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輝這段時間一直就沒有安寧過,從田文學給紀委的洪峰“非法”請走起,就是這樣的。當時,也就是擔心田文學亂說話,將李潤說出來。更擔心這件事的背後是省裡通過楊秀峰來達成某種目標,要不然又該怎麼來理解發生的這些事情?
但隨即就判斷出來,是楊秀峰爲了打開局面,在南方市要殺出“三板斧”的一招,借田文學來讓市裡的人都明白,他不論對誰都會斬殺的。這樣的意圖給看穿之後,由於沒有找到洪峰等人的落腳點,確實很讓自己這一方被動。
李潤親自找到楊秀峰後,兩人在市政府裡鬧僵了,隨後楊秀峰突然消失,應該是田文學還沒有開口,要不然哪會要這樣複雜?將那些東西丟在李潤臉上,或拍在自己辦公桌上,李潤只有服軟的份。老領導知道李潤所作所爲也會對他不滿,甚至雷霆之火,親自將李潤送進監獄裡都不算什麼意外的。
老領導對李潤確實很關照,但也是基於彼此之間的情感,情感不等於原則,也不等於老領導就不會因爲他而將自己的底線都喪失了。對陳丹輝說來,最初對李潤的做法也是很有些看法的,無奈不能夠直接對他說明白,也不好怎麼說。按照陳丹輝的想法,大家低調一些,做事圓潤一些,對各自都有好處,方方面面也能夠交待過去。
只是,後來省裡也知道不可能因爲對李潤或對南方市的不滿而將這邊的事情掀開來說,掀開了勢必會驚動老領導的,省裡誰肯出來冒犯老領導?不說老領導會不會因此而發火,省裡甚至京城的人都會對挑事者有着看法吧。
這種事情自然都能夠看到,也就都不會有人去做。南方市這些年來,似乎也就是老領導翼護下最安全的一隅領地。李潤也就更加膽大,或說底氣更足了。事實上也證明,李潤這樣有底氣是有他獨特的眼力的。楊秀峰消失的兩三天,李潤擔心田文學當真抵不住而說出什麼來,搶先到省裡去,省裡也就有了對他這樣老同志同情的聲調,對楊秀峰這種不按規矩出牌一直譴責和打壓,到京城去更是將楊秀峰借二公子的口,讓他直接就碰壁了。
那必突然有點修路資金給卡住,陳丹輝估計其實不會是李潤到京城後纔給卡住的,應該是一次巧合。但這樣的巧合當真是神來之筆啊,也可說是一種幸運。這樣一來,也就堅定了省裡對南方市的意見了吧。
楊秀峰怎麼就到了京城去,之前是沒有預料到的,只是等李潤從基礎裡將他在老領導家門外受到了二公子的喝罵後,李潤很得意地將這一事傳回市裡。陳丹輝得知後,雖說也很高興,但高興之餘卻也在想:省裡怎麼就會讓他到京城裡去?而這一筆修路的資金優勢怎麼一回事?實現他這個南方市的一把手都不知情,省裡也沒有給出任何信息。這樣的情況是很反常的,要對南方市這邊做這樣大的一個項目,他居然一點信息都沒有收到。
省裡的那些領導難道也不知道?他們要是真的了,肯定會對自己先打招呼的,之後自己纔好進行安排。以前還不都這樣,只要是稍微大的項目或得到一筆稍微大的資金,他們也都會參與進來,這是一個共同點利益整體,誰都不能夠缺少的。
陳丹輝知道自己在這樣的利益鏈裡處於什麼樣的位置,也知道省裡那些領導和老領導之間的關係。沒有他們的配合與掩飾,老領導也不可能不知道南方市這邊的實際情況。可目前,多年來平和而穩定的局面,似乎要給楊秀峰這個省派下來的常務副市長給攪鬧破壞,對於陳丹輝說來是不想見到的,但要說在市裡對他就怎麼樣,當真是沒有太有效的辦法。
體制裡,對一個不守規則的人,確確實實很棘手的,除非省裡對他下手。在市裡,工作上就算對他進行擠壓、設置阻力,但你不能真的有效?做得太明顯了,他會不會重進辦公室裡來質問?這種可能性不會小,敢對李潤直接呼喝要他滾的人,重進自己這個市委書記辦公室裡來拍桌子不算太意外吧。到時候,撕破了臉皮對誰更有利些?他不過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但自己在南方市還有多少威信?又如果他手裡有一些東西,在辦公室裡挑出來讓大家都知道,市裡的人會信誰,也都是能夠想象得到的。
手底下有這樣一個人,當真是最令人頭疼的。而省裡,如今也是在膠着地進行鬥爭吧。省裡的情況,陳丹輝也不是不知道,早幾年就開始了。外來者和本地兩大陣營之間的鬥爭一直就不間斷過,據說,京城對此也是有着很微妙的、在市裡還不能夠接觸也無法看透的東西。不過,南方市這邊因爲有張浩之這樣的老領導蔭護着,省裡自然不會有誰敢隨意地動。隨着柳市那邊的崛起,省城的經濟建設發展也快速起來,使得柳省之前的地方勢力慢慢地顯得勢弱。這樣的勢弱,是不是和張浩之在京城身體原因退下來不多理會柳省的事務,纔出現這樣的局面,或是其他什麼原因?
