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過甚的我, 完全忽略了啓空也是需要調用體內的力量的。
如今的我,什麼都幹不了,已經完全失去作用, 成爲廢柴一枚了。
只不過, 看樣子也不需要我去擔心這樣的問題了。
因爲最終, 我還是痛得暈了過去。
我會就此死去嗎?陷入黑暗前的我, 腦海中呈現出這樣的話。
……
如果我死了, 多年之後,還會有誰記得我呢?
很模糊的臉,看不清是誰的。
我伸出手去, 卻怎麼也夠不到,彷彿如夢幻般遙不可及。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似乎, 我又開始做夢了吧?
黑暗的隧道, 白色的冥光,這次的夢境一點都不美好。
夢中的我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這種感覺很奇妙。
無聊的我開始在夢中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主人,主人啊,主人——”
“空鳴, 幻幽, 是你們嗎?你們在哪裡?”
“主人, 不要離棄我們啊。主人, 你快回來。”
“說什麼吶?我沒有離棄你們啊, 我一直在這裡,沒到處亂走。”
“主人, 回來啊,不要走——”
簡直無法溝通,我扶額嘆氣。怎麼他們說的,和我回答的,完全不是一碼事呢?
嘛,算了,反正這裡是夢,做不得真的。
哎呀,白色的光線突然增強了,好刺眼!
我用手背遮在眼前,從指縫中看那抹白光。
這光,怎麼感覺在慢慢變藍了呢?嗯?不對,是變黃色……誒,又不對,是變紅色。
紅色加深,四周愈來愈暗,我的視線再次被黑暗吞沒。
-×-×-×-
“琉璃,琉璃。琉璃,醒醒,不要偷懶,快點起來。”
討厭,我還沒睡夠呢,亂七八糟的夢,擾人安眠。
“琉璃,別睡了,起來了。”是誰在搖晃我?不要搖了,我快暈了。
“琉璃,乖,快點清醒清醒,不要再睡了。”
……
我不情願地睜開雙眼,眼前的影像有些迷濛。
眨了幾下眼,我纔看清楚——
白色的紗帳,紅色的衣衫,黑色的長髮,藍灰色的眼眸。
“王……”看到冥王對我的溫柔注視目光,起牀氣自動消失。
嗯?怎麼發出的聲音如此嘶啞?我心中浮起一絲驚愕。
“琉璃……”冥王猛地一下攬我入懷,聲音中帶有一絲顫動。
我一下子從躺姿變成坐姿,頭有點暈暈的。
我這是回到幻冥界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冥王剛纔眼中的擔憂和驚喜之色都是爲了我嗎?好不真實……
“王,是你嗎?”我輕聲呢喃,如撕扯破棉絮般的嗓音讓我很是鬱悶。
“琉璃,你終於醒了。”冥王把我稍稍推開,音調恢復到我所熟知的平穩,臉上也只剩下了我熟悉的溫柔。
剛纔的一幕,彷佛只是我憑空出現的幻覺。
“王,我究竟怎麼了?”我再怎麼不濟,也能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估計這次,我又是被冥王硬拉回幻冥界的。不知道現在我可不可以使用靈力了。
“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冥契盒出現了一些排斥反應,現在已經好了。”冥王用溫和的口氣安撫我忐忑的心情。
直覺感應,冥王這是在輕描淡寫地把事情帶過。排斥反應是什麼意思?冥契盒與我的氣場不和?要脫離我麼?這是什麼詭異的事情啊。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所謂的排斥反應。我一直以爲,冥契盒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啊,難道不是?聽起來很像是移植的器官。
我不解地看着冥王,躊躇着要怎樣開口相問。
“琉璃在迷惑些什麼?直接說出來就好。”冥王站了起來,好像是去倒水。
“……王,我夢到了我的母親。”我盯着冥王的背影緩緩地說道。
當我吐出‘母親’二字的時候,能看出冥王手上的動作很明顯地滯頓了一下。
隨着那下頓滯,我的心也狠狠地揪了一下。
將身上的被單抓在手中,我有些緊張地看着冥王。
“是麼。”冥王似乎很隨意地接了一句,然後端着倒好的茶水走回到牀前。
我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把杯子遞還給冥王。
冥王問我:“還喝嗎?”
