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旺深吸一口氣,“夏神醫已經盡力了,如今只盼着絕塵師太早些到來,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今天十九,離過年還有十天,我想應該在這幾天會到,只要荇夫人撐住……”舒薪說着,頓了頓。
這種事情誰說的準?
“你們到底怎麼打算的?讓我來帶默兒,是不想他知道,她孃親……”
沈多旺點點頭。
“我覺得這樣子不好!”
“怎麼不好?”
“我想荇夫人現在肯定是有知覺的,也覺得你們一定會照顧好默兒,她就算去了,也不會有牽掛,這樣子便不會有求生意志,但如果默兒沒事在她面前哭,告訴她其實大家對他不好,他捨不得她,雖然殘忍了些,但若是有效果呢?”舒薪小聲道。
沈多旺沉默。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那便是荇夫人死都不甘心……”
萬事有好有壞,如今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
沈多旺依舊沉默。
好一會才說道,“我去找荇非商量一下,哪怕是萬分之一機會,我們也不能放棄!”
“我跟你一起去!”
說起來,她還沒見過荇非、荇夫人呢。
“嗯!”
舒薪、沈多旺到的時候,荇非正在喂顏傾城喝藥,只是顏傾城根本喝不下去多少。
荇非依舊很有耐心的喂着。
荇非滿臉疲憊,看不出他的年紀。
舒薪看向牀上,那是一個不是特別漂亮的女子,但是哪怕憔悴了,也自帶一股子英氣。
“讓我來吧!”舒薪淡淡出聲,上前從荇非手裡拿過了碗、調羹。
又對初彤說道,“去找一根細竹管來!”
“細竹管……”荇非錯愕了一下,才說道,“我怎麼沒想到!”
怎麼也喂不下藥,爲什麼不找根細竹管。
“你是關心則亂!”舒薪說着,讓人去把藥稍微熱一下。
待藥端上來,荇非卻要他自己來喂。
舒薪對此並不意外。
等荇非餵了藥,舒薪推了推沈多旺,沈多旺才說道,“荇非,我們重新商量一下!”
“商量什麼?”
“商量一下嫂夫人和默兒的事情!”
荇非雖不解,卻還是跟着沈多旺出了屋子,舒薪走到牀邊打量顏傾城。
看她現在的樣子,確實熬不了多久。
但人的潛能是無限的。
一旦受到外部刺激,她興許會咬牙堅持下來。
也可能一氣之下就去了,根本醒不過來。
但舒薪覺得,作爲將門之後,顏傾城不是那種受不得刺激的人,相反她應該屬於越戰越勇那種。
屋子外。
沈多旺把舒薪的想法說了。
荇非聽了之後沉默不語。
“我想想!”
“你好好想想,我總覺得這事還得嫂夫人自己堅強,畢竟咱們也不知道絕塵師太什麼時候來,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來,把希望放在絕心師太身上,並不保險!”
萬一就姝姝一個人回來呢?絕塵師太壓根沒跟着。
荇非朝屋子裡看了一眼,他一把年紀才遇上個能讓他動心的女人,想着和一輩子守着她過日子也是極好的。
又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他知道,如果顏傾城死了,這一輩子他爲了荇默,或許會再娶,亦或者就這麼孤單的過下去。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那就是以後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像顏傾城這般,讓他覺得幸福。
“或許……”荇非說着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咱們試試吧!”
“嗯!”
舒薪坐在牀上,一直打量着顏傾城,她一動不動,吸氣、呼氣都輕輕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斷了氣息。
看見沈多旺進來,沈多旺微微點頭。
舒薪看向荇非,荇非也微微點頭。
舒薪吞了吞口水。
伸手推了顏傾城一下,顏傾城沒有動。
舒薪下了狠心,掐了她一下,再去觀察她,發現她眉頭蹙了一下。
舒薪欣喜,朝沈多旺、荇非點頭。
說明顏傾城是有感覺的。
她能感覺到外界的一切,甚是能感覺到荇非他們的情緒。
“你就是荇非的夫人啊,我還以爲是一個絕色美人呢,沒想到長得也不怎麼樣,你根本就配不上荇非!”
