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王上已經降旨,賜芳貴人自盡了。”庭院幽靜的蒹葭宮,阿喜輕聲向正在描繪丹青的褒姒稟報道。
“嘩啦!”褒姒手中的畫筆瞬間一鬆,掉落在地。濺起的顏料在宣紙上留下道道深紅的印跡。
“阿喜,立刻起駕,到淑芳殿,本宮想親自問問芳貴人!”褒姒嚴肅地吩咐道。
陰氣深深的淑芳殿,隱隱啼哭的宮女太監們環跪在寢宮外面,御前太監小如子,正帶着手下,小心翼翼地捧着三道白綾,逼近梳妝檯前呆若木雞的芳貴人。
“皇后娘娘駕到!”這時,隨着一聲吆喝,雙眉緊蹙的褒姒,已經在阿喜和明月的陪伴下,匆匆地進了裡屋。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這裡晦氣,還請皇后娘娘保重身體。”小如子趕緊跪下給褒姒行禮。
“小如子,本宮只是想親自問問芳貴人,這一要求,不算太過分吧?”褒姒目視着戰戰兢兢的小如子。
“是,奴才這就退下,請娘娘問話。”小如子趕緊借坡下驢,退出了裡屋。
褒姒款步來到梳妝檯前的芳貴人面前,歲收拾起案上的香粉,對着垂頭喪氣的芳貴人悠悠說道:“芳貴人,自打你和鳶貴人、靜貴人三名新貴人入宮,已經香消玉殞了一位,難道,本宮還要忍心看着你也旦夕間灰飛煙滅嗎?本宮向來認爲你是一名能識大體的好孩子,這次的雪蓮香一事,必然事出有因,若是你有什麼冤屈,儘管與本宮說明,或許,本宮還能救你一命。”
“皇后娘娘,其實說一句實話,這宮裡的人,誰不想出人頭地,得到王上的恩寵,整日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一介貴人,若是沒有王上的恩寵,在這個宮裡,連個奴婢都不如,所以,形勢逼得奴才不得不放手一搏,險中求勝,皇后娘娘,成王敗寇,您也不必憐惜奴才,只當奴才是糊塗死了。”芳貴人淚流滿面道。
“難道榮華富貴就真的有如此重要?讓你迷失本性嗎?芳貴人,你知道,作爲一個曾經失去骨肉的母親,傷口有多深?皇后娘娘對你有多好,你就忍心爲了爭寵,而毒害你的恩人嗎?”褒姒身旁的阿喜已經按耐不住,鼓起拳頭,怒氣衝衝地質問芳貴人道。
“奴才只求一死。”芳貴人緩緩閉上眼睛,嘴脣顯得有些青紫。
“小主!不好了,芳貴人早已服毒自盡了!”阿喜細細一瞧,頓時魂飛天外,立即提醒褒姒道。
“快,快傳太醫!”褒姒一時間心如刀絞,竭力地呼喚屋外的人道。
“不用了,皇后娘娘,臣妾對不起您,臨終之前,只想提醒娘娘一句,小心秋雲軒的姜妃,她好歹毒!”芳貴人痛苦地輕啓丹脣,喃喃說了幾個字,隨後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淑芳殿的帷幕,在這一時候,緩緩落下,一時間,油盡燈枯。
水龍書人殿,懊惱不已的明貢放下手中最後一本奏摺,架起硃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啓稟王上,芳貴人已經奉旨自盡。”這時,御前太監小如子已經悻悻然入內覆命。
“這等狡詐的妮子,死不足惜!”明貢橫眉豎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可是,王上,芳貴人自盡的時候,皇后娘娘曾經去過,還準備提芳貴人求情。”小如子補了一句。
“唉,皇后也未免宅心仁厚太過了。”明貢會心一笑,向着小如子擺了擺手。
“你聽說了沒有?芳貴人之所以被查出用雪蓮香毒害皇后娘娘,其實是有人早就做下手腳,暗害芳貴人的,你想,芳貴人曾經出賣鳶貴人,得到皇后娘娘的親睞,何必自討苦吃,據說,是因爲王上寵幸了芳貴人幾次,皇后娘娘便暗中找人下套,故意嫁禍芳貴人的!”
請安回雨晴宮的一路上,忐忑不安的靜貴人坐在轎輿裡,總是能聽到背後有人不斷議論,聽得她心驚膽戰,瑟瑟發抖。
“小主,最近京裡一直都在流傳這些流言,說的有鼻子有眼睛,誹謗皇后娘娘爲了爭寵,陷害嬪妃,小主也不必太當真,總之我們關起門來過日子。犯不着被人陷害。”靜貴人的貼身丫頭如意笑嘻嘻地勸慰靜貴人道。
“可是萬一這是真事那該怎麼辦?要知道,本宮曾經和鳶貴人一起聯手害過皇后娘娘,如今連曾經給皇后娘娘通風報信的芳貴人也被賜死了,那皇后娘娘就越發容不得咱們,說不定,下一個賜死的,就是咱們。”靜貴人疑惑不定道。
“小主,不是還有王上嗎?若是皇后娘娘真的對咱們不利,咱們可以向王上稟報。”如意微笑道。
“如意,你哪裡知道,王上的一顆心,是完全撲在皇后娘娘身上的,皇后說什麼都比咱們管用,依我看,到了關鍵時候,我們只有去找秋雲軒的姜妃娘娘,畢竟,她曾經做過皇后,身邊還有魯王,一定可以保護我們的,對,立即掉頭,我們去秋雲軒!”靜貴人大聲吩咐道。
秋雲軒,連續幾日的風雪,使得宮內的臘梅,香氣撲鼻,一陣心曠神怡之後,披着紫色披風的靜貴人帶着如意,匆匆拜見姜妃。
宮女們打了帷幕,姜氏神采奕奕,目視着惴惴不安的靜貴人,微微一笑道:“靜貴人,請安過後,爲何想起來,到本宮的陋室坐坐?”
