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瘋子和諂臣的女兒。 祁太微逃過婚,放過火,殺過人,死的時候漂泊異鄉,孑然一身。 她拼盡全力愛上的,不過是場黃粱美夢。 如今夢醒了從頭再來,這種裙下之臣不要也罷。 “抓住這隻手,你就可以活命。” “活你個大頭鬼啊。” 做人真他娘一點意思也沒有……
遠處燈火閃爍,似星羅棋佈。明明方纔還是一片昏暗,現在卻亮得鋪天蓋地。石板鋪就的竹林步道,似乎也被那燈火給照透了。斬厄握刀的手,用力得青筋鼓起。無邪深深呼吸,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指用力下壓:“慌什麼,主子他不會有事的。”從一開始,太微和薛懷刃就沒有打算共同行動。他們兵分兩路,才能分散人手,更快地離開國師府。可是,看那燈火,國師的人好像全都聚起來了。斬厄還是不安,扭頭去看太微。太微面沉如水,只是道:“出去再說。”他們已經離得不遠。熱衷於冶園造景的國師,將一片尋常的竹林也打造成了迷宮。他們眼下所要做的,便是穿越迷宮。分心不得,她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尚未發生的事。追兵還在竹林外。他們除了加快腳步埋頭向前,並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太微依然走在最前面。她眼睛好,手腳也快,行進間幾乎無聲無息。被高牆環抱的國師府,是個密不透風的鐵桶。他們想要平安地出去,光是小心還遠遠不夠。運氣在這種時候,纔是最重要的東西。“等一下。”太微路過一株紫竹,腳步暫緩。頭頂上的月色逐漸變得黯淡。流雲紊亂,隱隱又有了落雨之勢。她湊近去,仔細看了看竹身。這還是根幼竿,距離她眼睛三寸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凹陷,是太微剛纔留下的印記。他們又繞回來了。耳聽得轟隆一聲,雲層積聚,周圍變得更黑。太微用指尖輕輕拂過那抹凹陷。國師留下的步道,走不到牆邊。他們遠離步道,走進竹林,卻也還是出不去。步道旁發出微光的石燈籠,就像國師的守衛盯了他們一路。那一抹抹光亮,眼睛一樣令人不適。太微換了個方向。這地方和師父告訴她的有些不一樣,但這種不一樣,是他們一開始便料到的。既然發生過夜闖事件,那國師自然不可能原封不動地等着再來一次。太微加快了腳步。她身後,無邪按了一把自己的傷口。很疼。疼得很對。他不夠有本事,不夠警惕纔會受這種傷。意識雖然清醒了許多,但身體卻還是昏昏沉沉。他眼前總在發黑,有星光一般的亮點在跳躍。走路時,兩條腿也有些發軟,讓他搖搖晃晃,幾次差點摔倒。嘆口氣,他嘀咕了句:“早知便帶把火過來把林子燒了。”“你怎麼還是糊里糊塗的。”斬厄見他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悄悄空出一手攙住他,“黑燈瞎火的,突然燒起來,不就成了老子在這裡,快來殺我吧?”無邪眼皮發沉,聞言又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瞬間襲來,讓他倒抽一口涼氣。過了幾年太平日子,他也吃不了痛了。腳下實在沒力,他只能把自己半個身體都靠在斬厄身上:“我懶得同你講。”“明明是你說錯了,便說懶得講。”斬厄用力扶着他。無邪沒再言語。他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過了會,他才道:“斬厄,你上回撿的那隻破鳥,又能飛了。”斬厄回了句“是麼”,好像不是很在意。無邪皺起眉頭:“你在想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想。”“不對,你一定在想什麼。”斬厄聽見這話,突然笑起來。很輕,比草叢裡的蟲鳴還要微弱,一點不像是從他這樣高大的身體裡發出的聲音。他低低道:“那個時候,主子留下我,你高興嗎?”“小時候的事?”無邪問。斬厄道:“我沒有看見你笑。”“都什麼時候的老黃曆了,我哪記得我笑是沒笑。”無邪一邊盯着前方太微的背影看,一邊道,“你好端端的想這些幹什麼?主子願意留下你,我當然是高興的。”“我生來是個孤兒,因爲有你在才成了有兄弟的人,怎麼會不高興。”他們是家人,是好友,是彼此比那記不清容貌的父母更重要的人。這樣的事,無邪以爲他早就知道了,但他竟然直到現在還在不安?和他那粗獷的外在不同,斬厄一直是個心思過於細膩的傢伙。無邪於是又說了一遍:“我那個時候真的很高興。”這一回,他沒有揶揄,沒有故作輕佻,只是老老實實地道:“並且,直到現在,我也依然很高興。”“你好不害臊啊。”斬厄仰起頭,望向天空。臉上隱約有了溼意。下雨了。突如其來的暴雨,打溼了睫毛。夏天總是這樣,一場雨一場風,很快雨便大得讓人睜不開眼睛。雨幕白花花的。不停倒下來的雨水,淋溼了衆人的衣裳和頭髮。太微一邊走,一邊擦眼睛。今年才入夏,便接連下了好幾場大雨,雖然惱人,但卻像是好兆頭。風調雨順,纔有國泰民安。有了糧食果腹,百姓才能睡得着覺。她爹在夢裡,大概也會安慰些。太微一個轉身,踏上一棵青翠茁壯的大毛竹。夜雨下,剛纔還在遠處的燈火已經離得不遠,漸次熄滅後,只留下了幾星微弱的光芒。還有更遠的地方,有火光一閃而過。太微“啪嗒”一聲,踩在了水窪上。雨下得大了,地上的泥被衝得坑坑窪窪。她的鞋子變得沉甸甸。燈火之中,竹林之外。來人是國師。步輦上,他打着傘,一副懶洋洋模樣。這片竹林,說是林,更像是海。他徵了大片的地來種植草木和花卉,將偌大個國師府搞得像園林。頭頂上的雨將滿目翠色澆灌得更加蔥鬱。焦玄瞥了一眼雨幕,朗聲道:“太微,出來吧——”他叫着太微的名字,像在呼喚貪玩迷路的孩子。但太微已經到了竹海的盡頭。她撕開雨幕,跳了下去。無邪也攀上了高牆。只有斬厄,沒有動。“我要留下。”他的聲音沒有一絲猶豫。無邪瞪大了眼睛。斬厄道:“出去以後,千萬小心。”“放你孃的屁!”無邪又急又氣,罵道,“你跟誰交代後事呢!還不快點給老子過來!”斬厄搖搖頭:“不行,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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