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刃沒有看他:“殿下不是誰都不喜歡嗎?”
楊玦聞言哈哈大笑:“話倒是沒錯,我誰都不喜歡,那娶誰似乎也就沒了分別。”他揚手勾住了薛懷刃的脖子,“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嫉妒你呀。”
“真想讓你也變得跟我一樣。”
“誰都不喜歡……就好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語氣卻變得越來越冷硬。
這樣的楊玦,纔是真正的六皇子。
薛懷刃仰頭看向天空,只見一副風雨欲來之相,不由得問了一句:“殿下今日來,難道只是爲了同我說這些?”
楊玦鬆開手,退後一步,靠在了欄杆上:“你大約也聽說了吧。”
“老頭子終於要立儲了。”
薛懷刃輕輕嘆了口氣:“殿下是擔心?”
楊玦搖了搖頭。
少年如玉的面龐上浮現出一抹譏笑。
“這事拖拖拉拉的一直沒能定下,本不是老頭子想挑揀,我並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他別開臉,望向遠處的樹,“只是真到了這個時候,我卻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了。”
“哦?”
楊玦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他早不立晚不立,爲什麼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
他說完,倒也沒有指望薛懷刃能給出答案的意思,一轉頭,站直了身子道:“還是國師大人好,不管大事小事,從來也不瞞着你。”
薛懷刃看着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楊玦立刻“咦”了一聲:“難道不對?”
薛懷刃微笑着道:“殿下覺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楊玦翻了個白眼:“這話說的,可真夠敷衍的。”
“走吧,難得過來,忙裡偷個閒,一道去用飯吧。”薛懷刃擡腳向前走去,一邊揚聲喚了“無邪”過來,“讓人備菜,再溫壺酒來。”
楊玦聞言,立即笑嘻嘻地跟了上去:“白日飲酒,不妥吧?”
薛懷刃頭也不回:“殿下方纔說了一堆,不就是想吃酒嗎?”
楊玦哈哈地笑:“還真是瞞不過你。”
倆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屋子裡。
無邪站在外頭,摸了摸鼻子。
斬厄不知何時也冒出來了,見他摸鼻子,也跟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怎麼了?”
無邪一邊往外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主子他……好像有些奇怪。”
“奇怪?”斬厄一向看起來木訥的表情,變得更木了,“我怎麼沒看出來?”
無邪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要是連你也能看出來,那還叫‘好像’嗎?”
斬厄拍了下他的腦袋:“你又笑話我!”
無邪倒吸了口冷氣:“我跟你小子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我又不跟你成親,八字不合就不合嘛。”斬厄一臉正色地道,“喂喂,無邪,你說主子回頭娶妻了,咱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一貫寡言的斬厄,突然話多了起來,似乎真的很焦慮。
“要是、要是夫人她,不喜歡我們,那怎麼辦?”
“主子會不會,就不要我們了?”
無邪大步向前的動作猛地停頓了一下:“怎麼可能!”
斬厄還是不放心的樣子:“我不想離開主子。”
“……我也不想。”無邪聲音一輕,又變得信誓旦旦起來,“放一百個心吧你!那位夫人,顯然很喜歡我們!”
他樣子誠懇,語氣也篤定。
斬厄聽了,總算安心了點。
可轉過頭,無邪自己倒是隱隱有點不安起來。
他們那位未來的女主子啊……
好像,真的不太喜歡他吧?
用力搖了搖頭,無邪自我催眠般地嘟囔了句:“除非主子殺了我,不然我是一定不會離開主子的……”
斬厄聞言,猛然低頭湊近:“你說什麼?主子要殺誰?”
臭小子。
腦子不好,耳朵倒是很靈。
無邪連忙清清嗓子,胡亂搪塞了兩句。
天氣漸漸陰沉,似乎要下雨了。
太微站在空地上,突然鼻子發癢,連打了兩個噴嚏。
小七原本正雙手撐在腿上,彎着腰大口喘氣,見狀忙站直了跑過來:“五姐,你着涼了嗎?”
太微拿帕子捂着鼻子,聲音有些發悶:“怕是有人在背後說我閒話呢。”
小七仰頭笑了起來:“興許是教習師傅在心裡罵你呢。”
太微擡手握拳,拿手背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胡說八道!”
小七笑眯眯的,拿袖子擦了把臉:“五姐,我覺得我沒有習武的天分。”
小女孩汗溼的臉上,嵌着兩顆晶亮的眼睛。
“我原先只是有些疑心,又想是不是因爲我還不夠努力。”她向着太微攤開了手,掌心磨破的皮膚,才結的新痂,看起來顏色很嚇人,“可看到了二寶以後,我便確信了。”
“我的確是不行。”
“我花費十分努力獲得的,尚不及他的一分。”
“而且……”頓了頓,小七的眼神黯淡了兩分,“他並不比我少努力一分。”
太微一邊聽着她的話,一邊朝遠處望了一眼。
自她把二寶從外頭帶回來,已有段日子了。
因家中正好給小七請了師傅,她便索性將二寶也安排到了一處,讓他跟着學些拳腳。不想二寶這孩子,竟然頗有天賦,才學沒多久,便已經很有樣子。
想了想,太微把小七攬進了懷裡:“天分這東西,與生俱來,又因人而異,你既不擅習武,那必定有其他擅長的東西。左右一開始便是你自己說的,要一樣樣嘗試,如今這樣,不就是試出了結論嗎?”
小七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悶聲道:“我知道,我不會放棄的!”
太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髮。
溼漉漉的,全是汗。
這孩子,的確努力了。
可天分這東西,從來不是努力便能彌補的。
有些上限,是努力到了極致,仍無法突破的存在。
太微揚聲喊了丫鬟過來,讓人帶着小七下去洗漱更衣,自己則提着壺茶叫了二寶過來。
“幾日不見,你小子好像又長高了嘛!”
太微笑着給他沏了杯茶。
二寶一邊擦汗一邊道謝,差點又叫出了“墨小姐”,舌頭轉了半天彎,才變成了“五姑娘”:“聽說,府裡早前來了聖旨?”
太微點了點頭,臉上笑意不減:“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二寶喝了一碗茶,眼神變了變:“那件事……還是沒有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