“啓稟姜妃娘娘,後宮裡除了皇后娘娘,最大的也就是娘娘了,最近這宮裡刀光劍影的,臣妾因爲怕,所以纔想請教娘娘。”靜貴人誠摯地說道。
“靜貴人,原來芳貴人毒害皇后的事你也知曉了,芳貴人是咎由自取,你又沒犯什麼事,何必杞人憂天?”姜氏悠然一笑道。
“可是,娘娘,脣亡齒寒呀,王上昨日可以逼死鳶貴人、芳貴人,隨時都可能要了臣妾的性命,臣妾真的很怕,再說,最近宮裡謠傳,都說芳貴人之所以會下毒,是皇后娘娘派人栽贓的。”靜貴人心急如焚道。
“靜貴人,這些都是謠傳,當不得真,不過你放心,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找你麻煩的話,本宮也絕不會袖手旁觀。”姜氏暗暗一笑,欣然點頭道。
望着靜貴人嫋娜的背影,姜氏身邊的重華不由得輕聲向姜氏說道:“主子,看起來,靜貴人是被嚇怕了,一心想着投靠娘娘,除掉褒姒的時機是否成熟?”
姜氏緩緩搖了搖頭,輕啓丹脣道:“重華,爲了本宮的修兒,本宮也只有鋌而走險,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所以我們必須慎重,褒姒在宮內宮外,都有人護着她,我們必須在除去褒姒之前,將她的黨羽一網打盡!”
次日叫起,羣臣在朝陽宮大殿早朝,這一日,祥雲日出,氣候適宜,雖說將近年關,但是春意陡現,明貢御極聽政,場面十分莊肅。
“啓稟王上,臣武進前日接到地方舉報,轉呈一道聯名摺子,一直未敢孟浪上呈,請王上過目。”朝臣班中,大夫武進手舉朝笏,步出稟報道。
“小如子,接過奏章。”明貢雙目微微一睜,吩咐1身邊的小如子道。
“是。”小如子不敢怠慢,趕緊下了玉階。
等奏章放在明貢手中的時候,明貢打開草草一看,不禁大爲震驚,臉色頓時一變,原來,這封奏摺是揭露上大夫程榮在山東老家霸佔民田,廣修別墅罪行的,聯名的地方官超過三十多人,說的言辭鑿鑿,讓人不得不信。
“程榮何在?”明貢冷冷地掃視了一下大臣班,沒好氣地點名道。
“臣在!”程榮趕緊步了出來。
明貢仔細端詳了程榮一陣,悶悶地說道:“程大人,平日你一個勁兒在寡人的面前極力反對欺壓百姓,可是,爲什麼你的老家,竟然會發生霸佔民田的事?”
“這個,臣實在不知實情,若是王上信得過老臣的話,可以派人赴臣的老家調查,臣的老家宅子,總共不超過三間屋子,請王上明鑑。”程榮鎮靜地回稟道。
“好,寡人倒要看看,你這個朝廷重臣,究竟是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明貢冷冷一笑道。
“小主,依奴婢看來,姜氏已經在暗中和咱們翻臉了,說不定,這回芳貴人下毒的案子,就是她背後指使的,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芳貴人服毒自盡彌留時刻說的那句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竹影幽幽的蒹葭宮,阿喜一面給褒姒挽着雲鬢,一面一本正經地提醒褒姒道。
“阿喜,你是說,芳貴人最後要咱們小心姜妃的那句話吧,的確,我也很奇怪,爲什麼下毒的會是芳貴人?話說回來,姜妃暗算我們的動機明顯,原因是她和咱們一直有一個打不開的心結,便是魯王初修恢復太子之位,畢竟,我們是擋了她們母子的進取之道。”褒姒淡淡說道。
“小主,那我們就更要小心了,一旦魯王初修以後繼承了皇位,豈不是會對咱們更兇?我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抵死也不能讓姜妃母子得逞!”阿喜憤憤不平道。
“阿喜,你真是小孩子脾氣,其實,這個難題亦可以解開,你難道忘了,程榮大人的辦法,與其爲了太子之位搶破頭,倒不如,乾脆廢了太子之位。”褒姒欣然道。
“小主,這怎麼可能?如今,王上身邊的皇子,不超過兩位,日後還是要競爭繼承皇位的。”阿喜一籌莫展道。
“小主小主,芳貴人的事奴婢已經查清楚了,芳貴人的家兄,在魯國爲魯王效力,因爲打了敗仗,被打入死牢,全家抄沒,爲了解救全家,芳貴人才同意跟姜妃合作的。”這時,佩環響處,慌慌張張的明月已經從外面飛了進來。
“果然是背後有鬼!”阿喜不由得咬碎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