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叔臉色怪異且複雜,可方至誠像個不知險惡的莽撞漢子,只顧興奮上前看佈告。
佈告有好幾條,方至誠讀得磕磕絆絆的,偶爾還需要詢問尚爺才認得那字。
“尚爺,白皮子是什麼?”
尚爺挑眉,“那是我們附近海域纔有的東西,也是一樣稀罕物。”
方至誠來了興趣,“稀罕物?怎麼稀罕法?是吃的還是用的?”
尚爺真切道:“當然是吃的,海里哪樣東西不是吃的?”
“怎麼吃?”
尚爺幽幽一笑,“千里馬需要伯樂,便像臭果有兄弟你欣賞一般,這白皮子當然也一樣了。它的美妙,還需福澤深厚之人來發現。”
方至誠自覺有理,提出想去看看那什麼白皮子。
尚爺當然不會推辭,叫下人拿了兩個過來給方至誠。
方至誠嘖嘖稱奇,“這不就跟冰酪似的嘛。”
尚爺見方至誠這般傻大膽,推斷他要麼是憑時運得了些橫財,要麼就是背後有什麼富家親戚。
肥豬不是時時有,自己跳進滾水鍋的更是難得一見。
尚爺開始展現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一張巧嘴,把方至誠捧得迷糊不說,還把白皮子吹得天上地下唯明霞島獨家,錯過機會便要再等下輩子才能發家。
方至誠被他說得熱血沸騰,甚至對尚爺剖心掏肺說自己一生都在等一個機會在婆娘面前翻身的機會。
尚爺抓住這點,說了許多男人如何征服女人的要領,方至誠迷失在尚爺的勸說中,指揮厚叔去幫他揭榜。
厚叔不動,任方至誠催促都沒用,尚爺一個挑眉,厚叔才匆匆跑去揭榜。
揭榜便要應事,事情沒解決可是要倒賠三倍的。
佈告揭下,有人得意猖狂,有人會心一笑,也有人激動難言。
春夏季節,水母氾濫,秋後便少了。
方至誠當場試驗,什麼用油鹽醬醋茶泡,炒燉煎炸蒸,五花八門的招式都來一遍。
可尚爺一次次擺手或搖頭,告訴方至誠這些辦法他們都試過了,吃了不久便會腹痛難忍,根本行不通。
方至誠不服氣,“佈告上說了可以寬限一個月的,我一個月內肯定能想到辦法!”
尚爺臉上的貪婪再也藏不住了,“三天內不能解決的,要壓一千五百兩出來,一個月內解決便如數退還,如若解決不了,這就是挑戰費!”
方至誠氣得肺都要炸了,“一個月就一個月,我家裡兄弟姊妹多,肯定能想到辦法。況且這是厚叔親手揭的榜,憑什麼算我一個人頭上!”
尚爺一臉壞笑,“既然如此,我便好心算作這是你們兩人共同揭的榜吧。”
厚叔連連求饒,“尚爺,是這位貴人叫我去揭的,我就是一個跑腿的,不關我的事啊尚爺,您要給小人做主啊!”
尚爺厲聲道:“你又不是人家的狗,沒事爲什麼要去幫別人跑腿?這佈告不是拿在你手上的嗎?若想不出解決的法子,一人一千五百兩,誰敢賴賬,我們明霞島天涯海角都能找上門!”
厚叔嚇得跪下來磕頭,可方至誠一副賭徒上腦的模樣,“那我們要是解決了,佈告上面允諾之事你得分別給我們,不然我就告你們!”
尚爺豪氣道:“那是當然了,事情若能解決。商人頭年的順風、落地、平安費皆免,且貨物運輸不限重量,運費八折!石夾島每年出貨率提升三倍!”
這條件是明霞島早就算好的,三項費用不收不過是少幾頓酒錢,一點損失也沒有。
但商人爲貪圖好處,頭年定會頻繁來進貨,光是住宿、吃食和採購,他們一樣能賺回來。
況且八折而已,又不只是載他們家的貨,從別的商人那勻一勻,根本一點損失也沒有。
再者,不限重量這一點完全是個漂亮話,許多海產品都是貢品,不能隨意採購,商人能挑的也不過就那幾樣。
大貨好貨都被權勢人家訂了,散戶即便有錢也拿不了什麼貨,所以他們不怕!
石夾島嘛,有出貨量又怎麼樣,他們又沒貨出,每年就靠這跟椰子一樣賤價的東西能有什麼搞頭。
再說了,石夾島在明霞島管轄內,話事權一樣握在他們手裡,怕什麼!
這是一場赤裸裸的算計,但即便如此,只要獲利,算計也無妨。
方至誠硬是不相信自己處理不好白皮子,暴躁讓厚叔拉回石夾島想辦法。
尚爺以爲方至誠想耍賴,非拉着他擬契書,登報榴蓮數量,還親自拉着盯着方至誠和厚叔去海神廟發誓。
海神娘娘前立過誓言,那以後石夾島的榴蓮和腸蟲幹便是方至誠的供貨方,除非方至誠不要,否則不能賣給別人。
方至誠也得優先採購石夾島的貨物,不能無故毀約。
尚爺還強硬拉着方至誠去衙門,立下公約,蓋下公章,過了明路。
方至誠當場放下一千五百兩銀票作保,石夾島當然沒錢,只能先簽字畫押。
待方至誠和厚叔走後,尚爺和衙門裡的人笑得得意又囂張,討論腸蟲干時嘲笑他們臭蟲只配吃臭蟲。
厚叔激動又忐忑,想着方至誠既然敢拿出幾千兩來行事,定然不是鬧着玩的,他們石夾島肯定是賭對了。
方至誠只記掛着楊初意,一到地方便迅速下船奔回家了,也不管一臉焦急等在岸邊迫切想知道答案的人們。
楊初意此時正在房裡吃冰過的榴蓮呢。
厚叔他們拿去明霞島的榴蓮是楊初意開了好幾個後,重新拿膠水組合粘上去的。
方至誠聞到榴蓮味,確定楊初意已經醒了,他敲了敲門,“二弟,我回來了,我可以進來嗎?”
楊初意瞥了一眼門口,沒說話,繼續品嚐美食,半晌後,方至誠推門而入,笑得坦蕩自然。
因爲方至誠知道楊初意是那種:無關要緊的事,問就是不可以,再問便要生氣,直接行動更討她歡心的人。
方至誠關門後三兩步走到楊初意身邊,將人抱坐在自己腿上,輕聲問:“意娘,一早吃過飯食沒有啊?”
楊初意擡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方至誠無奈輕嘆:“你呀,怎麼就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方至誠見她只顧吃榴蓮,握着她的手給自己餵了一口,見是冰的,忙皺起了眉頭,“一大早怎麼吃寒涼的?樑老說你不宜吃生冷的東西。”
楊初意哼了一聲,“你還知道顧着我身子呢?昨晚我叫你停時怎麼就不見你聽話呢?”
方至誠抿了抿嘴,羞赧撇開眼,給她倒了杯茶,“意娘喝水,潤潤嗓子。”
楊初意咬牙切齒道:“都怪你,我如今不用壓低嗓音都像個男人了!”
方至誠漲紅了臉,趕緊給她報備明霞島的事情轉移注意力,然後一手給她揉捏腰部,一手悄咪咪將榴蓮推遠些,貼心給她喂水喝。
楊初意聽着他的話眉頭一皺,事情雖然是按照他們預想中的發展,可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方至誠,我們可能得分開一段時間了。”
方至誠手一抖,茶水差點撒到楊初意身上,“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