從陳丹輝的角度看,他覺得老領導病了後,才讓蔣國吉等人慢慢得勢的。知道如今,省裡的形勢還是很複雜,雖說地方勢力中沒有一個強力的支撐之人,但他們都抱成團來,也不是誰就能夠將這些人怎麼樣。黃國友在市裡一直和他唱對手戲,也就是他在省裡有黃徵軍這個親叔叔,要不然,哪有他的戲唱?
楊秀峰到南方市來,大家都明白是蔣國吉等人往這邊進行滲透,這樣的滲透自然無法正面抵制。南方市如今在全省裡的經濟排在最末,確實也要有所改變的,對於這一點,陳丹輝還是有這個認識的。否則,經濟指標不上去,他這個市委書記幹起來也不是滋味的。但怎麼樣進行運作,陳丹輝卻是虛將這一切都掌控在手裡。就算自己不能夠直接掌控,落在黃國友手上總比不能夠參與要強。
黃國友是自己的對手戲,但總體的利益上彼此之間不會衝突,在省裡而言,大家都根子也都生在同樣的土地上。小利益的衝突甚至在政治佈局上有另外的做法,對整個南方市說來都只會更好。
得知楊秀峰到京城去,就算遇到了重挫,陳丹輝心裡也沒有多少痛快感,反而覺得更加壓抑。這種壓抑主要還是來自那莫名其妙地就出現要修的路,這筆資金有多大不知道,這條路要怎麼修也不知道。既然這條路的資金是從京城那邊化緣過來的,省裡和市裡就算出錢,也不可能出太多,否則,早就會對這樣的事情進行吹風了。
這條路的具體運作陳丹輝問了省裡,卻沒有了解到具體的方案,但楊秀峰會知道吧。今後在市裡,誰來操作?這個問題雖說不是核心問題,但也能夠說明問題的。
一個市委書記,對市裡要修一條路,事先都沒有一點信息,本身就很不正常的。
如今,楊秀峰在京城受到狙擊,這條路或許會給推延,自己也就會有參與的可能,甚至這條路就這樣無限地往後推。不管怎麼樣,從這件事裡也都看出來,省裡對他們的態度了。這是必然的卻又是很危險的。
一旦本地的人在省裡失去了話語權,他們在南方市還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楊秀峰敢對李潤當面說滾,是不是也是基於這樣的底氣?
