,這就是你們殺琉璃哥的所謂冠冕堂皇的理由?”
殘夢眼睛直直的盯着烙,他的目光裡,透露的是無比的冰冷,無比的淒寒,沒有一絲光芒。
:“殘夢,如果有一天,你成爲了星礫或琉璃,你覺得,你師傅會是怎樣的感受。三個徒弟,最後一個個都折在了這一艘船上。你覺的他會怎麼想。”
烙說完,殘夢這才意識到什麼的望向濯風。長髮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殘夢什麼也沒有說,擡起腳,徑直的走上了那艘船,準備着開始新一輪的航行。
烙跟濯風到了別,隨後也轉身朝着船上走了過去。
雖然已經過去兩百年了,但是烙依舊清楚的記得。最後一次踏足在這艘船時的感覺,那時,他勸過琉璃,讓他離開。以他的實力,衝出哪一羣冥兵的包圍是輕而易舉的。可是琉璃選擇了接受懲罰,他沒有離開。
現在,兩百年過去了,還是這艘船。雖然殘夢一直沒有意識到過,但是烙清楚的知道。還是那艘船,當初他和琉璃開着的那艘船,只是,船上的人,已經變了。
其實,船上的人一直在變,不停的在變。船上的亡靈每一次輪迴都在不停的交替着,船上的擺渡人,每五百年一次不停的交替着。它就像是一個巨大無邊的齒輪,齒之間的摩擦不停的交換,由於太過巨大,換來換去,從來都沒有重複過。
船又一次航行了。
那一條路,又一次的開始了。
濯風望着漸漸遠行的船隻,它逐漸的渺小,逐漸的渺小,小到只剩下了一個黑點。
濯風望着那個黑點,終於是轉過身,離開了。
夏登上了船以後就直接朝着船頭走去,然後便一直站在那,發呆的看着前方無邊無際,一座島嶼都沒有的無望海。
不知道爲什麼,站在這裡,夏總感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以前她來過這裡,可是她又想不起了,她到底是什麼時候來過。
或許,她應該一直都沒有來過,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覺,純粹是因爲好奇心引起的某一種反應吧?
忽然,一聲美妙的鳴叫從上方傳來,夏本能的朝着上方看去,只見一隻百靈鳥正站在船帆上,揮動着雙翅朝着她不停的鳴叫着。
:“原來冥界也有百靈鳥啊!我還以爲冥界有的,會是一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呢?”夏看見百靈鳥後,隨即笑了起來,伸出手不停揮舞着道“喂,下來咯,陪我聊聊天,我一個人很無聊的。”
百靈鳥像是可以聽懂夏的話一般,在夏說完之後,百靈鳥便揮動着翅膀,慢慢的飛了下來,然後落在了夏前方的圍欄上。它的翅膀偶爾震動,一雙珍珠班的眼睛不停的轉動着,看起來極其的可愛。
夏伸出手,輕輕的在它的額頭上撫摸了幾下。它的頭迎合着夏的手不停的低着,做出很享受的樣子。
:“喂,擺渡人還有養鳥的嗎?他們是不是把你散養着啊?還真奇怪,要是在我的世界,要是鳥不關在鳥籠裡的話,估計它早就飛走了。你還真是奇怪的鳥呢?”
百靈鳥還是在不停的鳴叫着,它的聲音,聽起來真的是好聽至極了。
夏伸出手,百靈鳥聽話的跳到她的手上。夏既驚奇又開心的撫摸着,而百靈鳥似是見到了親人一樣,無比的親切。
:“怎樣,這隻百靈鳥是不是很有意思?”
夏回過頭,看着身着一身“乞丐裝”的殘夢,禮貌的微笑了下。
:“這隻百靈鳥,真的挺有意思的呢?以前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是這麼感覺着的。”
百靈鳥離開了夏的手,飛回了護欄上。見百靈鳥離開過後,夏慢慢的放下手,將雙手背在身後。
:“你是怎麼養的?這麼通人性。是不是你們冥界的百靈鳥都是這樣啊?”
