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海神曲(1)

第二世:海神曲。

永遠不會暗下來的天,

永遠不會亮起來的天。

冥界,還真是個奇妙的地方,充滿絕望,卻又掌握着生命。

船,已經不知道行駛了多遠了,夏看着窗外不停的向後流去的水,又看了一眼前方無盡的水。渺茫的大海,除了水便再無它物,在這樣的海里航行五百年,真不知道擺渡人是怎麼熬住的。

海水,不停的涌動着,像是一隻巨大的猛獸在呼吸,碩大的血條在隨着氣流的流動此起彼伏。這樣的世界,除了美麗無比的彼岸花,其他的還真的是可怕。

……。

:“殘夢,你變了。真的讓人很討厭。”

船的旁邊,巨大的觸手將一個個罪大惡極的亡靈抓住,然後朝着海里扔去。而在海里等待許久的觸手在看到被扔下來的亡靈後也是極快的抓住,然後拖向深海。

秋冰冷的看了殘夢一眼,隨後便拿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根木棍。她慢慢的,慢慢的朝着海妖走去。

殘夢貌似猜到了她接下來想要做的,臉色立馬蒼白了起來。

:“秋,擺渡人是不能參與生死輪迴的局的,不然一定會受很嚴重的懲罰的!”

秋沒有聽到一般,繼續朝着海妖走去。

忽然,一隻觸手垂下,直接橫擋在了殘夢與秋之間,然後,殘夢的視線被那隻巨大的出手擋住了。秋消失在了觸手後面,再也沒有出現過。

:“秋!”

殘夢猛的坐起,汗水已經浸溼了衣服,他的臉上,一滴滴的汗珠遮住了視線。

殘夢習慣的伸手拭去額頭上的汗水,起伏不定的胸口慢慢的緩了下來。

像這樣,一次次的經歷秋離開時的夢境已經不是第一回了。可是,不管經歷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這樣的心痛,難受。

:“還以爲你們擺渡人不會睡覺呢?”

忽然,一股熟悉的香氣飄入鼻子,隨後一隻纖細的手出現在了殘夢的視線中。有什麼接觸到了額頭,好像,是絲巾。滑滑的絲巾輕輕的擦拭去了額頭上剩下的汗水。

殘夢猛的擡起頭,發現夏正坐在牀邊,靠窗的位置。

殘夢看了她一眼後隨即轉過身穿鞋子,背對着她。表面看起來沒什麼事,但是他的心卻和表面形成了兩個面。他的心狂亂的跳着,也許,是因爲秋終於又回來了,或許,是因爲他開始動搖某些東西了。

:“誰允許你進來的?”

:“我看門沒關,然後正好無聊就想來找你聊聊天,所以就自己進來了。”

夏眨了一下眼睛微笑道。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爲什麼要來這。在風鈴渡的時候,她的心中就有一種感覺,感覺她很久以前就來過這裡一般,所以纔會一來就跑向那個岸邊。而且,在看到殘夢以後,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裡竟然會有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極度開心和極度憂傷的綜合,分不清到底是憂傷還是快樂的。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待在殘夢的身邊她的心裡會有一種依賴感,對於殘夢的依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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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嘴裡喊着秋,秋是誰阿?”

:“與你無關。”

殘夢穿好鞋,起身,走向一邊拿起那把琉璃留給他的劍,隨後就朝着門外走了過去。

剛走了沒幾步,殘夢好像又想起了什麼,轉過頭看了一眼夏,然後道:“下次,別再擅自進入我的房間。”

說完,殘夢便朝着外面走去。

:“秋到底是誰?你爲什麼會那麼想念她?”

殘夢走後,夏自己自言自語着,臉上露出的是無比的失望。

——與其再一次經歷離別,倒不如別讓故事重新講述。

——秋,就是你啊!

動盪的海面,起伏的海水,漸瞬之間,巨大的觸手消失已經不知道多久了。殘夢望着蔚藍的海面,秋消失的地方,被海妖抓走,就只能成爲海妖,經受永恆的黑暗與虛無。

殘夢想着以前秋的笑臉,琉璃還在時她的哪一種好看無比的笑,他緊緊的握了下手中的劍,慢慢的走向了海邊。

:“你是打算進入永恆的虛無,從海妖手中把秋救出來嗎?”

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穿着白色長衣的人。殘夢迴過頭驚訝的看着他,他記得,船上好像沒有這麼一個人的。可是他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你是打算進入永恆的虛無,從海妖的手中救出秋嗎?”

白衣男子依舊問着。

殘夢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他的手中還拿着一把劍,一把和自己手中的劍很像的劍。

他記得,以前他聽師傅說過,琉璃的那把劍是師傅給他的。

:“我不會讓她待在永恆的虛無的。”

殘夢轉過頭看向浩瀚無邊的海面,眼中的憂傷散發的淋漓盡致。

:“那麼,你將會在虛無中面臨着數不清的海妖,它們可不會讓你過去。在虛無中,你覺得你能待多久,反正最厲害的人也是待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墜入虛無的。你覺得,你會在一盞茶或者更少的時間內救出秋,還是向其他挑戰他的人一樣,墜入永恆的虛無?”

:“那又怎樣啊!不管如何我是不會丟下她一個人的!”

殘夢吼道。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他實在是沒有那個心情去聽他廢話。現在殘夢的心中,只容得下去救秋的決心。

:“你必須丟下她一個人,你沒有選擇。不過,你可以選擇把她丟在那?人界,還是虛無。”

殘夢這麼一吼,白衣男子也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依舊平淡的說着。

:“什麼意思?”

殘夢瞪大着雙眼看着他,雖然很難以置信,畢竟掌握輪迴的只有海族,而向來海族是不敢前往虛無招惹海妖的。眼前的這個人,不管是手中的劍還是穿着,都透露着器宇不凡。

:“選吧?是讓她進入輪迴,嘗試輪迴之苦,還是讓她墮入虛無,永恆的與黑暗作伴?”

:“可以選嗎?輪迴之道不是海族掌管着嗎?”

