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沛，你趕緊作選擇，否則你們三個誰也走不了。”簾幕後是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似乎也並沒有理會唐芷漫。
鏡顏沒想到還有這個變故，她呆呆地看着沐沛，忐忑不安地等着沐沛的答案。儘管明白自己是一場奢望，但她還是希望，沐沛會走過來說：“小顏，我們走。”那樣，她便也無憾了。
沐沛眉間閃過狐疑之色，目光死死地盯住唐芷漫，忽然像了悟了一般，脣邊劃過幾絲苦笑，然後如往常一般邁着從容的步子慢慢走到她們二人身邊。他一向是個下定決心便立刻行動之人，但此刻，他的步子卻有些遲緩。他慢慢走到二人身邊，拿開唐芷漫橫在鏡顏脖頸的匕首，然後，那雙骨節修長的手牽着唐芷漫從鏡顏身邊擦身而過。那一刻，鏡顏沒有看到唐芷漫向她露出的得意神色，只是徒勞地想抓住沐沛的衣襟，她的嘴脣囁嚅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但她心裡卻一遍遍地在問：你不是說過的嗎，你既救了我便再也不會棄我於不顧，你忘了麼？她緊緊地抓住一片玄青色的衣袍，卻顫抖得說不出話來。手指被另一隻手一根根地掰開，她聽到沐沛用一貫的嗓音說：“人總要懂得知恩圖報。”
說得多好，知恩圖報，他當初救了自己一命，而如今自然是到了報答的時候，她還有什麼可以去質問他的。這條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但那一雙身影消失在圍牆外的時候，她還是想問：“那我呢？你這樣爲了她丟下我，我算什麼？”今日，她做的最壞的打算是爲了救他身死而沒有絲毫怨言，可她卻沒有料到是這樣一個結局。
細密的珠簾被撩起，發出清脆的聲音，一片白色的衣袍出現在她朦朧的視野裡，她擡頭苦澀一笑，淚珠順着臉龐滑落，帶着些許黯然：“難怪，難怪我聽着聲音有些熟悉。”
“阿妍，我說過，我一直在你身後。”聲音一改剛纔的冰冷，而是一片和煦。
圍牆的外
面，響起了一聲清越的巴掌聲，但消散在了獵獵風中。
“君珩，你似乎有些事情瞞着我。”鏡顏手邊是快要完成的香料。
“沒錯，我的確是希音閣閣主。百年來，希音閣都有這樣的規矩，不到不得已的時候，不能泄露行蹤。拜入你父親門下，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我的確對醫術頗有興趣。當初離開藥王谷是因爲我父親病重，我回去接下他這個閣主之位。”
“若是我阿爹當初也像你們希音閣那樣低調處事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滅頂之災了。其實你我都明白，這世上，其實並沒有什麼起死回生的沉棘丹，一切不過是傳言，一切都是人的貪念作怪。”想到這裡，鏡顏不由得心下悽然。
君珩微不可察地冷笑一聲：“只是，時隔那麼久，竟還有人相信這樣的傳言。”
鏡顏忽然想起了什麼，澀澀問道：“你那天，爲什麼要那麼做，該不是想看我的笑話吧。”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心裡也忍不住的抽疼，他就那樣的拋下了她。幸好面前這個人是君珩，如果是別人呢？
“這樣，才能讓你看清他的心，不是麼？”就算，沐沛當年救下了她又如何，就算這一年來，他不斷地找解毒方法又如何。當初，靈動活潑的阿妍卻因他而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而且，那個人不也是選擇了他的表妹麼。
鏡顏並沒有回答他，她垂下了頭，低低地說：“我聽說，那天，沐沛他是要來取一把琴的，你能把那把琴送給我麼？”
那把琴？那不過是他一個小小的計謀，去試探沐沛的真心。但這件事，君珩不打算告訴她，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鏡顏，知道她心中所想。她是要把琴給沐沛吧，因爲，他曾救過她。不過，憑什麼還要將她的一顆心也一併帶走呢？
“當然可以，不過這以後，你要跟我離開，我想辦法清除你體內的毒。”
鏡顏不知道他爲何會突然這麼說，有些茫然地看
着他。君珩輕輕握住那雙瑩白素手，“阿妍，你的病究竟要瞞着我多久呢？”
握在手裡的那雙手瞬間冰涼，還帶有些些顫抖，卻帶有些安撫地緊緊握住了。
那個晚上，藥王谷裡出事的那一晚，爲了求生，她泡在冰冷的池塘裡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才被沐沛所救。但那個時候，她受寒太重了，以至於雙腿行走困難。鬆及草可以治她的腿疾，但這不過是以毒攻毒罷了，這一切的代價是她只能活五年。
“幾年的健全就真的比不上你自己的命？或者你不等等我，不相信我會找到你，不相信我會治好你？”
當她從唐芷漫口中得知沐沛會救下她是因爲他也和那些來奪取沉棘丹的人一樣時，就打算離開沐家了，但離開了沐家，雙腿不便的她很難再活下去。當沐沛將那鬆及藥湯端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她覺得或許一切都是命。
鏡顏仰起頭來，臉上還掛着一行清淚：“那天晚上，我泡在冰湖裡，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你。一個時辰過去了，你沒有來，一晚上過去了，你還是沒有來。那時候，我又冷又怕，腦子裡想着的是你在哪裡，爲什麼還不回來。後來沐沛救了我，帶我到他們沐家。他對我很好。”鏡顏想起那些曾經的好，她眉眼都是笑意，可瞬間冷掉，“不過，那都是假的。”
君珩心疼地擁住輕輕啜泣的人兒，他回來得太遲了，而當初卻走得太早了。
沐沛以爲，那日一別，便是永訣，可她卻來了。
偌大一個沐家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許多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許是關心則亂，他這一生唯一兩件失去掌握的事情都與那個女子有關。一件是，給她吃了鬆及草，事後他才得知那是害她的毒藥。另一件則是，他拋下了她。這是無奈之舉，但他不後悔，因爲這樣救得了她的性命，也成全了她。至少，君珩費盡了心力不過是爲了她，有這樣一心待她的人陪着她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