:“不是我養的,冥界的百靈鳥沒有人去養,它們一直都是野生的。而這麼有個性的百靈鳥,說真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再者,它是壓根跟我賴在這裡不肯走了。”
殘夢看向那隻美麗的鳥兒,露出一臉的無奈,彷彿他是一個受害者一般。
:“爲什麼,它爲什麼會賴在這裡不走啊?”
:“因爲……。”殘夢剛想開口,可隨即又立馬意識到了什麼,便馬上停口,然後轉過頭望向身後已經消失了的風鈴渡“你想知道,你上船時的那個渡口的故事嗎?”
——殘夢,關於風鈴渡口的傳說,你知道嗎?
夏怔了一下。
不知道爲什麼,當殘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畫面。畫面裡,有一個渡口,渡口邊,是盛開的無比美麗的花朵。花朵旁,蹲着一個很美麗很美麗的女孩,她的身後,站着一個很帥氣很帥氣的男孩。那麼一個美麗的畫面,透射着的,確是無比的憂傷。
夏不明白,她的腦海中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畫面。她的心中滿是疑慮,雖然疑慮很多,可她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的將表情轉了回來。
:“那個渡口,什麼故事?”
:“那個渡口,名字叫做風鈴渡。如它的名字那樣,哪裡掛着數不清的風鈴。傳說,五千年前,它是一個風鈴都沒有掛着的,也不叫風鈴渡。它只是一個沒有名字的渡口,一個承載着亡靈的沒有名字的渡口。直到五千年前,渡口迎來了一個特殊的亡靈。那個時候,他來到這裡時手中拿着幾個風鈴,他想要將它們掛在樹上,說是在凡界有一個人最喜歡聽風鈴聲了,他想讓那個人以後到達這裡時能夠知道,他也到過這裡,只不過已經過去了。之後,有一個無道者經過,聽了他的故事被他感動了,然後幫他弄出了無數的風鈴。於是他一棵樹一棵樹的掛着,直到整個渡口全是風鈴聲。”
殘夢看了她一眼。
她靜靜的聆聽着他所講的故事,彷彿她很樂意去聽。
:“幾百年前,有一個男孩和女孩一起來到那個渡口,然後女孩對男孩講述了剛剛的那個故事。女孩講述的時候,眼睛裡散發着光芒,男孩所不知道的光芒。後來,男孩很努力的當上了擺渡人,女孩一直想要去看看彼岸是什麼樣子,於是便讓男孩去求冥王,讓她和他一起去當擺渡人。後來,男孩真的幫了她,她真的當了擺渡人。”
:“再後來呢?她到達了她想去的地方沒有。天吶,還有女擺渡人,之前我來的時候爲什麼沒有見到過?”
夏激動的問着,看起來,她真的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呢。
:“後來……。”
殘夢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直接轉過頭看向遙遠的天邊。這樣的一副畫面,如果加上陽光的話應該是很悲傷的吧?
夏感到了情況的不對,隨即便沒有再問下去。而是和殘夢一樣,轉過頭看向了遙遠的天邊。
——後來,我再也找不到她。
百靈鳥的鳴叫響徹天際,無比美妙的聲音在這艘船上縈繞着,勾起許多人的回憶。在人世間的經歷,不管再怎樣,在這一刻,終究是煙消雲散了。
:“喂,船的盡頭,是什麼啊?”
夏睜着一雙無比美麗的眼睛,望着前方,目光裡,帶着些許的期待,就像原先的秋一樣。
:“盡頭,傳說是盛滿無比美麗的彼岸花,連下腳都難。聽說,哪裡還有陽光,永恆的灑落在無窮的彼岸花身上,場面看起來無比的美麗。只可惜,我雖然當擺渡人有一百年了,還沒有到達過彼岸一次。”
:“你當擺渡人才一百年啊!”夏驚訝望着殘夢,一臉的不相信。
:“怎麼,不像?”
:“是啊,才一百年你衣服怎麼破成這樣啊,除非一百年不洗澡不洗衣服,不然的話怎麼可能像個乞丐一樣啊?”