殘夢依舊小心的試探着。

:“信與不信,全在於你。選吧,我馬上就要離開了,趕快做出決定吧。”

殘夢看着蔚藍的海面,緊緊的咬了下牙齒,捏着拳。最後終於像是釋放了什麼一樣,輕聲的說道:“進入輪迴吧,總比成爲海妖要好。”

:“想清楚了,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她進入了輪迴,以後很可能以亡靈的身份登上你的船隻,到了那時,你不能過多的與她接觸。”

:“爲什麼?”

:“天劫擋道,過,則名揚八荒,不過,則魂飛魄散。等到五百年一過,你就什麼都明白了。再回答一次,是想讓她進入輪迴還是待在虛無。”

:“不許,接觸嗎?”殘夢咬着牙齒低語着,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風竟然格外的潮溼,吹過眼睛之後眼睛竟然會溼潤。

殘夢閉了下眼睛,然後一滴水珠從眼角滑落。劃過臉頰,到達下巴,然後落在船板上,散裂。

:“輪迴,就輪迴。”

殘夢擡起頭,望着天空。

這裡的天空,真的讓人很難受。

白衣男子嘆了口氣,拍了下他的肩膀:“五百年,很快就會過去的,到時就沒那麼難受了。”

說完,白衣男子走向邊緣,升起,站在護欄上。

:“你到底是誰?”

殘夢迴頭,問道。

白衣男子笑了笑,答道:“無道者。”

說完,他慢慢的伸開雙手,然後身體慢慢向後仰。接着,他便朝着海里墜去。殘夢見狀趕緊跑過去,可是,當他跑到護欄邊望着下方的海水時,白衣男子已經不見了。奇怪的是海水居然沒有重物墜擊的痕跡和響聲,彷彿,他就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輪迴,再也不去接觸,秋,再見了。

風,輕輕的吹打在了殘夢的臉上,剛剛發生的一直在腦中迴盪着。以前,他一直都期望能夠永遠和秋在一起,現在,他居然那麼害怕。

就算去接觸又能怎樣,就算告訴她真相又能怎樣呢?當初的白衣男子沒有告訴他,他也不知道結果。結果或許好,或許壞,誰又能去揣測呢?

風,輕緩輕緩的吹着,吹在破爛的衣服上,殘夢手中緊握着劍。現在的他,看起來居然那麼的寒冷,想着殘夢居然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上方,一聲美妙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殘夢擡起頭,朝着那隻百靈鳥看了幾眼。明明對離岸那麼痛恨,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對這隻百靈鳥就是恨不起來。

:“你說你,一天天的,想飛去哪就飛去哪,幹嘛非要跟我一樣死待在這艘船上呢?”

殘夢說完,百靈鳥用着另外一種聲音和叫了下,那聲音,讓人聽起來十分的不舒服。百靈鳥的聲音加上哪奇怪的眼神,似是一種嘲笑,嘲諷。

百靈鳥震動了一下翅膀,飛走了。

:“不喜歡聽我說話,飛走了。你這傢伙,在這個世上碰到不喜歡的就是這樣,也得虧你碰到我,要是碰到其他人,估計你早就被趕走了。”

殘夢依舊說着。

以前,他無聊的時候可以找秋聊天。

現在,他無聊了真的無人可以聊了。

:“你剛剛差點想要抱住她,你還是無法不去和她接觸。”

琉璃站在他的旁邊,手輕輕的撫摸着護欄。他的眼神像是在觸摸很久沒有見到過的老友的臉一樣。

:“要是你再次見到當初的那個女孩,你能夠忍住不去和她接觸嗎?”

殘夢手壓在護欄上,眼睛死死的看着海面。

:“她說,她想去看看那個人世間的海,去看一眼擁有陽光照耀的海洋是怎樣的美麗。我想,她現在應該去看過了吧?要是看過了,那麼當初的那個選擇也是值得了。”

:“看沒看過,去問一下她不就知道了嘛。”

殘夢側過臉去看向琉璃,他還是直直的盯着無比明亮又無比陰暗的天空。他的眼神中的那種嚮往,還真的像是以前他帶着秋的期待看向天邊時的那種表情。

:“問她,當初的那個白衣人沒有說出過多接觸的後果,我怕,那個後果會是我接受不了的沉重。”

:“承不承受得住,要試過才知道。”

:“所以,當初你纔會毫不顧忌的送她去彼岸。”

琉璃靜靜的看着天空,沒有說話。

殘夢冷笑了一下,隨即又將目光轉過去看向天邊。

——聽說,人世間的海,不止有陽光,有些時候還會看到小島,偶爾也還會有幾隻鳥從天上飛過。而且,海里還會有很多很多的魚,各種各樣的,很美。那樣的世界,你待着應該會很開心的吧?

屋裡,射入的光芒是那麼的淒冷,不像人世,光永遠是溫暖的。

夏站起來,走到門口,殘夢已經不見了蹤影。她實在是想不懂,爲什麼會對這麼一個人那麼感興趣。明明從來沒見過他,明明沒那個可能在很久以前和他認識。可是他給的感覺,總是那麼熟悉,那麼溫暖。

:“他身上,到底有怎樣的故事?”

夏自言自語的說着,隨後擡起頭看了看天空。

冥界的天,永遠是這樣,像是一個永恆的秋天。而它的光芒,跟秋天比起來又更加的明亮,同時也更加的淒冷。

要是,在這裡會有一片落葉的話,那就非常的好了。

不知什麼時候,百靈鳥又飛了過來,緩緩的落在夏的肩上。夏溫柔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而那隻百靈鳥也很認真的享受着這一份溫柔。這樣的一隻鳥,還真的是稀少呢。

:“能問你個問題嗎?”

很熟悉的聲音,夏開心的回過頭。殘夢手持着那把劍正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

百靈鳥見殘夢來了之後很明亮的叫了一聲,隨後震動翅膀又一次離開了。

:“什麼問題?”

夏帶着期待的看向殘夢,那種眼神,像極了琉璃離開前時秋看他的那種眼神。雖然進入輪迴了,但有些東西還是留住了,看來那個白衣人還是在以某種形式幫他呢。

:“在人界的時候,你看過海嗎?”

