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遠處,是祁茉的聲音。
太微立即循聲靠近過去。她提着一口氣,一邊悄無聲息地接近祁茉所在之處,一邊在腹中暗自忖度着,祁茉蠢歸蠢,倒還沒有蠢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這地方,顯然還不是目的地。
祁茉發出驚呼,必是察覺了不對。
太微斂目凝神,盯着一叢樹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行進間,祁茉的聲音嗚咽似小獸,很快低微了下去。她心一緊,聽着樹後的動靜輕輕撥開了橫生的枝椏。
透過縫隙,太微瞧見了祁茉。
祁茉迎面對着她,身後是個同她先前所見的青衣婢女一樣衣着打扮的女子。這會兒,祁茉正手足亂顫,叫人捂住了口鼻。
像是呼吸困難,祁茉的眼睛也瞪大了。
她胡亂掙扎着,口中發出急促的嗚嗚聲,猛然間將手往前用力一探,彷彿要抓住什麼。太微的視線,和她對上了。
祁茉身後的青衣婢女壓低了聲音不耐煩地道:“老老實實跟着我走便是了,鬧騰什麼!”可話音剛落,她驀地“哎喲”一聲推開祁茉,捂住了自己的手。
祁茉咬了她一口!
太微盯着那個空檔衝了過去,擡腳便是一記狠踢,直攻青衣婢女右腿膝蓋下方而去。
這個位置,踢準了,只需一下,便能令人立即腿軟跪倒。
趁其不備,太微又揚手一記手刀揮下,乾淨利落地打暈了人。
祁茉在旁看着,瞠目結舌地道:“你、你怎麼……”
“出去再說!”太微揉着手掌沉聲喝了一句打斷她的話,“跟住了,莫要亂走!”
祁茉受了驚嚇,又見她面色古怪,便不敢再多說什麼。
二人丟下被太微打暈了的青衣婢女,沿着太微來時記下的路線一步步退回去。這永定侯府,路線繁雜,簡直是一團亂麻。如若不是太微擅於記路,只走這麼一遍,恐怕走入了虎口也不知。
倆人一前一後,腳步貼得極近,轉過一道彎,又一道彎。
忽然,二人耳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祁茉最先停下來,扯扯太微的衣袖,驚慌地道:“有人!有人來了!”
太微眼神一冷,反手捂住了她的嘴。
聽腳步聲,輕重不一,來的不止一個人,且輕的那個腳步聲也似比一般女子走路時發出的聲音要來得沉重。
這來的,恐怕是男人!
太微心念電轉,立馬拉住祁茉的手便往前跑了起來。
祁茉腳下一個趔趄,撲到她背上,壓着嗓子急切地問道:“小五,怎麼辦?怎麼辦呀?”
這種時候,她倒是好聲好氣叫起小五了。
太微頭也不回地斥了句“噤聲”。
那催命般的腳步聲已經離她們越來越近。
兩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家,身量還未徹底長成,步子邁得再大也有限,到底不及後頭跟着她們的人動作快。
太微轉頭看了祁茉一眼。
祁茉也正在看她。
那腳步聲太微聽得清楚,祁茉自然也全都聽進了耳朵裡。
忽地,祁茉一把將手抽出,雙手用力,探長胳膊重重地推了太微一下。太微驟不及防,腳下打滑,一下朝地上摔了去。
不等她反應過來,祁茉已拎着裙子飛也似地朝前疾步而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待到太微從地上爬起來時,那愈顯沉沉的腳步聲已經就在耳畔。
太微幾乎罵出了聲。
他孃的祁茉!
耳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知道倆人一起沒有孤身一人跑得快,祁茉便故意推倒了她,想借她被抓的機會成功脫身。
混賬東西!
太微從地上一躍而起,以背貼牆,一招“仙人掛畫”,將自己如守宮一般貼在了牆上,不過是瞬間的事,手腳身體卻皆變得陌生了起來。
她用不慣這手,也用不慣這腳,但眼下已經沒有時間再去給她重新適應。
她只能拼盡全力,回憶着過去,緊貼牆壁遊行向上。
高一點,再高一點,一直爬上屋頂去。
生人將至,敵友不明,身份不辨,她已經沒有退路。
好在危急之際,有如神助,太微一口氣上了頂。她心頭狂跳,臉色發白,卻不敢肆意呼吸。
底下已出現了兩個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是兩個小廝打扮的年輕男人。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中間擡了一件東西。那東西,長約五尺,蒙着一塊白布。太微將身子伏得低低的,盯着那塊白布看了兩眼。
這好像是……
一個人!
這時候,走在前頭的高個子男人突然張嘴說了一句話:“這是第幾個了?”伴隨着話音,一陣大風吹來,倆人擡着的東西一顛,佈下滑出了一隻手,皓腕如雪,指若削蔥根,蔻丹灼灼,鮮血一般的紅。
這是隻女子的手!
太微呼吸一窒,臉色由白變青。
底下的二人擡着東西已漸漸走遠,她的四肢卻還在無力。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條路的盡頭,到底藏着什麼?
太微想起了方纔驚鴻一瞥的那隻手,臉上的血色再沒有回來。
她深呼吸着,試圖下地離開,可突然之間天旋地轉,猛地有隻手從背後抓住了她的領子。寒毛直豎,太微下意識反手去攻擊來人的手腕,卻被對方用力地按在了身下。
有酒氣噴灑在她頭頂上。
她擅長輕身功夫,卻疏於拳腳,這般猝然地叫人制住,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偏生眼下她還只有十來歲,年紀小,力氣也小,縱是用盡全力,也敵不過對方。
她身後的男人,鼻息滾燙,湊到她耳邊聲音輕佻地笑道:“喲,這是哪來的小野貓呀。”
那管聲音,聽起來年紀並不大。
說是男人,更像是個少年郎。
太微咬緊了牙關,望着遠處一角碧光流轉的琉璃瓦,冷冷地道:“鬆開!”
“哈,鬆開?”不知面貌的少年笑了兩聲,驀地將她雙手縛在背後,又掏出了一塊帕子遮去她的眼睛,“果然,繩子沒有白帶的時候。”
他笑着笑着,聲音裡也像是含了冰:“出來醒醒酒,便能捆個雜碎回去,哪裡還有更妙的事。”
言罷,他話鋒一轉,一把將太微拽起來,一面口氣輕浮地道:“乖乖,你可別鬧,回頭摔疼了,可別說哥哥不憐惜你。”
一面又似自言自語,“得帶回去給他們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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