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郎勉強平穩了心緒就往正屋子裡去,內室,黃秋桂睡得正香,宋大郎來到內室的耳房,他打開黃秋桂隨嫁過來的木箱,在裡頭翻了個遍也沒有看到當初宋二丫與黃秋桂寫下的方子。
那方子宋大郎是瞧見過的,當初二丫還再三交代黃秋桂要好好護着,千別讓旁人知道了,否則這生意就做不成了。
如今的宋大郎只想找到那方子,至於以後的生意,他也不想做了,他算是明白了,只要他們家做澡豆的生意,他就會出事,上次惹上了災禍吃了牢飯,這次又差一點被送去牢房。
這次事情可是鬧大了,一個不好,他有可能就有去無回了,誰都救不了他,他這一醉連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幹了什麼,誰會相信他沒有姦殺方誌的媳婦,人家就死在他的。
宋大郎把家裡所有的木箱都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一時間很是焦燥,忽然他看向的黃秋桂。
他輕輕地走到黃秋桂牀邊,伸手翻開黃秋桂的枕頭,就見枕頭下一張紙,卻被黃秋桂的頭壓着。
宋大郎也沒有耐心再等着黃秋桂翻身,直接擡起黃秋桂的頭,從枕頭下把秘方抽出來,接着就往外室跑。
黃秋桂這麼一下被宋大郎弄醒,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丈夫飛奔而去的身影,當即撐起上半身,喊道:“大郎,是你麼?”
沒有人迴應黃秋桂,黃秋桂心頭一驚,伸手翻開枕頭,果然裡頭的秘方不見,黃秋桂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差點倒在了。
她掀被從跳下來追了出去。
然而當黃秋桂追到院子外時,只看到丈夫呆呆木木地站在院門口,而院門口卻空無一人,只有漆黑的夜。
黃秋桂氣極敗壞的拉住宋大郎問:“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的方子?”
宋大郎沒有說話,而是轉身進了院門,黃秋桂跟着他進來,就看到他把院門閂住,背靠在門上。
宋大郎一臉驚恐的問:“外頭沒有人了麼?方誌還在不在?”
黃秋桂氣極了道:“方誌怎麼會在這兒,外頭一個人也沒有,就只有你,我剛纔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往外跑,你是不是把我的澡豆方子拿走了?”
宋大郎無奈的點了點頭,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有些暴燥的說道:“你不要再問那澡豆的方子,以後咱們家再也不用做澡豆了,咱們就做點小工,好好過日子。”
黃秋桂沒想到自家丈夫會這麼說,眼看着宋大郎要往屋裡走去,連忙拉着他,不准他走,“不行,咱們做澡豆不知賺了多少銀子,你看看大丫和二丫,房子都建得這麼好,而我們呢,還住着這點小破房子,連輛牛車都沒有,去鎮上賣澡豆,咱們還是挑去鎮上的,連坐牛車的錢都捨不得。”
“如今好不容易賺到一點銀子,咱們可以坐牛車去鎮上,咱們可以給孩子做新衣,咱們還有銀子給家美看眼病,可是你爲何又不做了,不成,我不準。”
宋大郎一生氣,甩了黃秋桂一個耳光,“我說不準就不準,這個家是我當家還是你當家,你若是再做澡豆,就小心我休了你,滾回你黃家村去。”
這是宋大郎第一次打黃秋桂,黃秋桂震驚了,從來都溫言溫語的對她說話,什麼都聽她的丈夫,忽然對她出了手,甩了她一個耳光,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黃秋桂捂着臉,眼淚刷的一下往下掉,接着轉身跑回屋裡。
宋大郎沒有回正屋,事實上他沒有半點睡意,他就坐在廊下的石階上,盯着漆黑的天際慢慢地露出白光。
宋大郎怕了,昨夜裡所經歷的是他這一輩子都不曾想到的,好在他用方子換來了平安,方誌沒有再找他麻煩,他也希望方誌拿了方子以後都不會再來找他麻煩。
宋大郎就這麼忐忑不安的在村裡頭過了四五日,終於沒有看到方誌進村裡來找他,他放下心來,也不上鎮上幹零活,更不去河運那邊搬運,他就在家裡打理田地,除除草,砍砍柴。
黃秋桂自從這夜後,她很少說話,就默默地在家裡做飯掃地,收拾菜地,哪兒也不去,若不是去菜地,連門都不出,在廊下搬一張方腳小凳能坐一個下午。
家裡的小作坊沒法開了,家裡兩孩子的事也不關心了,大兒子宋家滿已經十歲,這孩子早上就沒有了影子,到晌午扛回不少乾柴,吃過晌午飯又不見影兒了,這一年多裡頭宋大郎夫妻也沒有懷疑過。
而宋家美卻因爲瞎了一隻眼睛的事,成日坐在屋裡頭髮呆,九歲的姑娘,一年到頭就沒有說過幾句話,見到爹孃也沒有喊過,吃的都是竈上剩下的,剩什麼就吃什麼,沒有剩的就餓上一天。
就在宋家村的人都上縣裡繳稅的時節,宋二丫解散了家中的作坊。
這時宋二丫的作坊已經開得相當的大,有了一定的規模,然而蔣府忽然就不收她的貨了,不但不收她的貨,那掌事的還威脅她,以後都不准她再賣澡豆,若是賣澡豆,蔣府就把宋洐平送去牢中吃牢飯。
宋二丫怕了,因爲最後一次送澡豆的時候,對方砸了她的牛車,她要去縣衙裡報案,然而到了衙門口,那官差聽說她要告蔣府,個個都笑了起來,宋二丫莫名其妙的被一羣官差給打了出來,白白捱了幾頓板子,瘸着腿租了牛車回來了。
如今家裡連牛車都沒有了,那頭牛被蔣府的人給強行牽走了。
宋二丫坐在家中怎麼也想不明白她的澡豆秘方是怎麼被蔣府的人知道的,她曾使了銀子給下人,得知蔣府如今自己做澡豆,根本不用假手於宋二丫。
這下宋二丫沒撤了,她當初選蔣府就是乘着對方勢大,以爲這生意牢靠,沒想到對方野心這麼大。
沒幾日那作坊幫忙的村人都跑到宋二丫的家中要銀子。
宋二丫原本就心情不好,如今又看到這一夥人,當初她賺銀子的時候,想要在她這兒謀一份工的時候,這些人對她百般奉承,見到她都彎下腰去,這會兒要起銀子來,卻撒潑發怒無所不用其極。
宋二丫看着這一夥人,奈何家中只有自己一個,連宋洐平都不在家中,她一個人根本沒法對付,最後一咬牙,把家中的存銀拿出來,還了這些人的工錢。
事實上最後一批澡豆的份量不少,那蔣府要對付她的時候,早前還交待她不要急着送來,多做一點再送來,所以這一次的比以往都要多。
宋二丫沒收到半文,還把牛車賠了進去,而這些人卻要來向她討要那些澡豆的工錢,真是把宋二丫氣出了一口老血,獨個兒扶着牆嘔吐了起來,黃水都吐了出來,胸口卻是一片翻涌。
宋二丫終於不吐了,一抹嘴,拔腿就往宋大郎的院子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