殘夢手緊緊的握着劍。他知道,現在的他已經違反了當初對那個白衣男子的承諾。可是,他必須問,他想要知道,當初秋期待的,到底實現了沒有。

:“看過啊。”夏開心的笑着,和當年的秋一模一樣。應該說是和當年的她一模一樣“我所生活的地方雖然離海有點遠,但是當年父親去海邊的某一個座城去辦事的時候曾帶我去看過。走了好幾天的路程呢。”

:“能給我描述一下嗎?”

:“嗯。”夏點了下頭,依舊開心的笑着,“我去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那個時候,陽光變成了紅色的。紅色的光芒照射在蔚藍色的大海上,看起來格外的壯觀呢。而且,在海的那邊,還可以看見幾座小島,小島的周圍還有很多很多白色的鳥,好美麗好美麗的。那個時候,還有幾艘小船在海里捕着魚,雖然太陽已經快要落下了……。”

夏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但是殘夢都沒有再聽進去。這些,已經足夠了吧?

和秋當初描述的差不多,陽光,小島,以及其它的一些什麼。這下,她應該是可以滿意了吧?除了嚮往的彼岸,那美麗無比,繁盛到下不了腳的彼岸花,應該很滿意了吧?

:“喂。”夏察覺到他出神了,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幾下“你問這個幹嘛?”

:“我以前有個朋友很想去人世間看一下人們所說的海。”

殘夢輕輕的回了句,轉過頭又離開了。

:“喂!”

殘夢迴過頭,冷淡的道:“幹嘛。”

:“不知道說聲謝謝嗎?”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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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殘夢消失在了拐彎處。

:“還真是個奇怪的人。”

看着殘夢離開的方向,夏暗暗的說着。殘夢走之後,百靈鳥又飛了回來,落在夏的肩上。夏繼續伸出手去撫摸它的頭,道:“還是你好一點。”

風震動着整個世界,搖晃着這一艘在無望海里無比渺小的船隻。

烙的衣甲在這這股風的吹打下閃爍着光芒,冰冷的光芒。

這一艘船,承載了多少代擺渡人的希望了呢?

平靜的海面,不知不覺的涌動起來,烙慢慢的朝着護欄走去。看向深海,蔚藍的海面底下,無數的黑點快速的靠近着。

又是這樣,幾百年前就是這樣了。烙緊緊的握了下劍,隨後又緩慢的鬆開了,他差點忘了,船上的擺渡人,已經不是琉璃了。

船上的人貌似感覺到了無望海的不對勁,開始慢慢的焦躁不安。

很多的人不自覺的走向了護欄邊,朝着深海看去,裡面開始涌出來的一個個黑點赫然映入他們的眼睛裡。黑點不斷的增大,不斷的增大。

忽然,其中的一個人貌似是知道了什麼,大喊了一句快跑。

一瞬間,船上的人極速的跑動起來,原本平靜的船,立馬變得亂了起來。

:“命運。”

殘夢看着慌亂的人羣,搖了搖頭,無能爲力的嘆了口氣。

:“是不是想起了一百年前的秋還在時的場景?”

烙慢慢走到殘夢的身後,此刻殘夢的身影,對於烙來說還真的和幾百年前的琉璃很像。

:“一百年了,這樣的場面早就習慣了。”

巨大的觸手從深海里涌出,帶起巨大的風。狂亂的風吹過,吹起殘夢剛剛纔修理好的長髮,不止長髮,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的衣服已經沒有那麼破爛了,而換成了乾乾淨淨的長衣,白色的長衣。這樣子看起來,和他手中的長劍明顯的搭配了許多。

巨大的觸手猛的垂下,一卷,慌亂的人羣不知不覺的被捲走了一人。而其他人也只是忙於逃命,壓根就沒注意到誰被帶走了。

一時間,呼喊聲,恐懼聲響徹了整艘船隻。人們害怕的樣子,在這一刻看起來是那麼可憐,那麼無助。

一隻巨大的觸手帶走一個人之後,另外一邊一隻巨大的觸手又涌了出來,然後也是垂下一卷,同樣帶走了一個人。殘夢和烙就這樣靜靜的站在一邊,看着一個個亡靈被帶走。原來,有時候,生命可以這樣的無助。

——大哥哥,我們上岸的地方開的那種花是什麼花呀?好漂亮!

——大哥哥見死不救,最讓人討厭了!

殘夢微微的閉上眼,一陣光芒閃過,掠過心中某一種深藏着的東西。那種東西,在夢中不止一次的敲打着殘夢的心,每一次都是那麼的難受。

神聖的擺渡人,果然不是那麼好當的,所以能夠當的人才那麼少,纔會五百年才進行一次更替。

:“換了身衣服,頭髮也理好了,你這樣子,還真的有點像幾百年前的琉璃。”

:“總不能給她留下這幅難堪的印象吧?”

:“你還是想讓她記得。”

烙的目光忽然變得犀利起來,就連語氣也變得有一絲冰冷。

:“命運盤裡記錄的,秋是被海妖帶走的,可是最後她卻進入了輪迴。他們一直以爲你和琉璃不一樣,其實你和琉璃一樣,只是選擇的方式不同。”

:“我以爲,師傅是讓你來看着我別像琉璃哥那樣爲了秋做出傻事,看樣子,我還是想的簡單了。”

殘夢迴過頭,目光同樣變得犀利無比。

海水不停的拍打在船上,然後又迴歸海里。船板已經變得非常的溼滑,越來越多的人被海妖抓走,也越來越多的人陷入絕對的恐懼之中。

而其中,有的人已經拿起武器開始衝過去反擊。有的人拿着長長的木棍衝向海妖,然後狠狠的刺在巨大的觸手上,然而木棍不但沒有刺上巨大的觸手,自身反而斷裂了。然後觸手猛的一揮,剛剛那些木棍刺它的人瞬間被拍起了十幾米遠。

另外一個人見狀也是趕緊從一邊拿起了一個板凳,猛的朝海妖衝過去,死死的砸在巨大的觸手上。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的,觸手沒什麼事,倒是人也是直接被拍出了十幾米遠。