我點點頭。
冥王又去給我倒了一杯。
連續喝了好幾杯,我的嗓音才恢復如初。
-×-×-×-
我和冥王之間一直都是這麼奇怪,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沒有什麼架子,我也很坦然地接受他對我各種形式的溫柔與好。
一般來講,只要我不刻意保持君臣之間的禮儀,冥王幾乎不會苛責我的僭越舉動。
但是,我平時還是很注意他身爲一界之王的尊嚴和身份的,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行爲。
冥王與我,在這麼多年間,都是幻冥界很和諧的存在。背後不知有多少人豔羨我的際遇和地位,可是,卻從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那是因爲小時候,我和朵拉一起,與小閻王、達納特、克洛諾的三人聯手,在演武場中堪堪逼成平手。如果當時不是冥王叫停,我和朵拉甚至還有獲勝的希望。
我用實力封堵住悠悠衆口,作爲冥王的御用指路人,我並不是養在深閨的溫室花朵。
冥王待我至親至善,可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發覺自己與冥女、小閻王的不同。
冥王待冥女與小閻王,可是剛柔並濟、獎懲分明、嚴格與溫柔並存的。
爲什麼他單單對我如此之寵溺呢?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長大了一點,搬進了空幽居,我終於發現,原來這一切皆因畫中的女子而起。
雖然冥王什麼都沒有說過,但是,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冥王眼中的眷戀。
冥王愛我的母親,所以便愛屋及烏地對我好。原因,真是出乎意料的簡單呢。
我以爲,冥王愛我的母親,自然也會愛我。
可是,事實證明,我的想法錯得有多麼離譜。
冥王唯一一次嚴厲地苛責我,就是在這裡——幻冥殿的耳室,同時也是冥王休寢的地方。
我當時只不過是偷吻了一下他,不幸被他發現而已。
然而,我卻爲此得到了禁足空幽居三個月的懲罰。
不僅如此,我那個時候還被冥王異常憤怒的神情嚇到了。我沒想到,冥王那雙總是溫柔看我的眸子也能射出那樣讓人膽寒發顫的目光。
我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緘默不語。
呆在空幽居整整90天,我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
冥王於我,只是一份轉移的補償感情。他對我,並不存在任何的直接感情。
每日對着正堂壁上的畫軸發呆,然後瘋狂地練劍。
那段愁苦的歲月,是我不願觸及的傷心之地。
三月未見冥王,當我再次出現在幻冥殿中,一道幕簾掛起在王座與大堂之間,就好像我和冥王之間那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了我全部的情感。
只是,爲什麼我不會怨恨這個男人?我對冥王,只有越來越深的愛意,逐漸淹沒了我所有的理智。
渴望他的溫柔,再一次爲我綻放,即便那只是借來的光芒,我也不想它消失不見。這,就是深司提到過的牽絆麼?我有些恍惚了。
-×-×-×-
我一直以爲,冥契盒這東西和幻冥墜一般,是家族沿襲,我自小就繼承了的。
經過冥王的寥寥數語解釋,我才發覺,冥契盒是他親手賜予我的。
我體內的是王族專屬的冥契盒,擁有最高的成長契合度。
那時候,令冥王非常欣慰的就是,我與冥契盒非常同調,冥契盒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功效。
可是,都同調契合了,怎麼還會出現排斥反應呢?
而且,冥契盒是什麼時候放入我體內的?爲什麼我毫無印象?
冥王說,這次排斥反應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爲受到了同程度靈子的力量反噬。
經他這樣一提醒,我倒是想到了原因。
深司身上的力量是源於吸收了我外溢的靈子,他對我動用異能,等於是自己的靈力在跟我體內的冥契盒力量叫板。所以,冥契盒自我混亂了?
這,果然只是場意外。深司他並不知道這些,說不定連異能的發動都是不自覺的。不知者不罪,我只能怪自己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至於我爲什麼會不記得冥契盒的事情,冥王笑答:“將冥契盒移入體內這樣機密的事情,只能在昏迷的時候施術,你當然不會對此留有印象了。”
想一想,也對。冥女當時把冥契盒扯出我體外的時候(詳見開頭第一章),我只感到呼吸困難、心跳變慢、很是難受。
想來,這冥契盒也算是幻冥界中的特殊存在,它可是掌握着啓空的奧妙,發揮着很重要的作用。所以,不可能讓他人得知施術的過程,以免引起禍端。
念及此,我不禁懷疑,在人界輪迴了那麼多年,自己是不是變笨了?
想通了這些問題,接下來,我便把跡部和深司的事情跟冥王說了一說,順便將自己想到的排斥原因也跟冥王講述了一番。
豈料,冥王聽過這些事情之後,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他起身向外傳喚了朵拉,我坐在牀上非常迷茫地看着冥王,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不一會兒,朵拉進到殿中,站在了耳室的門外。
冥王沉聲道:“念王屬指路人琉璃違反規定,私自外借幻冥界之力於異界之人,故剝奪其外出之務,限期幽禁,不得隨意踏出幻冥界王族地域,載此罰於奉豈書薄,記於歷冊,通告全界,以儆效尤。”
朵拉道:“臣領命。”
我呆滯在牀上,一動都不能動。
冥王又要將我禁足?剝奪我指路之責?這樣嚴厲的懲罰,只是因爲跡部和深司得到了我外溢的靈子之力?可那並不是我故意而爲啊!
“王,琉璃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