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爲驚訝的當屬白翎染,在看到那滴鮮血的時候,他的腦中已是一片空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是驚訝又是憤怒,還有懊悔,還有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該去恨誰?該去憤怒誰?
喬梨手中舉着的,是他跟她的孩子,如今就這樣血粼粼的由孩子的母親親手呈到他面前來,告訴他,這是送他的新婚賀禮。
“喬梨!”他咆哮出聲,伸手抓住喬梨那纖細的脖頸,用力握緊,呲目欲裂的看着她,滔天的怒火簡直要將他所有的理智都吞噬殆盡,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如此絕情,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放過?
被他這樣掐着,喬梨露出一個絕豔之極的笑容,她說道:“收、收到這個禮物你怎麼能奇怪呢?白翎染,你纔是殺死他的兇手啊!”她這樣嗜血而殘狠的笑着,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呼吸都是困難的,可是她還要笑,笑到劇烈的咳嗽着,笑到被白翎染脫力的扔在地上,笑到被離末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她還是止不住的大笑。
手中的包裹到在地上,砰的一聲,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那血跡將地面染的鮮紅一片,仿若那包裹中的死胎有流不乾淨的血液一樣。
衆人只感覺那一抹仙姿此時已經沾染了太多凡間顏色,古人說仙人若是動情,那便是萬劫不復,於此時的喬梨來說,萬劫不復也不過如此。
太后此時反應過來,她顫抖的站起身,蘇羽連忙扶住她,她的聲音都是掩飾不住的恐懼顫抖着大喊:“將這個瘋女人給哀家帶下去,永遠不要放出來。”
她的聲音明明很大,可是卻沒有一個侍衛敢上前,不是不怕她,而是更懼喬梨的仙姿風華。
離末始終是清醒的,他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切一樣,他用手托住喬梨,準備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帶着喬梨離開這裡,永遠的離開白翎染。或許只有這樣,她纔會快樂。
白翎染癱軟在地上,精緻的容顏上滿是不可置信,滿是恐懼。第一次,他感到害怕了,尤其是看到那個鮮血淋漓的包裹時,一想到那裡麪包裹着的,他們的孩子,他的心就一陣一陣的抽痛着。
喬梨的笑聲響徹着整個白翎染王府,所有聽見的人都遍體生寒。
原來,她的愛也強烈,恨也強烈如斯。
離末抱住大笑不已,那墨色的眸子卻是空洞一片的喬梨,輕聲說道:“梨兒,禮物送到了,該回去了!”聲音像是對小孩子說話一樣平和。
喬梨聞言止住大笑,有些呆滯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她說道:“帶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似是呢喃一般的,她染血的包裹抱在身上,那乾淨的玉色瞬間就被染的通紅一片。
彼時在場的人表情幾乎都是一樣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張,呆呆的看着一身黑衣的離末扶着喬梨遠去,她走過的地方,每隔一步便會有一滴鮮血落在地上。
目送着他們遠去許久,白翎染才猛
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提步朝喬梨追去。
白翎染走了一路都沒有追上喬梨,就這樣一路走到寢房的院門前。他這樣殺氣騰騰的模樣讓守在寢房的侍衛們很是不解,更是沒一個人敢上前,待白翎染進去不過片刻,房間內就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隨即白翎染怒火沖天的跑出來,揪住一個侍衛的脖領子喝問:“王妃呢!”
那侍衛嚇個夠嗆,哆嗦哆嗦的回道:“王妃未歸。”
王妃未歸!這四個字深深刺痛了本就在暴怒中的白翎染,只見他大手一捏,那侍衛便吐出舌頭倒在一邊,竟是轉瞬的功夫就被捏死。
轉眼間就殺死一個人,衆人大驚,紛紛退後不敢上前招惹這個煞星。白翎染血色的鳳眸第一次完全接近墨色,黑的像是無底洞一般,深邃不可見底。
四兒追過來的時候便看到一身大紅色喜袍的白翎染憤怒的看着那些侍衛們,而他的面前還倒着一具屍體。四兒之前一直在外院兒處理事情,根本沒有看到喬梨‘送禮’的那一幕,只是聽說卻也嚇個夠嗆。
他揪來一個看上去還算鎮定的侍衛問:“王妃呢?”那侍衛害怕的看了一眼白翎染,咬着牙說道:“王妃說去給王爺送禮,至今未歸。”
四兒聞言沉吟片刻說道:“通知王府侍衛,整個王府內搜尋禾王妃蹤跡,找到人後不能傷害,先來通知我。”衆人聞言趕緊領命散去了。
四兒走到呆滯的白翎染面前,長長嘆了口氣方纔說道:“王爺,您先進去等等吧!”