夏飛快的跑到船板上,此時船板表面已經雜亂不堪。破碎的木棍,凳子,還有倒在地上艱難的想要爬起的人。她再朝着上方看去,當見到一隻只無比巨大的觸手之後,整個人都驚呆了。

可是,雖然驚訝,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畫面,她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殘夢,你變了。

忽然,夏感覺到頭部一陣劇痛,像是大腦要裂開一般,一種撕心的痛。夏雙手努力的抱着頭部,擠壓着,試圖減輕這一種疼痛。可是,不論她怎麼做,這一種幾乎令人暈厥的痛,還是越來越猛烈。

夏狂叫着,怒吼着,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了整艘船。巨大的觸手拍打海水的聲音,拍打船隻的聲音;船上人們的哀嚎哀嚎聲,慘叫聲,全都消失不見。此刻她只聽得到自己的慘叫聲,嘶吼聲。

這種撕心裂肺的痛,還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程度的疼痛,有些時候暈厥也是一種解脫。

——殘夢,你說我們能夠到達彼岸嗎?

很多的畫面不停的重複出現在腦海裡,既熟悉,又陌生。

;“這是?”

疼痛撕裂着夏的心臟,無比的劇痛,讓她的聲音聽起來都是那麼的痛苦。

巨大的觸手不停的帶走船上的亡靈,四處散落的棍棒不停的滾動來滾動去。而夏已經完全沒那個心思注意到這些了。

——忍着吧,強行進入輪迴,必須要經歷這樣的痛苦,多經歷幾次就過去了。多經歷幾次,你就可以完全的忘記他了,就可以當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正常人了。

;“誰?”

夏嘶吼的喊着,可是不知是由於劇烈的疼痛讓她聽不到回答,還是對方壓根就沒有回答。

剛剛的那句話,彷彿是疼痛之下的幻聽。沒人說,只是憑空出現的幻聽。

:“到底是誰?”

夏依舊怒喊着,還是沒有迴應。

四周,已經非常凌亂了。

:“並非海族的人,但是卻敢掌控輪迴。到底,是誰在幫你?”

烙眼睛直直的盯着殘夢,那一種犀利,如劍一般,朝着殘夢揮舞而去。

殘夢毫不示弱的同樣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兩道猛烈的閃電激烈的交接,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無比寒冷起來。

:“與你何干?”

兩人四目相對,手中的劍已經握的很緊很緊。

:“你要知道,那個所做的,可是與天界作對,如果你繼續包庇,將會被當成他的同夥,到時天界將會將你與他一併處置。”

:“他救了秋。有這點就足夠了。”

:“你……。”

烙還想說下去,可是一聲猛烈的嘶吼卻衝了過來,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殘夢和烙同時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見了正在巨大的觸手揮舞下無助的坐在地上嘶吼着的夏。

看着夏的痛苦,一陣心疼忽然從殘夢的心底衝向四周。一瞬之間,心疼瀰漫了殘夢的全身。殘夢想都沒想的便朝着夏跑了過去,然後死死的將她抱在懷裡。

:“沒事,有我在呢,沒事的,秋,沒事的。”

殘夢緊緊的將夏抱在懷裡,不停的安慰着。可是不論他怎麼安慰,夏貌似聽不到一般一直在不停的嚎叫着。這樣的疼痛,鑽心一般的疼。

烙看着眼前的畫面,還想說着什麼,可是終究還是沒有說,只是直直的站在那裡看着。

此刻,在他的腦海裡,彷彿出現了另外一副畫面。幾百年前,另外一個人的畫面,琉璃的畫面。

幾百年前,那個彼岸,那個盛滿彼岸花的彼岸,那個彼岸花繁盛到連下腳都難的彼岸。那個時候,琉璃就是這樣抱着那個消散的女孩的。那種無助,那種悲傷,他至今都無法忘卻。

:“琉璃,這樣的畫面,又一次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了。”

烙直直的站在那,巨大的觸手不停的從他們頭上揮舞而過。殘夢緊緊的抱着秋,眼中的光芒透射着無盡的悲傷。與琉璃相比,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幸運。雖然,琉璃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可是最後那個人成功的到達了彼岸,最後,那個人是笑着離開的,琉璃也是笑着離開的。殘夢留住了秋,可是卻要一次次的看着她離開,一次次的看着她經歷輪迴,每一次,都要裝作不認識一般。

——秋,忍着,忍一下就過去了。

夏的嘶吼一次次的敲動着殘夢的心,這種痛苦,到底將會是怎樣的一種痛苦,竟會喊出如此撕心裂肺的疼。

海妖巨大的觸手一次又一次的從頭上劃過,很多的人被帶走了,時間被帶走了。不知過了多久,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海水不再涌動,人們的哀嚎也不再響起。

殘夢看向懷裡的夏,不知道什麼時候,夏已經不再狂叫了。或許,應該是由於過度的疼痛而暈厥了吧?原來沒有經過海族的輪迴,日後會產生這樣的後果。

殘夢伸出手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撫摸着,那張熟悉的臉,熟悉的人,只是他對於那個人來說已經不再熟悉。

——只需這一次,這一次過後,你在她腦海裡殘留的印象就會消失殆盡。

又是這個聲音,一百年前的那個聲音,那個白衣男子。

:“你在哪?出來,告訴我,我還能做什麼?”

沒有迴應,也沒有看見那個白衣男子的身影,好像就是憑空出來的一般。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一個生存在虛幻縹緲的人,一個敢觸碰天界禁忌的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懷裡,夏已經很舒適的睡着了,好像一切都沒有經歷過一樣。她的頭沒有再痛,她的手沒有再由於劇痛而抽搐。現在的她,睡得很香。

看着她,殘夢忽然想起了幾百年前。現在的她,和幾百年前的她,說起來,還真的是很像很像。

殘夢慢慢的將她抱起,朝着房間走去。他在她腦海裡留下的印象,現在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但願這樣,她能過得輕鬆不少。而經歷了蛻變的她,現在只需要好好的休息。

:“殘夢。”

殘夢走了幾步之後,身後的烙用着一種十分憂傷的表情喊道。

:“別走琉璃的老路,我不想再一次親耳聽到那撕心裂肺的痛。”