舒薪說着,仔細觀察顏傾城,見她眉頭蹙起,手也微微動着。
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告訴你,你兒子現在在我身邊呢,呵呵,他可聽話了,我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你以爲我會好好待他嗎?你真是在做夢,我自己都有孩子,又怎麼會善待他呢,我只會虐待他,還會打他、罵他,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對他不好的!”
“咔嚓!”
顏傾城握拳。
她確實是有感覺的。
也感覺得到舒薪先前的平和,和此刻滿滿的惡意。
她以爲這人是個好的,便放棄了掙扎。
真的太累了。
卻不想這人這麼壞,居然想虐待她兒子,真是可惡。
顏傾城的動作,舒薪讓荇非瞧見了。
荇非欣喜萬分,剛要上前,沈多旺拉住了他,並微微搖頭。
荇非深吸一口氣。
這幾天,顏傾城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知道長此下去不行的。
可又沒有辦法。
饒是他智謀無雙,這一刻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卻不想舒薪竟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
“呵呵,你很難過對不對,我告訴你,現在沒人在呢,我想怎麼對你就怎麼對你,我巴不得你死,你死了,我立即給荇非介紹一個貌美如花的,他很快就會忘了你,你的兒子到時候喊別人母親,慢慢的也會永遠忘記你!”
“不……”
顏傾城低低的怒吼一聲。
舒薪忙朝沈多旺使眼色,讓他派人去請夏神醫。
“哎呀,軍師來了,你快來看看夫人,似乎不太好呢!”舒薪說着,立即改變了口氣。
荇非上前幾步,握住顏傾城的手,“傾城!”
又說道,“快去請夏神醫!”
很快夏神醫便被請了過來,給顏傾城把脈的時候,夏神醫錯愕了一下,“咦?”
“如何?”
夏神醫剛要說話,卻見舒薪搖搖頭。
想了想才說道,“和以前一樣,怕是不行了!”
荇非知道,這肯定不是的。
也就是說,舒薪的辦法有效果。
“荇非,我們外面說話!”沈多旺出聲。
“嗯!”
荇非出去之後。
舒薪才問道,“夏神醫,你老實告訴我,她怎麼樣了?”
“回夫人,荇夫人其實有好起來!”
“你可千萬別讓她好起來,我跟你說,你要這樣子……”舒薪吩咐了好幾句。
夏神醫點點頭,“是,夫人,小的記住了!”
夏神醫何其聰明,原本死氣沉沉的一個人,才一會子功夫,便有了求生意志。
說明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沈多旺、荇非都在,那麼只能是他們換了一種辦法來醫治顏傾城。
而這種辦法,效果不錯。
舒薪、沈多旺離開的時候,舒薪呼出一口氣,“我覺得,我有做惡人的潛質!”
“剛剛你掐她了?”
“掐了,還蠻用力的,不過說真的,你說她好起來了,會不會拿刀砍我?”
“不會,她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不然也不會讓決定孤獨終老的荇非娶了她!”
“那就好,那就好!”舒薪拍着自己的胸口。
“對了,那個縣令夫人咱們怎麼辦?”
沈多旺想了想,“我讓敬誼把她們送回去,順便跟她們丈夫說一聲,我蟄伏的太久,這些人一個個都想來試探一番,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真當我沈多旺好欺負!”
“嗯!”
舒薪點了點頭。
握緊了沈多旺的手,“我一直在你身邊的!”
“我知道,我很幸運!”
縣令夫人、盧夫人被送了回去,舒薪不知道等待她們的將是什麼,但是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她也懶得去管。
如今她可是孕婦,能不操心就不操心,安心養胎纔是正理。
不過顏傾城這邊,還是要繼續進行着。
等到沈多旺睡去,舒薪打了個哈欠,本想一起睡會,得知默兒醒了。
舒薪想了想起身,“我去看看他!”
舒薪看見默兒的時候,他正在哭。
小臉紅彤彤的,眼睛裡都是淚水,舒薪瞧着也心疼,“默兒!”