楊秀峰到市裡之後,就算有一些獨立特行,那都是一些做派是做給人看的,不難看穿也不會在意他在這些事情上怎麼做。但在田文學的事情上,弄一招,之後對李潤的態度等,直到他突然失蹤,再進京城跑資金,接踵而來的事情,當真難以讓人看透啊。
將周滔、李宇夏和趙立城都叫過來,卻沒有叫林挺,陳丹輝心裡明白,林挺在工作上很多情況下都站在他那邊,而不是支持黃國友,也是因爲南方市從大局上來看,政法委還是在市委的領導下的。這一原則下,有這樣的結果平時可多和林挺進行溝通經營,但當真要商討什麼時,卻不會讓林挺參與的。事前事後,再單獨和林挺聊一聊,那是很有必要的。
今天有事請要商討,但陳丹輝覺得這些事情會不會商討出什麼結果來?周滔、李宇夏和趙立城在市裡的一些具體工作上,還是能夠想出不少妙着的,但離開了南方市他們確實沒有多少資源,也就無法判斷的。但陳丹輝還是想聽一聽他們的說法,或許對自己也是有不少幫助的。
走進包間裡,李宇夏站下落在後面幫他關門,周滔和趙立城站起來,顯得恭敬。幾個人也都不怎麼說話,陳丹輝走到屬於自己的位子去,等陳丹輝坐下後,趙立城說,“書記,是不是先喝一杯?”有酒喝、有女人弄,纔會有氣氛的。陳丹輝不介意大家聚在一起時,有些湊興的做法,甚至不介意趙立城等人帶着女人過來。不過,人稍多了時,也就不帶身邊的女人了,帶着相互都看見也不好。
陳丹輝轉而看向李宇夏,說,“就先上一瓶,其他的等會再說。”“好的,書記。”李宇夏很少叫陳丹輝爲老闆,更多的會叫丹輝書記,只是在這樣的聚會場所裡,卻不會叫得這樣正式。
其他人見陳丹輝這樣說,也就知道是有事要商討的,平時也遇上不少這樣的情況,每當市裡有什麼大事要決策時,也都會進行討論,在常委會之前,也都會將誰先說話,誰來說什麼,都有細緻的安排。安排之前,自然會將細節都討論到,使得在常委會裡纔會有目標和節奏。之前有李潤這員猛將在,陳丹輝等人的壓力就小很多,不少難做的事
,他都會站起來攬到自己身上。黃國友反正是拿他沒有更穩當的辦法,只能在某種程度上進行退讓。陳丹輝也就更好地控制着大局,對黃國友等那邊擠壓的同時,也會留下一些餘地來。
如今,市裡的形勢有所改變。李潤退下後,他們這邊就少了這一猛將,今後誰能夠站出來擔當這一角色?本來陣營裡的林挺比較適合的,只是林挺和他們之間卻不算默契。林挺未必肯做,而這邊也不會放心他做的。
一個陣營裡卻是需要這樣的一個猛將的,從李潤退下之前,大家都在琢磨這樣的事。這樣一個人不一定要有多重的權,但卻要有那種勢,更要和自己的性格配合起來,纔會做到順利。比如楊秀峰敢對李潤說滾,有了之前一來就給何磊、唐玉等人的大臉行動,又有他在經開區裡對那幾個將要退休的人不留情面地批罵,再有他經常在大街邊蹲着就能夠吃飯等,在大家看來就是很順容易給人接受的,也纔是當時李潤的氣勢就給當場阻住而不會發作出來。要是換一個人,不說罵李潤就是對李潤說一個不,結果都不會是這樣的。
這一件事對陳丹輝等人說來拖延已久,雖說沒有明確討論這事,可這些人在陣營裡都是老角色,深知陣營的佈局要怎麼樣纔會更有利。隨着楊秀峰這個怪物出現,市委這邊本來還準備將他爭取過來,以抵消李潤退下去的損失,但隨着田文學案子鬧將出來,楊秀峰的態度也就明顯了。黃國友雖說也在觀望着情勢,可對市委一方說來還是有了巨大的壓力。
楊秀峰在京城裡受挫,他們也都知道的,雖說心裡感覺到舒爽不少,但這背後以爲這另一種信息,也是能夠體會到的。他們中有誰能夠跑到京城裡去做這樣的工作?而楊秀峰能夠去,還能夠和華興天下集團的人關係密切,都讓人對他更加忌憚的。
今天的聚集,是不是要討論這一個問題?周滔知道,自己在組織部裡,有書記在市委裡策應,就算完全將楊紹華這個抓人事的專職副書記架空起來,也不算太難。當然,陳丹輝一直沒有這樣做,就算之前李潤多次提出這樣的運作,都沒有采納。周滔心裡也是有數的,楊紹華是黃國友的最主要的同盟,架空他不會是那麼輕易做到,不論是自己,還是丹輝書記都沒有那種魄力。也是這樣,才註定了周滔擔當不了接替李潤角色的人物。
趙立城性格倒是有些適合,能夠霸蠻地處理一些事情,在市紀委裡和書記騰雲都沒有處下風。只是趙立城的強勢,卻也有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不是市委常委成員,在市裡的大事上沒有話語權。不是市委常委,再有衝勁也是非常侷限的。
本來李宇夏有不錯的優勢,在市委裡是大管家,又得書記的器重和依託。但李宇夏自己似乎不能夠主動,遇事考慮得太周詳。或許是他的性格這樣,才適合做大管家這樣的位子。要接替李潤在市裡來打衝鋒做猛將,就算強行着要他扮演,只怕都難以做到。
陳丹輝也不理會大家的心思,等人將酒送過來後,李宇夏給每一個人都遞了酒,也就先碰一杯。在這幾個人裡,趙立城的職位最低,但他在圈子裡的地位卻不見得就低一等。紀委口子那邊,趙立城在那裡撐着,是爲圈子立下不小的功勞的。喝下一杯後,也就將酒瓶拿過去,先給陳丹輝滿上。
陳丹輝拿酒在手,看來身邊幾個人,也看得出個人心裡都有着心思。說,“近來市裡情況你們也都知道,我就不多再說,你們有什麼看法?”