殘夢迴過頭,看了他一眼,他可以清楚的從他的眼中看到,當初那個女孩從琉璃面前消逝時琉璃的樣子。那和當初的他比起來,還真的是慘烈了許多。

:“我是擺渡人,不是無道者,我的使命,在這艘船上。”

:“濯風說過,星礫和琉璃雖然習的是無道者的奧義,但是他們卻選擇了擺渡人。然而,即使他們選擇了擺渡人,最後還是逃脫不了成爲無道者的命運。他曾以爲,終有一天,你也會像他們兩個一樣,現在看來,他應該可以放心一些了。”

殘夢沒有再說話,擡起腳朝着房間走去,現在的夏,需要休息。

夏被殘夢輕輕的放在牀上,殘夢伸手從一邊拉來了一把凳子,然後就一直坐在牀邊,靜靜的看着她。

那一張已經消失了一百年的臉,還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迷人。已經一百年了,絲毫沒有改變。除了衣服改變了,其它的還真的是沒有改變。

夏很舒服很舒服的睡着,她睡覺的樣子,看起來真的是無比的可愛。

殘夢站起身,不敢再看這張臉。

他害怕,他害怕再看下去他會忘不掉這樣的一張臉。要是這樣的一張臉永遠生存在記憶裡,那該是怎樣的一種痛苦啊!

殘夢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剛走到門口,身後便傳來了一聲非常好聽的鳴叫。殘夢迴過頭看去,只見不知什麼時候,那隻百靈鳥已經落在了窗前。

它揮動着翅膀,對着殘夢鳴叫着。

殘夢苦笑了一下,繼續轉過眼去看向躺在牀上的夏。

:“我明白了,不用再叫了。你以爲我不想留在她的身邊嗎?有些事情,你是不會懂得,就像我無法懂你爲什麼寧願爲了一個凡界的亡靈而放棄修身成人形的機會一樣。”

百靈鳥似是聽懂了殘夢的話一般,它安靜下來了,沒有再鳴叫。它看了殘夢一眼,然後便將目光望向躺在牀上舒舒服服的睡着的夏。

殘夢將目光移開,望了百靈鳥一眼,搖了搖頭,擡起腳離開了。

船板上,還是殘留着剛剛海妖侵略過的留下的痕跡。海水還爲幹,人們的恐慌也還未褪去。而殘夢已然是沒了一百年前的心思去安慰那些受過驚嚇的人了,他找了一個高一點的地方,直直的站着,看着這些。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那麼的沉重,那麼的沉重。

每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腦海裡總是會不知不覺的出現哪一副畫面。秋拿着木棍朝着海妖衝去,然後一隻巨大的觸手擋住了他的視線,秋就那樣消失了。這樣的一副畫面,在秋離開以後已經足足有一百年了,本來秋的面容在畫面裡已經很模糊了。而現在,在夏出現以後,這樣的一副畫面又死死的印在他的腦海裡。像是一個消失已久的傷疤,再一次被人用刀刃生生的重新劃開了一般。

船,就這樣航行着,航行着,在視線裡航行不知道多遠了。

還是沒有到達彼岸,還是沒有到達秋想要到達的那個彼岸。

現在,琉璃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當年那個白衣男子會對他說少和她接觸。每一次,她在他腦海裡留下的印象都會更加的深沉,濃重,揮之不去。

她忘了他,他也必須想辦法忘了她,忘了,纔是最好的選擇。

忽然,一陣美妙的笛聲從遠處傳了過來,殘夢順着笛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恰好看到了站在船頭的烙。

他的手中,正緊緊的握着一隻笛子,不知不覺,曼妙的聲音響徹整艘船。原本還處在驚慌下的人們,此刻都伸出頭仔細的聆聽這美妙的笛音。

如此美妙的笛音,殘夢聽着聽着,腦海裡竟然出現了另外一副畫面。

在一片風吹過的綠色草地上,他和秋靜靜的坐着,入神的聽着由琉璃奏出的笛聲。美妙至極的聲音,像是全天底下最美妙的聲音。

只是,那是幾百年前了,那個時候他們只在乎聽,還從來沒有問過,這曲笛音的名字呢。

:“怎麼樣?是不是很久沒聽過了?”

殘夢對着琉璃冷笑了一下,嘴角微微的裂開,露出不羈的笑容:“那是,你什麼時候再吹奏一次讓我聽聽呢?”

:“這麼美妙的聲音,吹奏一次,這一生,就足夠了。”

琉璃呆呆的望着前方,望着入神的吹着笛音的烙。很多年以前,他也是這樣吹奏着美妙的笛音,然後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如果,要是那個女孩沒有出現的話,那麼他應該會是一個十分優秀的擺渡人。最後,他將會帶着榮耀離開這艘船。應該會是這樣的吧?

:“如何,這一曲笛音,和當年的你對比,誰更勝一籌?”

琉璃沒有回答,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答。殘夢看過去,才發現原來不知什麼時候,琉璃又消失不見了。

總是這樣,每一次都聊不了多久,然後他就又消失不見了。

順着這一曲笛音,殘夢慢慢的朝着烙走去,慢慢的朝着烙走去。

:“這曲子,叫什麼?”

烙慢慢的放下笛子,轉過頭看向殘夢。

:“海神曲,當初琉璃教我的。”

:“嗯,以前我聽他吹奏過,很好聽。”

平靜的海面,船平靜的行駛着,至於之前發生了什麼,現在這如此平靜的海面上,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能,告訴我,當初琉璃哥帶着那個女孩到達彼岸時的畫面嗎?”