“嬸嬸!”
“怎麼哭了?”
“我夢到我沒了孃親,孃親她走了,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舒薪微微嘆息,“默兒,我有個辦法,讓你孃親不會離開你,你可願意聽我的話去做?”
“我願意!”
“好默兒,你真乖,來咱們穿衣服,一起去看你孃親,然後你按照我說的做,好不好?”
“好!”
舒薪牽着默兒到了小院的時候。
荇默看向舒薪,“嬸嬸,我……”
“沒關係,大家都會原諒你這次說謊,你孃親也會原諒你,默兒,想想以後,只要你這麼做了,你孃親就會好起來,像以前一樣!”
荇默想了想,點點頭。
哭着跑了進去。
“孃親……”
荇非嚇了一跳,看見站在門口的舒薪時,才明白過來。
也知道舒薪的良苦用心。
“孃親,你醒醒,孃親,默兒不要跟嬸嬸在一起,她一點都不喜歡默兒,她說孃親會死的,以後默兒就沒有孃親了!”
“她還不給默兒吃肉,只給默兒吃青菜,嗚嗚……”
其實荇默很少哭,基本上不哭。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他都是沉默着,小小年紀,便已經懂事起來。
但在怎麼懂事,他也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也會害怕,也會哭泣。
這一刻他一哭。
顏傾城心都疼了。
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捨得,怎麼捨得他被人苛待、被人不喜。
沈多旺的媳婦,她真是錯信了荇非的話。
輕輕的動了動手,又張了張嘴。
她要喝藥,她要好起來。
她自己的孩子,要自己養育。
也不會把丈夫讓給別的女人,不會讓自己兒子喊別人母親。
“藥……”
顏傾城輕輕的喊了一聲。
荇非激動的差點掉淚。
連忙餵了顏傾城一粒藥丸,抱着荇默低聲哄着。
荇默回頭看了站在門口的舒薪一眼。
舒薪笑笑,朝荇默擺擺手,帶着初靜、初彤慢慢的離開。
能幫到顏傾城,舒薪還是高興的。
人其實有意志力,想着要活,其實奇蹟是會發生的。
沈多旺本來睡着了,只是舒薪一走,他又醒了過來,這種失眠的感覺從成親後,日日夜夜身邊有舒薪在,就沒發生過。
舒薪一走,身邊那種安穩感頓時便沒了。
雖然好幾夜沒睡,可也是睡不着的,躺在暖烘烘又熟悉的被窩裡,閉着眼睛等舒薪回來。
聽到細細碎碎的腳步聲,沈多旺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噓!”舒薪朝初靜、初彤噓了一聲,擺擺手示意她們兩個下去。
兩人面面相覷,衝着舒薪揶揄一笑,福身下去。
她們其實也是很忙的,要伺候舒薪,還要學習各種東西,劉嬤嬤教舒薪的時候,也要看着、學着。
學到的越多,心氣也越高。
最讓她們放在心裡的話是舒薪說以後給她們找個好人家,嫁去做正頭娘子。
舒薪輕手輕腳的進了房間,走到牀邊偷看沈多旺。
沈多旺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朝牀內側挪了挪,伸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你沒睡啊!”舒薪詫異了一下。
脫了襖子坐在牀邊,踢掉鞋子鑽到被窩裡。
就被沈多旺抱在懷中,深深的吸了口氣。
沈多旺滿足的喟嘆一聲。
抱着她,就像全世界都在他手中,再不想去別的,此生就這樣子便足矣。
大手輕輕的摩挲着舒薪的大肚子。
裡面有他的孩子,他們血脈相承,是他嫡親的孩子。
舒薪剛想說話,沈多旺已經打呼。
聲音還挺重,看來是累壞了。
舒薪打了個哈欠,跟着睡了過去。
舒薪、沈多旺這般睡着不醒,初靜、初彤也不敢進屋子打攪。便去請示柳氏,柳氏尋思片刻才說道,“讓廚房準備些吃的備着就好,留兩個廚藝好些的婆子侯着,賞她們一百文,明兒讓她們休息!”
