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我……”謝章溢窘迫地看了眼站在門邊的藍母,說:“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這忘了放油就讓鍋在火上燒着,然後用手拿鍋柄就燙着手了,一個不小心摔地上……這鍋就開天眼了。”
謝章溢說完,也自知沒理,就尷尬地乾笑幾聲,隨即就求救似的看着藍母。藍母笑着上前去拍了拍謝章溢的肩膀,笑着說:“你這孩子怎麼知道阿姨想換一口鍋,只是今晚的晚餐……”
“阿姨您放心!”謝章溢連忙拍着胸脯打包票,說道:“我看見您櫥櫃裡還有一個小鍋,我可以……”
“謝章溢!你真要把我家的鍋都弄出個洞來才安心啊?”藍?c氣鼓鼓地推開他,伸手就關掉了煤氣,隨後又隨手收拾了竈臺,那裡真的還是一片狼藉,真搞不懂謝章溢還是那個有一身潔癖的謝章溢麼。
最終的晚餐就是藍母親自下廚煮了幾碗面,謝章溢像鬧饑荒似的將面都吃完了,連麪湯都不剩。其實他很喜歡吃麪條,但是在家的時候總是沒有人給他下面,說是麪條沒有營養,還很熱氣。這回來到藍?c家可把他饞得,吃遍了天下的佳餚,還是比不上一碗清湯麪的味道純正。
“阿姨,您做的面實在是太好吃了!”謝章溢重重地將碗放在桌面上,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嘴角邊上還粘着麪醬,樣子愜意又搞笑。
藍母一聽,臉上立刻就笑開花了,說道:“你要喜歡吃我就再去給你做一碗,我們傢什麼都不多,就麪條有很多,藍?c也愛吃,以前老叫我給她下面!”
“不用了阿姨,我今晚實在是……呃!不好意思打了個嗝,呃!實在是吃撐了!”
來到家裡的第一天就只有麪條吃,這未免有些待客不周了,但是謝章溢的臉上明明就盪漾着滿足的笑容。他什麼時候這麼熱愛生活,這麼容易滿足了。藍?c靜靜地看着謝章溢與老媽談笑風生的臉,心裡微微有些顫動,這種其樂融融的感覺,突然又都回來了。
“藍?c你趕緊把這些碗收拾收拾,不讓待會放涼了就不好洗了。”藍母看着桌面上的碗筷說道,剛吃完飯的碗就要趁熱洗,這樣油漬會去得比較快,還會節省洗潔精的用量。
“哦,好。”藍?c極其不情願地收起了碗筷,雖然以前在家也會偶爾幫家裡做一些家務,但是今天謝章溢也在呢,但他就坐在沙發上一臉的舒適,絲毫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藍?c在心裡低低地咒罵了他幾聲,這傢伙真沒禮貌,真虧他能坐得住。不過想想也對,他是誰,謝章溢耶,頭號不要臉的人物!
不過這回藍?c想錯了,剛將洗潔精倒在了碗裡,謝章溢就貓着腰走進了廚房,低笑着站在她身後。
“幹嘛,笑屁啊。”藍?c沒好氣的說道。
“是啊,就是在笑你這個屁。”謝章溢也毫不留情地還嘴,邊說着,語氣裡還有掩飾不了的笑意。
藍?c沒話說了,每次拌嘴都註定是謝章溢佔優勢,謝章溢的嘴巴就像是在毒液裡泡過的,隨時都可能噴出毒液來將你一招斃命,真的一點都不誇張。藍?c也就十分識趣的閉上嘴巴了。
“我來幫你。”謝章溢說着就有模有樣的捲起了外套的袖子,臉上的酒窩因爲他的笑容而若隱若現,“幹嘛這麼看我,覺得我帥啊?”
那一刻,她想到了杜弘一。他也很喜歡捉弄她,看着她發怒的樣子笑得很開心,一樣自戀得讓人扼腕,他們之間有這麼多的地方相似。有時候她都開始懷疑,謝章溢會不會是杜弘一失散多年的兄弟,只是看到謝章溢的眉目時,她纔會搖頭否定。
他們長得並不像,杜弘一的頭髮短短的,用手都就不起來,而謝章溢頭髮雖然也不長,但是微微有些捲曲的髮尾很好看。杜弘一還比較喜歡笑,而謝章溢,能看到他笑的次數現在都可以數出來。有時候她會有種錯覺,會誤認爲站在身邊的這個脾氣暴躁的男生,就是杜弘一。
“發什麼呆,也不會過來幫幫我啊。”謝章溢用沾滿泡沫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滿地說道。
“謝章溢,謝謝你。”藍?c仰頭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心裡突然涌起了一陣感動,是真的想真心的謝謝你,謝謝你在杜弘一不在的這些日子裡,陪着我。不管是開心的,難過的,還是別的,謝謝你一直都在。
謝章溢微微一愣,隨即用溼漉漉的手指敲了敲她的額頭,嘴角的笑有些不自然,“蠢,幹嘛突然說這些。”
藍?c搖搖頭,說:“沒什麼,你當我頭腦發熱好了。”藍?c說着,就低頭看了眼洗碗池,瞬間剛纔難得的溫馨氣氛就被眼前的一切破壞了,剛買的整瓶洗潔精都被謝章溢倒完了,空空的瓶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一邊,整個池子的泡沫都可以用來洗地板了。
“謝章溢你很浪費!剛買的洗潔精你都給我倒完了!真不該讓你進來,你出去啦!不想看到你!”藍?c氣呼呼地推着他,見他支吾着想解釋,連忙捂住耳朵,“出去!”
