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沒懷孕？”
“砰”的一聲巨響，茶几因爲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力道還在搖晃着，上面擺着的果盤眼看着就要滑落在地，柳絮忙彎身去阻止，卻被曲子晉扣住腰阻止。
開足了暖氣的屋內，暖意燻人，卻沒有人開口說話，噤若寒蟬，唯有曲震急促劇烈的喘息聲響起，空氣靜謐，卻透着壓抑，讓人有種窒息的錯覺。
果盤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柳絮看向曲子晉的眼神帶着詫異，顯然也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挑明事實，只因爲老總裁一直唸叨着讓她去醫院檢查？
然站在曲震的立場，柳絮也明白他爲何會這麼生氣，前一秒，還興沖沖的討論着孫子，下一秒就得知心心念念盼望的孫子根本不存在，這樣巨大的落差，換做是她，一時半刻恐怕也接受不了。
柳絮抿了下脣，看曲子晉一臉不在乎的模樣，率先放軟了態度，很是誠懇的認錯，“爸媽，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的。”
曲震冷笑一聲，倘若說之前對柳絮有所偏見但看在懷孕的份上還算客氣，可這次看向柳絮的眼神卻極冷，像萃了冰似的，“虧我之前還覺得你是個好孩子，不成想，你居然跟那些爲了踏進我們曲家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一樣，居然用假懷孕來欺騙我們。”
“你如此費盡心機，到底還把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裡？”話落指着門的方向，“你走，我們曲家容不下你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
被形容的如此不堪，柳絮有些難過，想解釋什麼然話到了嗓子眼卻吐不出來，曲震給她的人品定了位，就算她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聽見曲震這一番話，曲子晉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牢牢攥着柳絮的手，語氣很淡，也帶着一股爲了柳絮可以隨時和家庭決裂的決然，“人是我選的，容不容的下我說了算。”
說到這兒停頓了下，似乎想到什麼，脣角勾着一抹嘲諷，“我從始至終都沒說過柳絮懷孕，是你自己要往那方面想。”
曲震頓時被噎了下，的確，曲子晉從沒說過這話，可行爲舉止卻故引他往那方面想，要說不是故意的纔怪。
“你少把帽子往我頭上扣，要不是你……”隨即冷哼一聲，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秦映芝和曲子辰，“你們早就知道了？”
秦映芝不自在的攏了攏耳邊根本就不存在的碎髮，不悅的看了曲子晉一眼，之前千叮嚀萬囑咐，曲震心臟不好經不起刺激，讓他說話含蓄客氣點，結果倒好愣是一點都沒聽進去，直白的不能再直白。
視線挪至曲震身上時，變得溫柔了許多，聲音也很舒柔，“我不是怕你失望麼，纔沒告訴你。而且，子晉那邊，我也在催了。你先別動怒，孩子早晚都會有的。”
“別動怒？”曲震冷笑一聲，反問道，“一大家子人就我一個人被矇在鼓裡，一個個都在我面前演戲，你讓我別生氣？”
末了掃了所有人一圈，嘲諷之意在明顯不過，“還別說，你們一個個演的挺像，居然騙了我這麼久。”
素來能降得住曲震的秦映芝，忽然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在她知道柳絮沒懷孕的那一刻起就預料到了今天，卻私心的不想讓這一天到來，因而一邊幫曲子晉瞞着，一邊不斷給他們施加壓力，讓他們趕緊要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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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算不如天算，只因曲子辰一句無心的話，還是讓事情演變到如今這個無法收場的局面。
見一大家子人都無話可說，曲震氣的渾身發顫，“你們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誠心待你們，你們卻想盡法子來騙我，我就這麼好騙麼？”
越往後，聲音漸漸的弱了下去，顯然氣力不足，身子也開始輕微的搖晃起來，秦映芝忙一把扶住他，不忘掃曲子晉一眼，示意他別說話。
曲子晉微微擰着眉，好像沒看到秦映芝朝他使的眼色，也或許看到了卻裝作沒有看到，幽深的眸子毫不避諱的盯着曲震，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和妥協，“沒人想騙你，是你自己鑽進死衚衕不肯出來。你想要孫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須按照你的規劃一步步走。”
“要不要孩子，什麼時候要孩子，是我說了算而不是你。”態度強硬，立場堅定。
“你……”曲震半靠在秦映芝懷裡，瞪着曲子晉說不出話來，被氣的。
秦映芝忙幫曲震拍着背脊順氣，與此同時表情變得極爲嚴肅，語氣帶着少見的嚴厲，“子晉，你少說兩句。”