烙回過頭,看着他,烙的目光中,透露着一種痛,一種難以言喻的痛。

:“給你一個夢境,你自己去看。希望對你來說,不算太壞。”

殘夢點了點頭。

隨後,烙將手指輕輕的放在殘夢的腦門上。

:“無道奧義,虛無。”

一陣刺眼的光芒閃過,殘夢的眼睛一下子竟然無法睜開。殘夢想努力的睜開,看看發生了什麼,可是不管怎麼做,他的眼睛就是睜不開。

光芒出現一會過後,一種難以想象的疼痛突然像是一個衝破了封印一般的猛獸,猛的出現在殘夢的腦海之中。疼痛幾乎撕裂了殘夢的大腦,殘夢手死死的壓着,想讓疼痛減少一些。可是這種程度的疼痛,簡簡單單的壓着頭已經無法阻止了。

掙扎了一番,殘夢實在是忍受不住這樣的疼痛,最後昏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已經安靜了下來,非常的安靜。沒有亡靈的聲音,沒有百靈鳥的聲音,沒有烙的聲音。

殘夢慢慢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天空。還是一樣的,無比的陰暗加上無比的明亮。在它的照耀之下,這個世界充滿着說不清的絕望。

殘夢慢慢的站起,看了一眼四周,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殘夢再仔細的向四周看去,除了烙不在之外,四下受過驚嚇的亡靈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好像,這艘船上已經空無一物,除了他,什麼都沒有了一般。

殘夢起身以後慢慢的朝着房間內走去,躺在裡面的夏已經不見了蹤影,而且房間內的裝飾也有了一絲細微的改變。這絲變化,無非就是少了幾樣東西,然後又多了幾樣東西。而其它的,什麼都沒有變。殘夢試着喊了幾句,可是完全沒有聲音迴應。

殘夢疑惑的朝着船頭走去,忽然,一陣劇烈的晃動讓他幾乎站不穩。這種程度的晃動,還真的是難以想象是怎樣的一種怪物製造出來的。

殘夢在搖晃了幾下之後隨即反應過來趕緊站穩住,隨後擡起頭朝着前方看過去,正好看到一隻巨大的觸手從海里猛的涌出來,隨後朝着船頭就是直接拍過去。

這樣的一擊,估計這艘船直接沉了吧?

殘夢暗叫不好,隨即正準備出手阻止。可是,他的手還沒有動,一道光芒便飛快的出現,將整艘船包圍住。觸手猛烈的擊打在這道光芒上,如此強大的力道,這艘船完全是承受不住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巨大的觸手擊打在光忙上之後彷彿被光芒擋住了。它擊打在光芒上之後便沒有再往下打去,而是死死的壓在了上面。而船壓根就沒有受一絲的波動。

船上還有其它人?

殘夢想着,便快速的朝着船頭跑去。

快要跑到船頭的位置,他看見烙正努力的伸出雙手,力量不停的從他的手中流逝,流逝的力量構成一道堅硬的屏障,擋住了海妖的襲擊。

:“烙,怎麼回事?其他人呢?”

殘夢喊着,可是烙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費力的維持着屏障的運行。

海妖巨大的觸手不停的拍打着屏障,每一次拍打,烙的臉色就越難看。每一次拍打的力道,都是那麼的猛烈,殘夢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哪一種壓迫感。

:“琉璃,好了沒?我快撐不住了!”烙轉過頭,對着另外一邊喊道。

殘夢順着烙喊的方向看過去,此刻琉璃正手拿着劍,身上散發着一種閃耀的光芒。在琉璃的身後,還站着一個女子,不算太漂亮,也不算難看。一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女子。

:“無道奧義,瞬滅。”

:“你想好了,琉璃,沒必要爲我做出那麼大的犧牲的。”

女孩望着琉璃,眼睛透着一種心疼的光。那種光,殘夢以前看到過,在秋碰到離岸的時候,秋的眼睛裡同樣透着這樣的一種光。

看着這樣的光,殘夢竟然會忍不住感到一絲心痛。

琉璃沒有迴應那個女孩,依舊目光堅定的望着巨大的觸手。它一次次的拍打在屏障上,船依舊沒有絲毫晃動。只是烙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琉璃忽然目光一定,猛的擡起劍一揮,然後一道巨大的光芒便從劍的身上發出,朝着巨大的觸手揮去。烙見狀趕緊收回能量,撤走了巨大的屏障,隨後觸手見屏障消失了,隨即立馬朝着船猛烈的揮來。巨大的觸手與那一道光芒交觸的瞬間,巨大的觸手立馬被巨大的光刃斬斷。一瞬間的功夫,無比巨大的觸手斷裂成了兩半。

這就是琉璃的力量,那麼多年來,他只知道琉璃是擺渡人中的一個神話,現在,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琉璃出手,實力還真的是令人震撼。

巨大的觸手被斬斷,海妖便痛苦的涌入海的深處,四周漸漸恢復了平靜。

據殘夢瞭解,海妖可是連海族都不敢惹的。當年,他跟朔海交過的哪一招讓他很肯定,要是真打起來的話,他不一定能夠贏的。可是,一個連海族都不敢惹的海妖,就這樣被琉璃打跑了。

烙看着海妖一點點的沉入深海,顯然表情中透露的也是滿滿的不相信,一個擺渡人,就這樣將海妖打跑了。

殘夢和烙幾乎是同時看向琉璃,琉璃在打跑海妖之後顯然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在看到海妖逃了之後,琉璃如釋重負的癱坐在地上。

女孩見狀趕忙過去扶住他,碩大的淚珠從女孩的眼睛裡流出,她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讓人心疼。

:“我不是說過了嗎,生死輪迴是天註定的,怎樣都無所謂了,你爲什麼還要與天鬥呢?”

琉璃微笑着,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他依舊是笑着。

:“傻瓜,即使我們無緣,不管怎樣我都要送你去一趟彼岸吧?你不是想去看繁盛到連下腳都不忍心的彼岸花嗎?那可是有陽光照射的彼岸花,很美麗的,你一定會喜歡的。”

女孩哭的更傷心起來,她沒有再說話,只是一味地哭着。淚水已經浸透了琉璃的衣服,可是她還是一味的哭着。

忽然,又是一道光芒閃過,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消失。船隻,烙,琉璃,那個女孩,海水。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消失。只是,這次,殘夢的頭沒有再經歷疼痛。而是很平淡的,很平淡的看着一切的消失。

接着,又是一瞬間的功夫,光芒消散了。

四周開始出現刺眼的光芒,還帶着一絲溫暖。這種光芒,在冥界殘夢還從來沒有見到過。

光芒慢慢的消失,四周開始出現美麗的花朵,美麗的彼岸花。這裡的彼岸花,很繁盛很繁盛。是殘夢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繁盛。真的是連下腳都難,地上幾乎佈滿了美麗的彼岸花,不管怎樣下腳,都是難逃踩到它們的命運。

