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金門(二)

結束了愜意的假期,回到現實的生活來,張賢的神經不由得再一次崩緊了起來。與他同樣不得不迴歸的還有熊三娃,新婚燕邇的美好時光結束了,他還有些捨不得回來。

從臺灣島到金門之間並沒有直航的客輪,但是軍用運輸船卻比較密集,每星期總有三五班往返於金門、澎湖和臺灣之間,多的時候有時能夠達到每天都有船來往。這些運輸船穿過平均寬約兩百公里的臺灣海峽,單程所用的時間也就是多半天的功夫;運輸船的出發地多是澎湖的馬公港,那裡也是臺灣海軍的一個重要軍港。

本來,張賢在國防部報道之後,完全可以乘坐軍方的飛機前往,最多也就是一個小時之內便可到達,實際上從金門機場到臺灣之間,每週還有一趟班機運營,那是復興航空公司在經營着。但是,張賢並不想坐飛機前去,他還是想坐船,先去澎湖,然後再搭運輸船往金門島,早上六點鐘出發,一般到下午三四點鐘就可以抵達金門,這麼走雖然慢,卻可以順路去澎湖轉上一圈。

張賢和熊三娃在澎湖呆了一天,將這個美麗的小島轉了個遍,第二天一早便前往馬公港搭乘一艘開往金門的運輸艦,可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在他們剛剛上了船的時候,熊三娃的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搭板上有一個人也正向船上走來,他不由得對着張賢說道:“哥呀,你看那個人是誰?”

張賢順着他的手指方向,向那邊望去,正見到一個和他們一樣,身着陸軍軍服的人正走了上來,那個人一擡頭,正與張賢的目光相接,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張賢馬上喊了起來:“那不是袁參謀嗎?”

這個人也看到了張賢,他也在船下高喊着:“是慕白長官吧!呵呵,我正是袁少華!”他說着,轉頭對着身後隨行的一個美國上尉說了些什麼,小跑地上了船。

張賢和熊三娃連忙迎了上去,臉上都掛着自然流露出來的笑容。跑過來的正是他們當初跟他們一起前往緬甸去的袁少華少校,只是如今看他的軍裝,顯然是又升了一級,已然是一位中校了。

熟人見面分外親熱,熊三娃也樂得合不攏嘴來,對着袁少華道:“我剛纔遠遠地看着就好象是你,走到近處才認出來,呵呵,你比原來可要黑多了!瘦多了!”

熊三娃說得沒錯,這個袁少華原本就不白,在一起去緬甸的時候,曬得便有些黑,而如今看着卻又要比那個時候更黑了,整個膚色成了醬硃色,就好象是一個非洲人。

“這麼巧呀!”袁少華也驚異地發出着感嘆:“真得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呀?也要去金門嗎?”

張賢笑着點了點頭。

熊三娃告訴着他:“如今賢哥可是十八軍新任的副軍長,正要去金門上任呢!”

“哦?”袁少華的臉上露出了一副驚訝的樣子,隨即便恭賀着道:“恭喜!恭喜!”

張賢笑了一下,隨口道:“這沒什麼好恭喜的!”

“是呀!”熊三娃插着嘴:“想一想當初我們在金三角的時候,賢哥可是救國軍的參謀長,那是集團軍的級別,比現在可是要高出兩級呢!”

袁少華卻是擺着手,道:“那不一樣!呵呵,我們在緬甸的時候,那些軍級都是虛的,十幾個人都可以稱作一個團,幾百人就可以成立一個師,太不正規了!在那裡擔任的參謀長,也就相當於這裡的一個軍參謀長,可能還不如!而現在,張長官可是實實在在的軍級幹部喲!”

張賢卻是無所謂一樣地搖了搖頭,對着袁少華道:“對我來說,其實都差不多,沒有什麼這個那個的,都是在爲黨國服務嘛!”他說着,又轉而問道:“對了,少華,我們也有一年多沒見過面了,這一年多你在什麼地方任職呀?”

袁少華道:“我還是天天在跑腿,回來後就去南部的高雄要塞,天天在海邊受着暴曬之苦,呵呵,要不我怎麼會這麼黑呢?”他說着,對着熊三娃笑了笑,又道:“前些時才把我調回了參謀部,因爲我的英語還可以,所以他們要我負責與這些美國軍事顧問團的聯絡工作,這不,這幾天我陪着這些美國人轉了一下澎湖軍港,今天正準備和他們一起去金門查看呢!”

“那正好呀,我們可以同行了!”熊三娃高興地道。

袁少華點了點頭,卻又有些奇怪地問着張賢:“鈞座,你怎麼不坐飛機過去?坐起了船來了呢?”

不等張賢答話,熊三娃便解釋着:“我們剛剛要去金門上任,還沒有來過澎湖,所以想乘機到這裡來轉一轉!”

“哦!”袁少華點着頭,轉身看着後面的那些美國人也已經上了船,連忙對着張賢道:“鈞座,我先去那邊照看一下,一會兒再過來跟你說話!”

“好的!”張賢點着頭。

可是,袁少華也只走了兩步,又不由得退了回來,卻是向着張賢建議着:“對了,鈞座,如今你是十八的副軍長,這個美國顧問團也是要往金門查看防衛情況的,到時候可能還會問到你一些情況,不如我帶你先去和他們認識一下吧,他們的團長是一個非常隨和的人!”