說了這話之後,陳丹輝也就不再多說,這也是他一貫的習慣。當下斜靠着沙發靠椅,似乎這樣更有好的視角能夠將每一個人的心思都看穿。趙立城在圈子裡也是那種急於表現,又不怕事的人,這時只是還拿着酒瓶也不好就停下來,忙着給周滔和李宇夏都倒了酒,坐下將瓶子放在自己酒杯邊,說,“書記,依我看,省裡的心思還未定。京城那邊要是肯說一句話,田文學也就能夠脫身,在省裡就算對那個人不追究,我們雖說有所損失,但也是勝了。”
“我覺得田文學那邊倒是不會有什麼,那個人也就是拿主意的事來試一試市裡的反應。洪峰那傢伙纔是真正有禍心的。那個人順手將這事挑出來,對他說來是一妙招,纔不會不做。但想來他也會明白,田文學那邊有多少可挖的?做給市裡的人看看罷了。”周滔說,對於人心的妙用,他比趙立城想得要深些,至少他自己這樣認爲的。
陳丹輝不會評說什麼,又像是在思謀着兩人說的話。
“省裡對田文學那不事沒有結論下來,對洪峰也沒有結論,那又怎麼看?”趙立城說。
趙立城對省裡的態度覺得有些曖昧,田文學給洪峰“請走”,他已經將這樣的情況給彙報了,而市紀委書記騰雲也將這一情況彙報到省裡。省紀委一直都沒有說話,或許是在等田文學開口?又或是田文學已經說出什麼了,而是在觀望者,等省裡的事態明朗一些纔會有結果?田文學要真說出什麼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會牽涉到李潤,也就會讓省裡顧忌到李潤背後還有另一個人——張浩之老領導。省裡自然不好對李潤做什麼的,繼而也不知道該怎麼也處置田文學案吧。趙立城在紀委裡日久,對其中的規則和習慣也都熟悉得很。
到如今,只要田文學案給拖着,也就是省裡在考慮怎麼樣將這樣的燙手山芋要如何處置纔是恰當的。說實在話,洪峰是這一案子的始作俑者,而楊秀峰不過是想借這一案子在市裡發出聲音來,他這一決策在趙立城看來就是很臭的一招棋。將省裡逼得難做,那不等同於給自己找麻煩?
陳丹輝聽了這話,覺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楊秀峰那天突然就失蹤,之後卻出現在北方省,和華興天下集團攪合在一起,時候查證確實是去了北方省的。只是之後宣稱在省裡還要和華興天下集團商討項目等事,人卻去了京城。他這樣做,用意又在哪裡?