而且,這裡的照射着彼岸花的光芒不像在風鈴渡,只有無比明亮以及無比陰暗的冰冷的光芒。這裡的光芒,是純粹的明亮,而且,還很溫暖。它輕輕的照射在一朵朵彼岸花身上,反射出一種金色的光芒。在這種光芒簇擁下的彼岸花,看起來真的是格外的迷人,格外的沉醉。

殘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無邊無際的彼岸花,彷彿看到了秋的身影。秋就像是一個孩子一般的在這些花朵之下快樂的奔跑着。很多的花被踩到了泥土之中,可是在無比繁盛的花羣面前,壓根就像它們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

秋邊跑邊喊着殘夢,這一切那麼的真實,那麼的美好。殘夢望着這樣的一副畫面,眼角竟然不知不覺的滑下了一滴淚。

忽然,秋消失了,殘夢伸出手,想要緊緊的抓住他。可是他抓住的只是空氣,秋消失了,其實她壓根就沒在這裡出現過,一切只不過是殘夢的幻想一樣。

——嗯,一個男孩子家家的叫做殘夢,真不知道你爹孃給你取名字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殘夢拭去眼角的淚,他來是想知道琉璃的經歷的,不是爲了懷念秋的。

殘夢朝着花海仔細的看去,烙正遠遠的站在一邊,看着琉璃和那個女孩在花海走着。女孩慢慢蹲下,採下一朵非常美麗的彼岸花將它插在頭上,隨後起身,對着琉璃道。

:“好看嗎?”

琉璃微笑着,點了點頭。

:“嗯,好看。”

:“那個……。”女孩的臉上還是有一絲擔心“你這樣做,他們真的不會找你麻煩?”

:“不會,這在冥界不是什麼大罪。”

琉璃還是微笑着,迎合着陽光燦爛的微笑着。

:“爲什麼你們冥界沒有陽光呢?你看,在光芒的照射下,這片花海不是那麼的美麗嗎?要是冥界能夠擁有陽光的話,我相信風鈴渡一定會更加的美麗的。”

女孩擡起頭,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下彼岸花散發的香味。這樣一片美麗的花海,三界之中,又有那個地方擁有呢?

:“伶於!”

琉璃忽然恐懼的對着女孩大喊道,女孩驚訝的朝着他看去。琉璃眼中的恐懼,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面對海妖時他都沒有表現出一絲害怕,但是,這樣的恐懼……。

女孩感覺到了什麼不對,隨即擡起雙手看了一眼。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死死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她竟然可以透過雙手看到地上的彼岸花。她的雙手,正在,正在慢慢的消失。

女孩再朝着自身看去,她的軀體,這一刻,竟然,在慢慢的消失,慢慢的,消失。

琉璃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跑過去,想要緊緊的抱住她,別讓她消失。可是,當他伸手衝過去的時候,他竟然,直直的穿過了她的身體。他就那樣的從她的身體穿過。她在消失,她在慢慢的,一點點的消失。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琉璃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整個人慌了起來。女孩看着自己逐漸消失的身體,整個人也是陷入了恐懼之中。這一片花海,明明那麼的美麗,爲什麼,爲什額要用悲傷來結尾?

:“她只是凡人之軀,在沒有前往彼岸的資格的情況下擅自闖入,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永逝與三界。”

不知什麼時候,琉璃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一個身着白色長衣的男子。殘夢朝着他看去,那個男子,不正是一百年前幫助秋轉世的那個白衣男子嗎?而且,看烙的表情貌似烙壓根就看不到他。

:“你是誰?”

琉璃猛的回頭,他整個人此刻的臉已經紅透了,極度的恐懼襲遍全身。對於這個結局,他是從來都沒有預料到的。

:“我是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吧?乘着最後的一刻,好好的跟她道個別吧?”

說完,白衣男子伴着一陣強風吹過,瞬間消失在了無比美麗的花海之中,無比溫暖的陽光之下。

琉璃這時才驚醒,他轉過頭看向正在一點點消散的女孩,整個人身體都在顫抖。他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掉落在了地上。

琉璃緩慢的伸出手,想要再一次試着觸摸,這一次,他觸摸到了,真切的觸摸到了女孩的手。暖暖的,軟軟的,琉璃開心的笑着,猛的將她攬入懷裡,死死的抱着。

——我只能幫你到這,至於她的軀體能維持多久不消散,這個我也不知道。自己乞求運氣吧?

空中,這個聲音再次迴盪着。可是琉璃卻像沒有聽到一般,還是死死的抱着女孩。他的淚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女孩的臉上,女孩可以親切的感受到哪一滴滴淚水帶來的溫度。暖暖的。

:“沒關係的,能夠到這裡,我已經很知足了。”

女孩伸出手,輕輕的觸摸琉璃的臉,溫柔的說道。

然而,琉璃依舊沒有聽到一般,還是死死的抱着女孩,死死的抱着。

陽光溫和的照射在他們的身上,四周繁盛的彼岸花散發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琉璃死死的抱着女孩,死死的抱着。

忽然,女孩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幻,琉璃感覺到,他的手已經開始慢慢的抓空,懷裡的身體,開始慢慢的消失。

:“琉璃,謝謝,你肯帶我來着,看這世上最美麗的彼岸花。”

忽然,一瞬間,琉璃的手徹底抓空了。一道絢麗的光從他的懷裡向四周散去,琉璃驚恐的看着懷裡。

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消散了,一切都消散了。

無比絢麗的光明照亮了一切,同時也讓陽光不再那麼溫暖。冰冷的淚滴一滴滴的滴落在無比美麗的彼岸花上。

琉璃望着懷裡空蕩的一切,仰起頭對着長天發出一聲慘烈的嘶吼。哪一種慘烈,如此的悲傷,如此的悠揚。很廣闊很廣闊的盛滿彼岸花的大地,一瞬間瀰漫着琉璃的嘶吼,響徹天地。

忽然,又是一道明亮的光芒漸漸的出現,取代了一切。

這一次,劇烈的疼痛又一次襲來。大腦被撕開一般的疼痛,從頭部延伸到身體的各個部位。殘夢用手死死的壓着頭,可還是一樣,沒有一絲用處。

劇烈的疼痛致使着殘夢差點又一次陷入昏厥,可是,這一次他撐住了,他沒有昏厥。他清楚的看到,光芒的一點點消失,他清楚的看到,還未完全乾燥的木板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回來了,他從琉璃的痛苦中回來了。

:“每一個夢境,都不是那麼容易進入的,那種鑽心的痛,沒幾個人承受的住。”

大顆大顆的汗水從殘夢的額頭上落下,殘夢伸出手將他們拭去,擡起頭,看了一眼烙。

烙伸出手,遞過來了一杯水,殘夢接過水,猛的喝了一口,隨後直接坐在船板上:“可我承受住了,不是嗎?”