“是!”
沈多旺的回來,打亂了很多人的安排。
也讓很多人着急。
尤其是縣令夫人、盧夫人兩個被押着出了舒家,加上一個大夫直接被押去了縣城,焦莫便知道,此事又黃了。
且如今沈多旺回來,他還是趕緊走纔是。
“公子,公子,不好了!”
“怎麼了?”焦莫漫不經心問。
他好的很。
“外面來了兩個人,手裡捧着一個托盤,裡面有一個藥包,是小的給何氏的藥包,何氏暴露了……”
焦莫聞言,忽地站起身。
便看見敬誼、敬義兩人一起走來,敬誼手裡端着托盤。
“焦公子,小的奉主子之命,把這個東西還給焦公子,我家主子說,這麼好的東西,還是焦公子自己留着服用纔是!”
“沈多旺什麼意思?”焦莫沉聲問。
心沒來由慌了一下。
沈多旺連董瑾賢都敢追殺,還那麼理直氣壯、明目張膽。
他從不敢覺得自己比董瑾賢更有面子。
“我家主子的意思很簡單,這東西是焦公子的,若是焦公子自己吃了,這事就算是完了,若是焦公子不吃……”敬誼說着,冷冷笑了笑。
他本就是暗衛出生,如今走到明處,身上的嗜血之氣也沒少。
只不過在舒薪面前,格外壓制,怕嚇到了舒薪這個主母。
對外人,那真是原形畢露了。
“你別太過分,我可是、可是……”焦莫吞了吞口水。
想說自己是雲王的小舅子,可他姐姐只是個妾,雖然得寵,但到底還是妾。
敬誼可不管焦莫是誰,只是把托盤往焦莫面前一遞。
嚇得焦莫退後了好幾步。
盯着那藥包好一會才說道,“來人,準備溫水!”
吃就吃,有什麼大不了的。
大不了吃了之後,昏迷不醒幾日……
等水端上來,焦莫把藥倒在水中,晃盪了幾下,一口喝了下去。
然後坐在了椅子上。
敬誼、敬義瞧着,陰沉沉一笑,“焦公子真是一條漢子!”
一個貪生怕死、欺軟怕硬的狗熊。
將軍一走,就去算計夫人,也虧得那何氏還算有點腦子,知道把事情和盤托出,要是隱瞞點什麼,大牢就是她的歸處。
要知道那柳雙成如今還關在大牢裡,他的家人如今倒是安穩了,不過就算如此,這一輩子,他也別想活着回家去。
“慢走不送!”焦莫從牙齒縫裡擠出四個字。
敬誼、敬義笑着,一起轉身出了宅院。
焦莫立即吩咐了幾句,便讓人攙扶着去房間。
這藥、藥效來的可真快……
敬誼、敬義又去見了聯安。
“不知大將軍有和吩咐?”
“我家將軍說了,讓你賞賜留下,人回去吧,順便把這封書信給皇上帶回去,有了這書信,想必皇上也不會爲難你!”
“多謝大將軍!”聯安萬分感激。
他就是個奴才,主子怎麼吩咐,他就怎麼做,哪裡敢隨意更改什麼。
也想好大將軍肯定不會輕饒他,心裡更是忐忑。
如今大將軍放他一馬,他自是萬分感激。
敬誼擺擺手,讓人進來搬東西。
大將軍說了,不要白不要,不過這些東西,還得夏神醫看過之後,再決定要不要送到夫人跟前。
皇上不安好心,誰知道這些東西里,有沒有害人的玩意。
聯安看着被搬走的東西,鬆了口氣,轉身吩咐道,“咱們收拾收拾,明兒一早就出發回京城去!”
“是,聯公公!”
聯安擺擺手。
他也就是在這些奴才跟前是個人,但提前是他還是管事太監,要沒了這身份,這些人照樣看不起他。
沈多旺的回來,覺得舒薪因爲他不在受了委屈,被人欺負,少不得一番部署、安排下去,務必要讓某些人知道,就算他沈多旺多門去了,他的夫人也是要敬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