“我說的是實話，只是有些人聽不進去。”有些人，顯然指的是曲震。
再這樣下去，非鬧得老死不相往來，秦映芝很頭疼，不再把希望寄託於曲子晉身上，側目看向柳絮。
柳絮明白秦映芝的意思，咬着脣，拽着曲子晉的胳膊，“子晉，我們改天再來看爸媽吧。”
聞言，曲震頓時擺脫秦映芝的攙扶，強硬的直起身子，“別隨便亂叫，我可當不起這個稱呼。”
柳絮表情一僵，抿着脣垂下頭不再說話，卻死命的往外扯着曲子晉的胳膊。
她也相信，即便曲子晉再在這裡待下去，梗在父子之間的隔閡不會有絲毫的消融。
可熟料，曲子晉腳卻跟釘在了地上一樣，任憑柳絮如何使勁兒，都沒能讓他挪動半分。
濃墨鋪散開的眸子有着近乎瘋狂的執拗，直直的盯着曲震，末了一把將柳絮拽到跟前，“這件事從頭到尾跟柳絮都沒有關係。”
柳絮訝異的看向他，卻只看見他線條緊繃的側臉，瘦削卻透着堅持。
“沒關係？”曲震不屑的冷哼一聲，“一丘之貉。”
曲子晉挑了挑眉，渾身散發着逼人的寒氣，與曲震對視，毫不示弱，一字一頓，神色極爲認真，“你得給柳絮道歉。”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驚呆了，柳絮也是震驚不已，可震驚過後，心底卻涌上一股熱流。
曲子晉不願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哪怕施加委屈的那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想到這一層，柳絮眼眶有些溼潤，衝着曲子晉搖了搖頭。
目光落在柳絮身上時，曲子晉渾身強大的氣場瞬間散開，動作輕柔的揉着柳絮的頭髮，只剩下溫柔和憐惜。
曲震氣的快吐血了，手顫巍巍的指着曲子晉，半天聲音才發出來，“你居然讓我向一個不三不四的人道歉？你倒是說說，我哪一點說錯了。”
在聽到“不三不四”幾個字時，曲子晉墨眸閃過一絲厲色，卻強忍着沒有發作出來，“首先聲明一點，柳絮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她是我認定了一輩子的妻子。其次，您從一開始都錯的離譜。”
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這麼所您不服，也知道你有很多種手段拆散我們，正如你當初對楊碧綺的所作所爲。”
舊事重提，秦映芝臉色驀地變了變，曲震卻先一步發聲，“我做錯了什麼？是她經不起誘惑。”
“是，這一點我承認。可當年派去引誘她的總經理敢說和你們沒關係？”話落不給曲震開口的機會繼續道，“我反感的是你們的行事手段，看不慣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來，不必在背後使手段。還有，我不是你們的影子，我有自己的思想，不想一輩子都按照你們鋪好的路走下去，不想當你們的傀儡，活的一點自由都沒有。”
話落淡淡的掃了曲子辰一眼，曲子辰抿了抿脣，沒吱聲。
聽了曲子晉這一席話，柳絮忽然間明白，爲何他跟曲震之前的隔閡會那麼深。曲震在曲子晉生命力扮演着嚴父的角色，又有着令人矚目的背景，自然希望自己的兒子樣樣優秀，可熟不知，人是會長大的，終究會有屬於自己的思想，自己想要的生活，而這樣一來，就會變成曲震過於干擾曲子晉的生活，更何況，曲震還在背地裡使絆子。
這種隔閡也會出現在平常人家裡，只不過沒有豪門這麼複雜。就好比，大學選專業的時候，孩子往往會反感父母選定的專業。
然而曲子晉骨子裡帶着驕傲，斷然不會按照預定好的軌跡生活，也不願向曲震說個明白，隔閡就會越積越深。
想到這裡，柳絮也不知哪裡來的涌起，神色堅定的站在曲子晉旁邊，然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曲震沉聲打斷。“這個傢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不相干的外人說話了。”
柳絮到了嘴邊的話不得不咽回去，曲震卻還不肯罷休，銳利的視線射向曲子晉，指着柳絮，厲聲道，“曲子晉，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踏出這個家門一步，就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曲子晉身子一震，墨染過的眸子逐漸被冷色所替代，眼底隱隱有什麼碎裂開來，削薄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深深的凝了曲震一眼，攜着柳絮毫不猶豫的往外走去。
這是一道兩難的選擇題，而曲子晉，給出了答案。
沒想到曲震會讓曲子晉出這麼一道選擇題，柳絮怔愣不已，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被帶着走向門口。
柳絮咬着脣，想要回頭卻被曲子晉給大力擋了回來，不容拒絕執着的往門口處走去。
見曲子晉這麼快就做出了答案，而且走的決絕，走的毫不留戀，曲震鬱結在胸腔中的怒氣徹底爆發，要撂狠話，結果音還沒發出，人卻先暈了過去。
“老公……”
“爸……”
兩道焦急的聲音同時響起，曲子晉的腳步卻驀地一頓，再也邁不開腳步。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讓樑醫生過來啊。”秦映芝嚇得花容失色，卻還沒失去理智，只是嗓音有些尖銳。
柳絮看向曲子晉，卻見他早已拿出，撥出了一個號碼，而屏幕上顯示的，赫然是樑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