“那好呀!”張賢連連點着頭,卻又問道:“那個團長叫什麼?”

袁少華道:“他叫保羅!”

“保羅?”張賢怔了怔,但是隨即又想到,這個名字在西方國家裡普通得很,這個團長也不一定就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保羅。

※※※

出乎意料的事卻是接二連三,當袁少華帶着張賢見到這位顧問團的團長之時,張賢和這個團長都不由得呆了呆,兩個人忽然間便大笑着擁抱在了一起,面對着此景,直將袁少華看着愣愣地有些發傻,半天才回過味來,悄聲地問着身邊的熊三娃:“怎麼?他們兩人原來就認識呀?”

熊三娃笑着點了點頭,同時告訴着他:“他們曾在一起打過鬼子,那個時候賢哥還只是一個團長,保羅將軍是美軍教習官!”

“原來是這樣呀!”袁少華恍然大悟一樣地點起了頭。

保羅的中國話向來很好,所以在與張賢交流的時候,並未感到半分的困難,兩個久未見面的老朋友聊起來便沒完沒了了,倒是將那些隨行的隊員丟到了一邊,好象是成了多餘的人。想一想,上一次他們的見面還是在大半年以前的南韓漢城,那個時候張賢是由韓奇帶着見到的保羅,保羅是聯合國軍的一位觀察員。這日子過得的確很快,如今韓半島的停戰協定生效都快一年過去了,而保羅卻來到了臺灣。

船平穩地向西面的金門島開去,隔着臺灣海峽,那邊就是張賢日思夜想的大陸。其實,從金門到大陸,也不過一水之隔,那個窄窄的海峽也不過十多公里寬,卻有如隔着一條太平洋一樣得遠。

在聊天的過程中,張賢這才知道,如今的保羅已然今非昔比,他從韓國歸國後便被派到了臺灣來充當軍事顧問,如今他們要去視察的金門陣地,實際上還是美國人擔心在與國軍協防條約簽訂上有什麼差錯,生怕會因爲沿海的一些島嶼之爭而將自己陷入到與大陸的真正對抗之中去,他們的原則還是不希望在協防條約裡,將臺灣和澎湖以外的外島劃入其中,而這卻又恰恰是國民黨政府最爲希望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袁少華終於找到了機會跟張賢單獨坐到了一起,他不無興奮地對着張賢道:“鈞座,真得沒有想到,原來你跟這位保羅團長如此熟悉,呵呵,這太好了!”

張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不明所以地問着他:“你有什麼想要說的?”

袁少華看了看不遠處正與那些美國人一起討論着什麼的保羅將軍,這才低聲地對着張賢道:“鈞座,這個顧問團可不是一般的顧問團,他們去金門視察,就是要檢視金門對臺灣的價值!”他說着,又擔心張賢不懂,解釋着道:“如今我們正在和美國人談判協防的事宜,我們希望共同協防中包括大陸沿岸的島嶼,但是美國人不願意!”

張賢點了點頭,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問道:“你是希望我能夠影響保羅將軍,是嗎?”

袁少華肯定地點了點頭,同時道:“這位保羅團長是一位軍事專家,便是我們的國防部長、甚至於蔣總統都對他十分敬重,美國人把他派過來,就是要讓他實地查看我們沿海防線到底是怎麼樣的?能不能抵抗得了共軍的進攻?而且有沒有必要保留!”

張賢卻是一聲苦笑,對着他道:“美國人應該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就算是他們不派出這個顧問團,他們也早就知道我們的防禦能力如何,呵呵,他們派過這麼一個顧問團去金門島,其實也只是作作樣子罷了!他們當先考慮的是他們自己的利益,不可能會顧及到我們的利益和感受。”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我們應該爭取的時候,還必須要爭取的!”袁少華十分認真地道。

張賢點了點頭,答應在着他道:“你說得不錯!我跟保羅其實也只是朋友而已,我瞭解他的爲人,他絕不會因爲我這個中國的朋友,而放棄自己的原則!”他着,緩了緩,又道:“不過,我也會盡我所能,想方設法地來影響他!”

聽到張賢總算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袁少華終於是露出了一份會意的笑容來,對着張賢道:“不管怎麼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真得無法說服他,這也不能怪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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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賢點了點頭,看着袁少華有些狡黠的微笑,又想到了自己當初的疑惑,他想了一下,覺得如今真得沒有必要再跟他繞那個彎子了,於是直截了當地問着他:“少華,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要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

袁少華愣了一下,好象馬上想到了什麼,他的微笑還在,但是已然有些不自然了起來,還是問着:“你想知道什麼事?”

張賢沉默了一下,道:“當初把你派着跟我一起去緬甸,是不是要你監視我的?”

袁少華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低着想了一下,再一次直視着張賢的面孔,卻是十分誠懇地道:“鈞座,有些事情你不要過多得詢問,這樣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最重要地是如今我們兩個人已經成了朋友,不是嗎?”

張賢怔了怔,也不由得笑了起來,的確,這世上有很多的事是可以意會,而不可言傳的,他只要心裡明白就行了。但是,他還是有一點想要得到澄清,又接着問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當初你在蔣主任的面前舉薦了我?”

袁少華還是那般地笑容,卻所答非所問地道:“鈞座,你能夠得到蔣主任的信任,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呵呵,做人其實也很簡單,堂堂正正的,就不用擔心鬼來叫門了!”

張賢點了點頭,袁少華的話的確就是一個作人的至理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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