:“這個夢境,如何?”

烙和殘夢一樣,緩緩的坐在了還未乾透的木板上,然後將手中的一個瓶子遞了過去:“諾,喝口水稍微緩了一下進入夢境的疼痛,現在再喝點酒緩解一下琉璃給予的傷痛吧?”

殘夢同樣是直接接過瓶子,輕緩的喝了一口,隨後用手擦去嘴角留下的水珠:“琉璃哥後悔過做出那樣的一個選擇嗎?”

:“他一直都很懷念那個女孩在的那段時光,可是他從來沒有後悔過,他的選擇。”

殘夢又喝了一口。

烙同樣的也喝了一口。

一時間,時光,好像定格了,定格在了琉璃留下的那個撕心裂肺的畫面之中。

當時,琉璃哪一種撕心裂肺的呼喊,到底會是一種怎樣的痛?應該比他那時看着秋離開還要痛吧?至少,那時他只是靜靜的,直直的站在那看着,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做出一聲嘶吼,更沒有像琉璃一樣,爲了她與海妖作戰。

——這個世界,有些東西,需要你去忘記。

殘夢像一百年前的秋一樣,直直的站在船頭,迷茫的望着前方渺茫無際的無望海。他的心中一直期待着彼岸的出現,可是彼岸又遲遲沒有出現。

他想象琉璃那樣,違揹着天規帶她完成最後的心願,可是一想到琉璃的結局他的這個想法又徹底的破滅。那個消散在繁盛的彼岸花下的女孩,那個叫的撕心裂肺的琉璃,那樣的一個畫面,留下的是怎樣的思念與悲痛。

風,像是一隻撫慰一切生靈的手輕輕的,緩緩的吹了過來,吹開了殘夢的長髮,吹出他那一張早就沒了微笑的臉。按照那個白衣人的說話,現在,秋已經徹底的不可能再記起他了,他也該試着去忘記秋了吧?這樣一來對誰都公平。

旁邊,百靈鳥又一次緩緩的落了下來,停靠在圍欄上。它張開翅膀,對着長天發出很好聽的鳴叫。

殘夢看着它,伸過手去準備撫摸。可是在殘夢的手快要接觸到它的時候它又震動着雙翅朝着一邊飛去,在確定殘夢的手不可能觸碰到它的時候它才落下。落下之後還不忘朝着殘夢露出輕蔑的目光。

殘夢看着它,苦笑了一下。

:“怎麼,現在有另外一個人照顧了,就把我這個照顧了你一百年的恩人給忘了。”

百靈鳥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對着無望海不停的鳴叫着,聲音很好聽,很好聽。

隨着它的鳴叫響徹長天,殘夢的身後也有一個人影慢慢的靠近。殘夢準備回過頭,可是那個人已經靠在了他旁邊的護欄上,輕聲的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怎麼的,頭莫名其妙的變得非常的疼。那個,謝謝了。”

殘夢感覺到心跳動的還是很快,但是他沒有看夏一眼,還是直直的望着前方的無望海。他實在是害怕,多看一眼就真的忘不掉了。

:“沒那個必要。”

說完,殘夢便準備朝着房間走去。

可是他纔剛一轉身,海里又傳來了一樣。殘夢只得是無奈的閉上眼,嘆了口氣。

:“又來,這次又是那個?”

短短的一百年,他已經習慣了每一次輪迴的規律。幾乎每次都是,海妖先來帶走它們需要帶走的人,然後海族再來帶走他們需要帶走的人,再接着又是海妖。幾乎總是這樣,反反覆覆,殘夢早已經厭倦起來。

海水在劇烈的翻騰着,滾動着,還未從驚嚇中走出的亡靈又一次陷入了恐懼中。這一次,夏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想起之前,雖然她頭十分的疼痛,但是她始終是看着哪一隻只巨大的觸手不停的將人們帶離這艘船。哪一副恐怖的畫面,即使她頭痛到幾乎要昏厥,可是她始終是記得的。

百靈鳥是很害怕這樣的場面的,所以在海水變得涌動起來的時候它就又飛快的飛走了。每一次它都能找到很好的地方躲藏,任誰都找不到。

殘夢打了個哈欠,樣子看起來十分輕鬆的朝着屋裡走去。

他實在是太困,經歷了這些,以及進入夢境時那種劇烈的疼痛的折磨,現在的他實在是太過疲憊。

:“對了。”殘夢走了沒幾步,隨後又回過頭“爲了防止等下嚇到你,勸你還是找個地方藏好。”

說完,殘夢便朝着房間走去。

看着殘夢離開的方向,身後的夏暗暗道:“什麼嘛?明明很關心,卻又有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或許,真的很關心。

或許,從來沒有關心過。

那又怎樣啊呢?

烙站在護欄邊,望着涌動的海水,裡面那一塊巨大的黑影像是一個魔鬼一樣死死的印在哪裡,任誰看了都會害怕。然而,烙看着底下的黑點,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很無奈的笑。

:“又要見面了,朔海,希望別來無恙。”

不安,充斥着整艘船隻,很多的人已經拿好了武器準備抵禦新一輪的侵襲。因爲他們知道,在這一艘船上,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在這一片一座島嶼都沒有的海面上,根本無法逃,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簡簡單單的奮戰。

殘夢走到了房間門口,夏沒有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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