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宗點了點頭,展眼望去,只見兩萬騎兵一色玄色軟甲,戟鉞林立,不論人馬一律令行禁止,就連鼻息噴出來的白氣也都似乎整齊劃一,在衆人頭頂盤旋不散。平宗十分滿意,接過嚴望遞上來的帥旗交給葛洛,自己縱馬執刀一路從隊頭到隊尾狂奔一趟,刀與衆人手中武器紛紛相擊,發出沉悶的皮革撞擊的聲音來。
玉門軍雖然大多數是漢人,卻也都知道這是丁零人軍隊中的最高禮儀。凡是有幸與平宗相擊的士兵無不歡欣鼓舞,士氣振奮。
平宗檢閱完畢,又高聲向衆人訓示了幾句,驅馬回到嚴望面前,這才命他上馬,將帥旗仍舊交還給他,說道:“玉門軍仍舊歸你統領,與賀布軍一起聽我受我節制!”
嚴望知道這是晉王作爲軍隊最高統帥認可了他這玉門軍首領的地位,大聲答道:“是!”
平宗點了點頭,對嚴望說:“你隨我來,我跟你說說前方的局勢。”
兩人並駕齊驅,一起來到氈帳所在的地方,恰巧葉初雪聽到了動靜從氈帳中出來。她此時身着平宗爲她找來的衣物,因爲太大,衣袖高高挽起,頭髮也只是簡單束在腦後,卻仍然看得出是個女子。
嚴望看見葉初雪突然一愣,眼睛眯了起來。他眼中有一種令人不安的光芒,落在葉初雪身上,灼得她眼皮猛然一跳,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給他們二人讓開了道。但那樣的目光實在是太過突兀刺眼,即使她如此避其鋒芒,也仍然滿心疑慮,想了想,葉初雪索性轉身又進了氈帳裡。
平宗卻因爲前方有信使前來報信沒有留意到兩人間這短暫的交鋒。再轉過頭來的時候,葉初雪已經進了氈帳,而嚴望正恭敬地等待自己的吩咐。
楚勒等人另外搭起氈帳共兩人和旗下將領議事。嚴望隨着平宗進了氈帳,屏退隨員,走到地圖跟前。
平宗指着地圖給他看:“你看,咱們在這裡,雪狼隘口就在前面五里的地方,過了雪狼隘口就是金都草原。”他說着話擡起頭來向嚴望看去,卻發現對方皺眉站在一邊,紋絲不動,似乎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話。
平宗不悅,問:“嚴將軍有什麼要問的?”
嚴望回過神,卻不緊不慢地問:“屬下有一件事想問問晉王。”
“你說。”
“剛纔在帳外遇到的那個女人是誰?”
平宗皺起眉頭來:“她於你無關,你可以不用理睬。”
嚴望卻堅持問道:“聽說晉王府中有一位葉娘子,不知道是不是她?”
即便葉初雪在龍城惹出了無數亂局,她終歸只是晉王府的一名侍妾,不可能連偏遠邊鎮的一個年輕將領都知道。平宗盯着嚴望,目光漸漸冷厲:“你究竟想要知道什麼?”
“屬下想問的是……”嚴望態度依然恭謹鎮靜,絲毫不爲平宗隱隱的怒意所動,一板一眼地問:“這位葉娘子是不是就是當初昭明武庫守備嚴若涵續絃的新婚妻子?”
平宗突然想起當初向嚴若涵套話時聽他提起過有一個兒子在玉門軍中。他握住佩刀的刀柄看着對方冷笑:“原來你就是嚴若涵的兒子?”
“正是屬下。”嚴望仍舊鎮靜如初,“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問晉王殿下,我父親是怎麼死的?”他看着平宗,突然上前一步,又追問:“是晉王爲了搶奪葉娘子放的火?還是葉娘子新婚之夜變了心要追隨晉王去龍城放的火?”
平宗聽了這話心頭雪亮,想起了忽律部封地本就與玉門鎮相重合,只怕葉初雪所說忽律氏牽涉其中,是與玉門相互勾結,而非忽律部私兵。他冷笑了一下,看着對方傲然道:“如果你是來爲父報仇的,就都算在我身上吧。”
“屬下只是想弄清楚真相,並非想要對晉王不敬。”
“弄清真相之後呢?你想怎麼樣?殺了我,還是殺了她?”
“我不能讓父親冤死。更何況,無論如何葉娘子是與父親拜過堂的,算是屬下的繼母,於情於理屬下都應該將她改適晉王之事弄個明白。”
平宗點了點頭,笑道:“你的意思是不管真相如何,你不會放過葉初雪?”
“晉王英明!”
平宗抽出腰間佩刀:“那就先看看我答不答應吧。”
嚴望卻一動不動:“屬下仍是吃朝廷俸祿的軍人,不敢對晉王不敬。晉王若認爲屬下有犯上嫌疑,大可以讓賀布鐵衛將屬下捆拿論罪。屬下不敢接殿下的刀。”
平宗聽出他話外之音,面色一變,再顧不上嚴望,飛快衝了出去。只看見十丈之外葉初雪的那座氈帳已經被一羣玉門兵掀翻,幾千人將二百鐵衛和楚勒等人團團圍住,而葉初雪已經被五花大綁,四肢分別被拴在了四匹馬的身上,只要一聲令下立即就會被撕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