四兒一來白翎染的怒火就消了,剩下的只是呆滯跟茫然。不過這短短的幾步路,她能去哪裡?房間內的一切都在,也打掃的很是乾淨,但還是能清楚的聞到一股血腥味,那日很淡,今日卻濃郁的不像話,滿室血腥。
服侍着白翎染坐下,四兒走到梳妝檯前四處看了看,喬梨所有的東西都在,又去牀鋪那裡一瞧,嚇了一大跳,只見牀鋪上滿是斑駁血跡,好像是殺了一個人一般的,鮮血將白色的牀單被褥都染的鮮紅一片,滿目蒼涼。
四兒的情緒變化看在白翎染眼中,他臉色沒由來的就白了下來,站起身快步走到牀前,這一下卻是直接癱軟在地,他不是沒有見過血腥,殺人更是幾歲就開始了,便是戰場上的血流成河肢體頭顱亂飛他都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這個牀上的血跡都是喬梨身上流下來的,他的身體就控制不住的顫抖着。他無法想象喬梨在流產的時候是忍受什麼樣痛苦,他也無法想象那麼小小的一個她在流逝了這麼多血液之後,又怎麼能笑的一臉輕快的站在他面前,他更無法想象,她該是在怎樣的絕望之下才將自己的孩子親手殺死,又該是怎樣的痛恨讓她將死胎呈現到他的面前?
她大笑的時候,心中該是怎樣的痛苦。當她提筆寫下休妻書的時候,心中又是怎樣的悲慟?當她抱着他們的孩子的時候,又該是怎樣的絕望?
絕望,是代表對任何事情都沒有期許,希望斷絕後纔會感到的情緒,她那慣常墨色深不見底的眼中,不正是絕望纔有的神情嗎?
天!
他究竟怎樣傷害了她?他都對她做了些什麼?“梨兒……”白翎染仰了仰頭,他那血色的鳳眸忽然感到一陣溼潤,這種感覺很無力,因爲喬梨並不在乎,甚至,她還恨他恨到連傷害自己都無所謂了!
這明明是他所期望發生的,可是爲何心中竟是這般痛?痛到連呼吸都不願意,痛到眼前全是她睜着空洞的眼絕望的神情。
“王爺……”四兒的聲音也有些怪,他沒想到,那樣一個柔弱嬌小的女子,恨起一個人的時候,竟讓萬事都在掌握中的白翎染無力招架,那般決絕的讓他們這些外人都感到害怕跟無力。
“找到她,找到她四兒,一定要找到她。”白翎染睜着血色的鳳眸焦急的看着四兒,他的手用力捏住四兒的胳膊,那般用力,好像只有這樣他的心纔不會那麼疼。
四兒心中也是焦急,可是更多的是擔心。他溫聲說道:“王爺,小的已經派人去找王妃了,您彆着急。正廳那邊還有很多賓客在等着您,您看您要不要先過去?”
四兒這麼一提醒,白翎染這纔想起來自己正在成親,正在跟別的女子成親,而便是因爲這個女子,纔會將喬梨逼到如今這種程度,纔會讓才十四歲的她遭受親自流掉自己的孩子這種絕望的痛苦。
白翎染猛的擡起頭,血色的鳳眸毫無感情的向正廳那邊看過去。他道:“死!全部都給我死!”聲音冰冷的像是北極山上萬年不化的積雪一般,冷的讓四兒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彼時盛怒中的白翎染已經忘記,他曾經是如何對待喬梨的,也忘記他應該是該恨喬梨的,因爲喬梨讓他從堂堂王爺成了給商家女沖喜的新郎。忘記了若不是他一次次的無情掠奪,喬梨又怎麼會恨他至此,忘記了她是如何爲了愛他而委屈求全的。
他便是這樣一個人,自私自利,總是認爲誰都是欠他的,不管怎樣爲他付出都是應該的,所以,每個對他好的人都不被他所在乎所關注,每每到失去的時候,方纔驚覺,原來那個失去的人曾經待他那般好,而他卻親手將她逼走。
他不是不愛,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學會去愛,他的愛只是愛自己,因爲從小得到的愛不過都是因爲他有能力,也因爲這個能力才招到白幽帝的記恨,所以一面是來自先皇太后的愛,一面是來自白幽帝的恨,也因爲他自小的生長環境跟那雙獨特的血色鳳眸讓他心理漸漸變態。
白翎染這樣的情緒是這些年來都少有的,但他每次這樣的時候都是必須要做到的,並且是心中極度怒恨,要折磨死那人在罷休。所以,這個秋月可是倒黴了!
四兒扶着白翎染走出寢房,白翎染臉上又恢復尋常的面無表情,一走出寢房他就甩開四兒的手,腳步穩穩的朝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