實在看不到他的用意和利益所求,因爲看不到這些,楊秀峰在京城受到這樣大的挫敗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續事做?修路的資金不到位,李潤在京城裡就曾說過,他卻將這筆資金討過來,今後在市裡和省裡會有更多的發言權和主動權的,李潤的意思是幫他做好這事,使得市委能夠重新佔據主導地位。但他卻要李潤暫時忍一忍,自己也想不通怎麼要這樣做。是在擔心省裡還會繼續用楊秀峰在京城裡活動,資金問題的解決,省裡將功勞記到他頭上?其實這種事可能性不大的,省裡對這些都是能夠一眼洞穿。
“那個人到京城去,是爲了將之前預計的一筆資金梳理清楚,雖說在老領導那裡給攔阻了,應該不會就這樣返回來的。這些就不去理會了,有李老在京城裡,省裡會怎麼做外貿也只要等下去就行。只是,要從省城修一條路穿過南方市,之前雖說有過這樣的設想,但省裡一直都沒有表態,這兩年也都讓人忘記這一件事了。省裡會是什麼意思?”陳丹輝說。今天的討論,主題卻是在這裡。楊秀峰在市裡做什麼,或說針對誰,都不算什麼大事,只要不生省裡的意圖,個人之間的爭執和衝突,都是小事。
“省裡故意讓他到京城裡去碰壁?”趙立城說,說過後自己卻搖了搖頭,也覺得可能性太小,“不過,省裡要是覺得他在市裡伸手太寬,要讓他清醒一下也是有可能的。”李宇夏一直都不說話,聽了趙立城這一句,也知道他在自以爲是。對楊秀峰在市裡的做派,那天他說到市政府的辦公室的,能夠感覺到楊秀峰對田文學所做案子的那種憤怒,絕對不是作假裝出來給人看的,要是楊秀峰年輕氣盛,倒是覺得還沾邊一些。
李宇夏也覺得楊秀峰這個人看不透,但卻有一些好感。他在陳丹輝身邊,自然不好多說什麼。李潤等人事什麼樣的心性、田文學有什麼用的品性,只是不好站出來指責。倒是覺得楊秀峰在田文學的案子裡所做的,讓人感覺到心裡暢快。
陳丹輝還是糾結在省裡怎麼樣的態度上,在南方市的建設問題上,要是有什麼規劃,當真避開了他這個市委書記,那會意味着什麼?不過,有老領導在京城裡,想來,省裡就算有人想要他下來給人讓路,那也不算很容易做到的。
會不會將自己調離開南方市?這種明升暗降,或者就乾脆升一升,弄到省裡去,南方市這邊的棋還不是給他們走順了?當然,省裡真要這樣做,對他說來沒有太多的損傷。只是身邊這些人今後的日子要難過一些。
這天討論不出什麼來,陳丹輝也沒有心思參與趙立城等人後面的喝酒和玩鬧,先就離開了。李宇夏見陳丹輝要走,也陪着走,趙立城等人會怎麼鬧,他總之是不會參與的。就算平時偶爾陳丹輝也參與在其中,李宇夏有自己做大管家的自覺性,安排和掛賬這些事他會主動做好的。
兩人走到外面,陳丹輝也不說什麼,上了車,見李宇夏也跟着進來,坐下後,說,“宇夏,華興天下集團那邊你怎麼看?”華興天下集團的人已經到市裡兩三天了,陳丹輝雖說到應酬過,但對那個叫宋傑成的老總印象一般,沒有多少信任感。楊秀峰不在,他們到市裡來,先還以爲是經開區那邊將他們拉過來的,如今知道楊秀峰到京城去了,反倒懷疑宋傑成是不是專爲楊秀峰到市裡來穩定人心,免得有什麼對楊秀峰不利的言論?
這種事不能說不可能,楊秀峰和華興天下集團有這樣的交情,也做得出這樣的事。
只是,真從省裡修一條路過來,南方市這邊將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這條路二十年前就說過了吧,之前,柳市的高速路投建之前,也曾說過了要在南方市這邊爭取一條好路。陳丹輝也曾到跑過,但卻沒有任何結果,京城那邊也不給答覆的。
李宇夏沒有想,今晚都沒有提到華興天下集團的事,此時書記卻說起了,沒有立即應答,想了下說,“華興天下集團在全省都有佈局,就算在市裡有一些動作,也是可能的。如今,他們只是來考察,和市政府那邊的商談也是有誠意的。只是楊秀峰這個主抓經濟建設的人不在,國友市長也不肯就拿主意。書記,那條路要是真修起來,將市裡和省城拉直了,不比柳市到省城遠啊。”
“不可能是高速路。”陳丹輝說,之前到過京城跑這條路,對這一點還是有信心的。