殘夢本以爲她會說其它的什麼,完全沒料到她竟然會說出這句話。不過想了想,殘夢也只是冷笑了一下。畢竟換成秋的話,她也是會這麼說的。
:“你沒變。”
說完,殘夢握着手中明亮的劍朝着另外一邊走去了。
夏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臉的迷茫,想了半天,可就是想不透殘夢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沒變,她什麼沒變?
:“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做我沒變,說的好像你認識我很久了一樣。喂,說清楚再走啊!”
任由夏怎麼喊,殘夢就是沒應,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他直直的往前走着,夏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如果,不是因爲那一身破舊的衣服的話,估計這個背影看起來應該挺帥的吧?
殘夢轉了一個彎,消失了。
夏現在原地,還在糾結着殘夢的那句話。記得,之前殘夢剛剛見到她的時候嘴裡叫了句秋。他解釋是覺得那風像秋天,可是她在上船以後問過另外一個擺渡人,他說在冥界是根本沒有四季的。再加上之前腦海裡涌出的那個畫面,那個女孩,那個男孩,感覺有些熟悉。
殘夢離開以後,百靈鳥輕緩的叫了一聲,隨後也是振動着翅膀離開了。
——秋,她是誰?
屋裡的光亮略微的比外面暗了一些,暗暗的光線,看不清殘夢的表情,除了他明亮的眼睛。
:“現在肯定了嗎?她就是秋。”
琉璃站在牆角,直直的看着殘夢。
殘夢擡起頭,慵懶的伸出雙手放在背椅上,然後頭輕輕的靠在上面,望着頂部灰色的木板。
:“那又怎樣,她已經忘記我了。”
:“是嗎?你不是打算告訴她真相嗎?說不定,她會信。”
:“然後呢,還是要進入輪迴。”
:“萬一她可以到達彼岸呢?”
琉璃一次次的戳中他心中的想法,每一次,他的話都像是一把利劍一般利索的刺進殘夢的心中。那一把把劍,刺的是那麼的生疼,那麼的兇狠,以至於鮮血流了一地。
:“到達彼岸,你覺得可能嗎?一百年了,我送走了那麼多的人,有非常好的,有非常壞的。可是就是沒有到達過彼岸的。這麼苛刻的要求,人界有多少人能夠有資格到底彼岸呢?”
:“殘夢,你從來不會放棄你心中的夢。”
:“我的夢,是秋,我不想放棄她,可是她已經不給我機會了。”
殘夢站起,走向窗邊,看着窗外。恆古不變,永遠是無盡的陰暗,無盡的光明。這樣的天,看起來是那麼的憂鬱。
現在,他忽然想回到風鈴渡口,像秋一樣坐在那座小山上,認認真真的看着渺茫無邊的無望海,盡情的發呆。那種地方,那種微風,那種安寧,絕對是一個可以盡情的散發思念的地方。
當年的秋,也就是在哪裡散發着對於彼岸的嚮往的,對於無盡的彼岸花的嚮往的。
:“琉璃哥,爲什麼當年你寧願靈魂永逝三界也要護送那個人到達彼岸?”
:“答案,就在你身上。”
說完,一陣微風輕輕的吹過,琉璃又一次消散在了殘夢的視線中。
風吹開殘夢的亂髮,讓他明亮的眼睛毫無保留的暴露在陰冷的光芒下。陰冷的光芒見勢趕緊不停的侵襲着,兇狠的擾亂殘夢的視線。一瞬間的功夫,殘夢竟然感覺到視線有一些模糊,眼前的風景有一些看不清。
:“答案,就在我的身上?”
——跟着你的聲音,相信他,跟着他走下去。
:“誰?”
殘夢猛的轉過頭,問道。
可是,沒有人迴應,房間裡,壓根就沒有一個人。可是,竟然沒有人,那剛剛的那句話是誰說的。
又是這個聲音,一百年前就出現過一次了。相差了一百年,他到底想做什麼?
——或許有一天,有些人,會出現在這個曾經穿過了無數次的渡口,只是,他們已經毫無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