謝章溢尷尬地立在門邊,心裡也委屈得很。誰知道洗個碗要倒多少洗潔精,以前在家也從來沒有洗過,那明明看到碗上還有很多油漬啊,所以就多倒了一點,沒想到倒着倒着就倒完了。至於這麼兇麼,大不了買一箱賠給她就是了,小氣鬼。
晚上洗完澡之後藍?c就直接躲進了房間,連謝章溢走過身邊都沒有理他,這個傢伙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再在家裡多住幾天,恐怕這個房頂都讓他掀過來了。
謝章溢倒是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悠然自得,坐在沙發上吃着水果陪藍母看一些沒有營養的八點檔電視劇,兩人還聊得很投機,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沒想到謝章溢在哄長輩這一方面這麼在行,以前就聽說過謝章溢的媽媽對這個兒子疼愛有加,那也是,謝章溢在長輩眼裡是一個多麼懂事的孩子。真虛僞。
藍?c從門縫裡看出去,謝章溢回頭衝她拋了個媚眼,眼裡盡是勝利的得意之情,藍?c氣得牙癢癢的,悶着氣將門重重關上。纔來幾天啊,就當這裡是自己家了?
背對着門站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書桌上還擺着那一臺陳舊的復讀機,白色的漆被磕掉了一些。雖然還是能用,只是現在怕是沒有多少人還在用復讀機了吧。有關復讀機的,是屬於那幾年的故事。
記得上了初中之後父親給藍?c買了部復讀機用來聽英語,那時候復讀機纔剛剛流行,幾乎人手一部。那時候有漫天的盜版cd和磁帶,每週攢下幾塊零用錢,就站在街邊賣盜版磁帶的小攤面前細細地挑着。
找到陳奕迅的專輯就像淘到寶似的,裡面的《十年》紅遍大江南北,每晚單曲循環地聽着,慢慢地咀嚼着歌裡的韻味,只是覺得好聽,並沒有真的悟出歌裡傳達的意思。
買來的磁帶不敢讓父母看見,怕被罵不學無術,只好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收在抽屜的最裡層。藍?c拉開抽屜,這些年來收集他的磁帶和cd已經將整個抽屜裝滿了。
還有杜弘一送的那張正版cd,在今天自己終於可以隨心所欲地買到想要的正版cd,但都沒有當年收到這份禮物時的欣喜了,或許那天讓自己高興的不一定是收到了自己想要的cd,而是送cd的人。
而送cd的那個人,你現在又在哪裡,過着怎樣的生活,有沒有那麼一刻,突然想起我?藍?c感觸地拿起那張專輯,裡面的歌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只是卻從未厭倦。取出那張光盤放進播放器裡,陳奕迅沙啞的聲音熟悉又陌生,像是在訴說着什麼秘密。
想起了那天半夜杜弘一氣喘吁吁地跑來,靠在門口看她,認真地問她,藍?c,我們什麼時候再去看一場陳奕迅的演唱會。那一次,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對話吧。但是那時她還煩他打擾了她的睡眠,皺着眉頭罵他,杜弘一隻是看着她好脾氣的笑。
如果知道那次一別就是這麼幾年,她一定會更狠地罵他,怎會如此薄情,一消失就是幾年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如今再聽陳奕迅的《好久不見》,卻是另一番滋味了,將臉陷入柔軟的枕頭裡,呼吸着枕頭上自己熟悉的髮香,竟在那一刻深深地跌進了陳奕迅的嗓音裡,深深地跌進了有關杜弘一的回憶裡。
眼淚也還是會在想念他的時候流下,認識他之後自己變得好愛哭,凡事都覺得哭泣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因爲杜弘一在看到她的淚時,事事都會妥協了。
也正是他慣出的毛病,現在都還沒有變得很堅強,還是會那麼愛哭。杜弘一,你若是還活着,拜託你別再和我玩捉迷藏了,難道你就不害怕你離開這麼久,我會將你遺忘嗎?
“聽個歌還會哭鼻子,有這麼委屈麼?”藍?c被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回憶,睜開眼就看到了謝章溢近在咫尺的臉。
“你幹嘛進我房間!”藍?c用力地推開他,用手胡亂地擦了擦眼淚,真糗,自己偷偷哭泣的畫面被謝章溢看到了,他一定在心裡笑得很大聲。
但是謝章溢沒有回答她的話,也沒有笑她,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安安分分地在她書桌前坐下,說:“你也喜歡聽陳奕迅的歌啊?好巧,我也喜歡。”
“他的歌很有感覺,而且歌詞也寫得不錯。”藍?c在牀上盤腿坐着,一臉認真地說道。
喜歡一首歌,不僅是因爲它獨特的旋律,還因爲那能表達心境的歌詞吧。她反覆聽着的這首《好久不見》,一定是在想念那一個叫杜弘一的男生,她還是沒有將他忘記。
謝章溢自嘲地笑笑,隨即走到她面前彎下腰在她耳際輕聲說道:“早點睡吧,看你的黑眼圈這麼重,簡直可以當國寶了。”
看着謝章溢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藍?c怔怔的坐在原地,剛纔謝章溢的臉上,分明寫滿了落寞。但他倔強的笑容讓她又無奈的搖了搖頭,謝章溢是誰,怎麼會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