不是高速路,就有可能是在原先的公路上進行擴寬,這種修路會節省很多成本,至於能不能達到修路的長遠意圖,就看省裡的規劃。這種事情,對陳丹輝說來卻是問道於盲了。省裡的那些資源人脈,所在的位子都不是業務方面的,要接觸到這些信息,如果有人刻意要進行隱瞞,就不難做到。這條路當真是在原基礎上進行擴寬,那就沒有多少變化,就算由目前的兩車道擴寬爲雙向四車道,對南方市說來真沒有多少改變。
而在柳省的高速路的規劃問題上,陳丹輝早幾年就已經探查到上面在柳省的安排,也因此,這幾年都不在路的問題上想上面要項目、跑資金。也纔會對突然冒出的修路資金感覺到奇異,拿不準省裡的真正意向。
要是沒有高速路,華興天下集團在南方市這邊就算有什麼佈局,也不會有太大的動作。華興天下集團不到南方市來,相信其他的商家就單憑楊秀峰也不可能拉到什麼人的。沒有利益和遠景的發展,誰會傻到拿錢投進來?楊秀峰在南方市沒有多少作爲,省裡也就不會對他們怎麼樣,這一點,陳丹輝最有信心的還是將自己的變動寄予在老領導那裡。
“華興天下集團那邊也很難捉摸到他們的真實意向的,”李宇夏說,“當年他們去柳市之前,誰又能夠看得透?”“柳市是通向大西部的大門,南方市有什麼長遠的利益可言?”陳丹輝這話也是市裡這些年來一直商討經濟發展的最終的結論,不相信有楊秀峰到來就會因此而改變這一事實的。
李宇夏在心裡還有一句話,但沒有再說出來:南方市的大山背後,不僅是離大海不遠了?比起柳市通往大西部說來,這邊就更是捷徑了。但南方市往沿海省就是給那些山給封堵住,上陡而險,地質結構複雜,修路成本很高。沒有可看得見的效益,要從這裡開闢一條路來確實是難以想象的。
第二天,陳丹輝接到省委的通知,要他們到省裡去。
接到通知之後,得知黃國友也會去省裡,還包括了可能在京城的楊秀峰。陳丹輝最辦公室裡一連抽了五支菸,滿辦公室的煙味很重,卻還是找不到更好的可解釋的理由。李潤還在京城,也不敢隨時到老領導家裡去探問情況。這一次,到京城的時間不短,雖說意外地攔阻了楊秀峰這個最可惡的狂妄之徒在京城的工作意圖,但李潤還是不想在京城裡和他碰面,只是在電話裡跟二公子聯絡着,從他那裡套問一些話。二公子也忙着自己的公司,沒有時間回家幫他去探問這些瑣事。陳丹輝想從李潤那裡探一些有利的消息,也就無法得到,李潤總是模棱兩可地說些不着邊際的話,陳丹輝自然猜到他在京城裡的一些情形。
李潤在京城幫不上什麼,回來到市裡也幫不上,在楊秀峰面前,當晚給痛罵讓他滾,李潤氣勢給挫傷後也就無法再鼓起勇氣來直接面對楊秀峰了。就算在背後弄些陰招,卻也難以傷到楊秀峰什麼。對李潤在京城的去留,陳丹輝也不想多說什麼,而那筆修路的資金要不要就去見老領導討要,陳丹輝覺得要先弄清楚了,纔好運作也好定下自己這樣做的目標。那就等從省裡回來後再定吧。走之前,先見一見黃國友,或許他那裡有什麼消息。
和黃國友在政治上的鬥爭,那都是有分寸的,至少和楊秀峰這樣的不同。前提都是將市裡已有的利益進行瓜分,只是在爭誰多拿一點,就算沒有了李潤這員猛將壓制黃國友,楊秀峰的到來,也就讓兩人都有一種隱約的危機感。
醞釀了下要對黃國友怎麼說,拿起電話之後卻又覺得這些準備都是廢話,之前兩人每說一句話都要好好地斟酌。但今天卻覺得沒有必要,或許黃國友也在揣測着,省裡通知他們到省裡去的意圖吧。接通了電話,那邊就先傳過來,“丹輝書記,您好啊。”“國友市長,忙不忙?”
“丹輝書記,不論有什麼事,您書記的事都是最緊要的。”黃國友說,聽在陳丹輝耳裡也沒有什麼感想,對這句話也都是沒有多少意義的話,不會認爲黃國友就表什麼態。
“國友市長客氣了,要是不忙,我們坐坐?”“好,丹輝書記,我這就過來。”“辛苦了。”陳丹輝說得淡,李潤退下去後,黃國友那邊也就不容情地擠壓市委,給陳丹輝的壓力當真不小。等楊秀峰到市裡後,兩邊爲了爭取楊秀峰這個外來的一票,也是各施手段。只是,所有的手段都處在試探的態度上,沒有多少實質的東西,陳丹輝也不會有多少損失。但楊秀峰對田文學下手後,黃國友那邊雖沒有落井下石,可更多的都是在旁觀着,沒有援手的意思。此次見面,會不會讓兩方都有那種自覺和解,來壓制楊秀峰的默契?
