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爾的飛行速度是很快的,一轉眼已經進入了迷霧森林。經過洛神湖時,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往的事情,時過境遷,美好與痛苦的回憶一同沉入湖底,被泥沙珍藏。洛神湖就像是睡在這片森林裡的女神,一直都在聆聽着男女的心聲,卻從未發出過任何聲響。他落到湖邊,看着靜謐的湖水蕩起一圈圈的波紋,向這位女神問好,女神也向他問好。這時從遙遠的對面,傳來另一個聲音,也在向女神問好,女神同樣回答了他。爲了弄清楚這個奇怪的聲音源頭,他飛到對面去尋找。在湖邊他看到青牛精躺在地上,受了很重的傷,一個大斧插進他的脖子裡拔不出來。伊戈爾記得他,就是這個老妖怪曾經救過自己的命,爲什麼他會被人打成這樣呢。他走過去想找東西幫他止血,可他抓住他的手不鬆開,脖子還在抽筋,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圓,他說:“他們抓她去了洛裡城。”
“誰把誰抓到了城裡?”
“賽琳娜。”
現在他還相信她就是從小認識的蛇女公主,到死都在這個湖裡等待,這份癡心不禁讓人對他肅然起敬。然而賽琳娜的心從來沒有放在過他的身上,她甚至不記得他的長相和他的名字,她就像看動物一樣,把它當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牛,這種悲憐是帶有歧視性的,也是刺人心痛的。
青牛經說:“他很強大,我打不過他,你一定要救她出來,因爲他們會殺了她的,我看得出來。”
伊戈爾霎時想到,太陽神班斯法瑟的行動開始了,他還是遲來了一步。青牛精讓他快去,不要管他。可他認爲他的命同樣重要,要是不立刻找醫生救治的話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他拖着他,扶他起來。但越來越重,他發現這個傢伙已經死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用鼻環刺穿了自己的脖子。
他獲得了安息,永恆的光將會照耀着他的靈魂。
伊戈爾把他的屍體放到湖邊,讓水帶走。他是屬於這裡的,無論生前還是死後,他都與洛神湖同在。
賽琳娜之所以會被抓走,要從伽羅走出迷霧森林說起。
伽羅與葉落無風找到王子殿下的屍首後,一路辛苦走出迷霧森林。那時他們是聽着聲音走出來的,所以自然而然也是聽着教堂的聲音進入了洛裡城。守城的士兵是認得伽羅的,剛一跨進城門就有人圍上來,用長槍指着他們,說,跟我走一趟吧。
在城裡動武是不理智的,就算能把這些士兵統統打倒在地,終究也難逃法律的制裁。所以他不妨跟着去,看他們能膽敢耍出什麼花樣。
伽羅和葉落無風首先被帶去見衛兵隊的隊長。由於這裡的管治權幾天以前交給了新來的託拜厄斯將軍,所以他們沒有停留多久就被帶去見這位將軍。
託拜厄斯這個人伽羅是認識的,在左翼將軍死後,正是他頂替了空缺的位子。論資格與作戰經驗伯考和他都比這個年輕人強很多,然而他善於耍陰謀詭計,在國王面前搬弄是非,再用大量的金錢收買一些貴族中的元老聽他差使,所以大將軍的帥印最終被他弄到手。
伽羅素來是不予他交往的,今天遇到他肯定是要栽個大跟頭的。出乎他意料的是,託拜厄斯聽到押來的可疑人員的名字,急忙出門迎接,命令府外的士兵全都退下去。
他穿着整齊的正統軍裝,黑油油的頭髮梳向一邊,鼻子下邊有一道和上嘴脣平行的短鬍子,他看起來很年輕,也很傲慢,走路的時候總是把擦得光亮的皮靴子踢得哐當作響。
託拜厄斯不想他的會客被人打擾,在進入書房之後就叫人把門拉上。他住的地方是克羅克希亞城主的家,一路走進來的時候就沒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可能這裡發生過一些事情,是外面的人不知情的。
伽羅藉以問候城主的身體,打聽發生在這裡的事情,他說:“請問公爵他老人家最近還好嗎,感覺天在變冷,是要下雪的樣子,每逢這個季節他咳嗽的老毛病就會犯起來,可得多加註意點。”
託拜厄斯注意到伽羅的眼睛上蒙着一條黑帶子,起初他以爲是守城的士兵怕他會跑掉才這麼做的,可直到他進了房間後,也沒有人幫他拿下來,再看他側耳細聽的樣子,才明白過來他肯定是瞎了。
他就問是那隻野狗刨瞎了你的眼睛,伽羅說是自己摔的,就不再多說。
他就猜想着這個老傢伙會有意避開這個問題,果然就是這樣。他坐在椅子上,隨便拿起一本書翻了幾頁,覺得沒有意思就又放下了,一隻手託着下巴,一隻手無意識的敲打着桌面,說:“你還不知道,就在你來的前一天他就告老還鄉了。都這麼大的年紀,早就應該回家享享清福。機會是留給年輕人的,當然辛苦也是我們的。後浪推前浪,時代變了,你們那套保守不變的思想根本用不上。”
伽羅的心裡覺得特別難受,這個自己爲是的傢伙,憑藉着自己取得國王的信任,就可以胡作非爲,要罷免一個城主,沒有國王親筆寫的書信,誰都沒有權利這麼做。他說:“那國王派誰來擔任新的職務?”