楊秀峰當時悄然離開市裡無蹤無跡,陳丹輝曾想黃國友從市政府那邊對經開區更直接一些施壓,但黃國友還是觀望了,雖說讓人到經開區裡,效果上遠沒有達到陳丹輝所想要的程度。不過,想回來也是,要是楊秀峰對黃國友進行出手,自己在市委這邊會有什麼態度?
但不管怎麼說,省裡的形勢不明,對大家說來都沒有利好,總要等形勢明朗些再怎麼選擇和打算,都是下一步決定的事情。將心態調節好一些,也就讓秘書宋盼先把辦公室的窗開了,吹一吹,免得黃國友看到自己心裡沒有底。
如今天氣氣溫還高,辦公室裡開着門窗也不算有多奇特的。宋盼去候着黃國友的到來,這個姿態卻是要做到。黃國友很快就到來,陳丹輝正在關着窗,見黃國友到了,迎過去看不出多少態度來,但兩人之間在南方市相鬥多年,彼此之間的瞭解當真超乎尋常的深透,很多事都不用見到就能夠看出來的。
黃國友心裡一笑,說,“書記,秋後多通一通風,對身體是有很多益處的。”
“國友市長對養生之道很有造詣嘛。”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四十歲之前對這話沒有多少體會,但過了四十歲那就不同了。”黃國友雖說過來四十歲,但從外表看還當真沒有一點滄桑之跡象,臉色紅潤,精神也很不錯。陳丹輝相對而言就要顯老些,兩人的年齡相差不大。但陳丹輝顯得對什麼事都會放在心上,而黃國友卻有種大懷的性子。
陳丹輝不會將話題放在養生上,笑一笑,宋盼已經將兩人的茶都端上來,退了出去。也就說,“國友市長,想必也接到了通知,到省裡去吧。”
黃國友早就對陳丹輝叫他過來進行了揣度,也覺得是爲這一事由的。當下說,“是呢,書記,省裡會有什麼新指示?”讓市委書記和市長一起去省裡,那就不會是小事情了,要是先得知一些情況,也就有更爲充足的準備。
“你覺得呢?”陳丹輝不會先說,這也是他一向來的習慣。黃國友自然明白,兩人今天見面不是鬥氣或鬥智,沒有必要總做得風雨不透的樣子。對於市裡最近的事,大家也都明白,相信心裡的疑惑也都相近。黃國友說,“書記,省裡的通知將秀峰市長也帶上了,是不是與華興天下集團的到市裡來考察相關?”
對華興天下集團到市裡來考察,雖說和市政府有着正式的接觸,但黃國友等人還是拿不準。心裡總是找不到華興天下集團到南方市來投建項目的利益點,也就對這一接觸抱着疑惑的姿態,同時,有楊秀峰居中,讓陳丹輝和黃國友都防着,會不會是他鬧出來的假象?要不然,怎麼會在華興天下集團到市裡來,他一個省派主抓經濟建設的常務副市長卻這樣巧合地離開市裡?連蹤跡都隱瞞着?
“他如今是在京城,具體的任務是要討一筆資金來修路,找老領導出面斡旋。事情辦得怎麼樣也就他自己知道,省裡點名要他到省裡去,在建設方面他有不小的發言權啊。”陳丹輝說,對楊秀峰在京城裡受挫,市裡主要領導都已經得知,這時也沒有必要說出來。但楊秀峰的活動中,也能夠看到一些跡象的。
“省裡對我市要下大決心?”黃國友說,似乎在問又像有些嘲諷。
“國友市長也這樣看啊,我想,市裡那就交一份報告到省裡去。”
“行,市政府那邊先打初稿,再請書記過目審覈吧。”黃國友說,在這些問題上,就算尊一尊這位市委書記,也不會讓他的威信就有所損失。時間還足,黃國友給何磊佈置了工作後,留在市委這邊繼續和陳丹輝討論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