託拜厄斯斜着眼睛瞪他,突然一拍桌子,大聲說:“還需要什麼人,本將軍站在你的面前還不夠嗎?”
“你位高權重,當然有能力關好一個城市,可是總該有一個文官輔佐你吧。”
“別繞圈子,我沒時間跟你瞎扯。告訴你吧,國王已經知道王子殿下在這裡失蹤的消息,他命我來調查這件事,如果你知道什麼的話最好不要隱瞞,不然對誰都沒有好處。”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真應該先回到村裡去看看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萬一村裡已經發生了意外,那現在做什麼都於事無補。他說:“你們去過草馬村了?”
託拜厄斯說:“很快大軍就會抵達那裡,國王下過命令,找不到王子殿下,你們都要被流放到邊外。所以你有什麼好消息就趕快說出來,不然過了今天可就沒有機會了。”
伽羅把提在手裡的一個包袱放在桌子上,打開來讓他看。
託拜厄斯看到是埃爾羅伊王子的頭顱,並未表現的驚訝,反而喜上眉梢。他一拍手,一個侍衛端着一瓶酒和兩個玻璃杯子走進來。
他說:“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有了它,你我都會免去一死。到時候,只要把全部的責任推到妖怪的身上,國王就會念在你我盡心盡責的份上饒過我們。應該怎麼說呢,爲重獲新生而乾杯。”
託拜厄斯給杯子裡倒滿酒,遞給他。
伽羅接過酒杯,想了一會否定了他的說法,他說:“還是爲死裡逃生吧,新生就不用了。”
託拜厄斯看着他一飲而盡,把玻璃杯放回在托盤裡,臉上沒有表露出一點疑慮的神色。他在心裡想着:老東西,死到臨頭了,還要強詞奪理。等下到地獄你再慢慢耍你那套威風,到時候你一定不會感到孤單,草馬村幾千人都在等着喝你的血呢。
伽羅出去以後,託拜厄斯就推開房間的門,站在眺望臺上,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城主府,然後走在大街上,目光呆滯,臉上憂心忡忡的樣子,突然間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見人就笑,就和陌生人打招呼,走在路上的人以爲他發什麼神經,躲開的遠遠的。沒過多長時間他就倒在地上,蹬腿死了。看熱鬧的圍了不少,都在小聲討論着他的死因。
託拜厄斯心花怒放,即可命人拿紅酒來,他要好好爲這一美好時刻的到來慶祝一下。一名貼身的侍衛問他桌案上的人頭怎麼辦,他想了一會說:“拿去喂狗,還留着它幹什麼。”
話音剛落,他就拽住侍衛的衣服問他:“和老傢伙一起來的那個年輕人呢。”
“剛纔還在,可能已經逃走了。”
託拜厄斯大聲罵道:“還不去找,就是把這裡翻個遍,也別讓他活着走出城門。”
侍衛帶了一隊人急忙朝城門口跑去,命人關了城門。
修出現在將軍背後的時候,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當他走近的時候,從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冰冷氣息,讓人心裡不由得打顫。
託拜厄斯轉過身來說:“你怎麼來了,不是說過,我們兩個見面不能被第三個人看到,你竟然還在這麼多人面前揭穿我。”
“別忘了你答應的事情。沒有我的毒藥,你以爲就憑你那幾招花拳繡腿就能殺得了羅剎神伽羅。
託拜厄斯不服氣的把頭偏到一側,故意用手打翻了紅酒,一股香醇的氣息淌出來,站在很遠處的士兵也能用鼻子聞得到。他轉身走向房內。修快步跟上去,用手將他攔住,語氣略顯溫和許多,他說:“彆着急走,我來可不是看你把酒灑在地上的。”
“說吧,明天我就要趕回皇城交差。”
“那你就得往後推遲幾天了,我要借用你的士兵去抓一個人。”
“這個好辦,要多少,5個、10個、還是一個小隊。別的沒有,我這裡的士兵隨便你挑,你要多少就帶去多少。抓什麼人?”
“不是人。”
“那是什麼?”
“蛇妖!”
託拜厄斯皺了皺眉頭,猶豫了很久,他知道妖精的脾性一般都很難揣測,時好時壞,要是真發起瘋來,這裡士兵也未必能夠擒獲的了。他曾經就看到過一條蜈蚣精,一口就把一個完整的活人吞進肚子,整個村子都被它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