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聽人說,兩個異性好友之間不會有純友誼,不是一方愛上了,就是雙方都愛着。謝章溢以前一直都不相信這些,現在他似乎有些體會了。還有一種說法就是,兩個異性好友之間只要有一方愛上了,說出來了,那麼就做不了朋友了,這纔是謝章溢最害怕的事情。
謝章溢這幾天心情很不好,放學之後照樣在教室後門等藍?c一起去找蘇忱,但她每次都是挽着室友的手臂匆匆地從他面前走過,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好幾次謝章溢都攔在她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有些侷促的臉,想聽她像以前那樣跳起來罵他,但她並沒有,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次旁邊的女生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尷尬地笑了笑,說:“藍?c,要不我還是先走吧,你們好好聊聊。”
還沒等藍?c說話,謝章溢就點頭說道:“好,你就先去吃飯吧,藍?c一會跟我去。”
女生點點頭就如釋重負地走進樓道里,藍?c緊張地抓緊校服的衣襬,手心緊張得冒汗。
“你就打算這麼一直躲着我?”他的聲音有種不同於往日的低沉。
“我沒有要躲你。”她很緊張,連腳都有些顫抖。
謝章溢很努力地剋制自己才忍住想要抱緊她的衝動,他吞嚥的動作使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可以看得出來他現在很努力地在隱忍着什麼,但他還是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藍?c,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很掙扎,我說了我不逼你,你就當我沒說過那些話。”
“謝章溢你爲什麼會喜歡我?”她擡起頭,突然問了他這麼一句。
謝章溢有些愣神,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問,但還是很快回答她:“我要是知道爲什麼會喜歡你,我就知道怎麼才能不喜歡你了。”
他的眼神幽深如沉靜的大海,他的聲音也好聽得像晨曦時拍打岸邊的海浪,“喜歡你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又哭了,眼淚像斷掉的線,他心疼的用手替她擦去臉頰上的淚,輕輕將她攬進懷中,說:“沒事,沒有關係。我想你一定是怕了我的壞脾氣,所以才那麼愛哭。”說完謝章溢還自嘲的笑笑。
“對啊。”藍?c吸了吸鼻子,“你脾氣真的很不好,一不高興就會掀桌子。”
謝章溢看着她哭得紅紅的鼻子,低頭笑笑,“別哭了,鼻子都哭紅了。”
難道她就沒有發現,他一開始是有一種誰都受不了的壞脾氣,雖然現在他也常常會因爲一些事情而剋制不住自己的火氣,但這都因爲藍?c。每次看到她流淚看到她被欺負,看到別人說她不好,他就忍不了。而在她面前,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發過一次脾氣了。
蘇忱興沖沖地跑來教室找他們,在走廊上看到的就是兩人親暱的一幕,他停下腳步站在那裡,心裡的情緒複雜而洶涌。腦袋頓時就嗡嗡地響着,鼻孔突然一熱,白色的襯衫上就被滴上了血跡,隨後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
昏迷之前,他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謝章溢那熟悉而焦急的嗓音:“蘇忱!”
這是怎樣的一個夢,還是到了天堂。
蘇忱光着腳丫站在一片空地上,但他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飢餓,感覺不到痛苦或者任何情緒。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站在不遠處一個背影。他試圖要走過去觸碰那個背影,但他越是追逐,那個背影就離得越遠。
突然整個世界就變得渾濁不清,迷霧漸漸籠罩着他所處的世界,蘇忱開始在空地裡瘋狂地奔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逃避什麼,還是在追逐着什麼,就這麼一直跑着,也沒有感覺到累。
這是一個異於往常的空間,在這裡他看不到任何人,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突然想起了那天三人去爬山站在山頂,累壞的三人躺在草地上,謝章溢笑嘻嘻地要求三個人拍了很多合照。那些合照現在都還在自己最珍藏的相冊裡,總是會翻開它來看,像是回憶一個多年的好朋友。
“蘇忱你有沒有喜歡的女生?”那天謝章溢的問題問得很吊兒郎當。
他看着那天湛藍的天空,隨後愜意地閉上眼睛,“沒有,你呢。”
“怎麼會沒有!你該不會是……?嘿嘿嘿嘿。”謝章溢笑得很意味深長。
但蘇忱只是淡淡地迴應他:“笑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麼激動,我還以爲你喜歡藍?c。”
蘇忱停了幾秒,說:“我是喜歡她,你不也喜歡。”
“切,這能一樣嗎?”
這一樣嗎?現在看來是真的不一樣。喜歡一個人和愛一個人能一樣嗎?原本以爲自己可以很大度,看着心裡的那個人幸福也就好了,但事實是心卻很痛。
從小就是習慣了不解釋不表達,遇到什麼事情都是悶在心裡,挺一挺也就過去了。直到遇到他們,才發現其實很多事情都可以被分擔,可以一起分享,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他們總像是一劑狗皮膏藥時刻攆不走。
那天謝章溢表白失敗之後在宿舍裡喝醉酒,賴在他的牀上不肯走,嘴裡迷迷糊糊地說着胡話,聽不懂他說什麼,但在謝章溢的眼裡他讀懂了太多。在深夜裡拿了個檸檬切成片放在水杯裡,讓謝章溢喝下去解酒。
醒來的謝章溢光着腳坐在宿舍的陽臺裡,點燃了一根菸,看見他出來就將嘴裡的煙抽出來遞給他,蘇忱搖搖頭,“我不抽菸。”
謝章溢勾起嘴角笑了笑,繼續抽着,他沒有說話,但他在想什麼他全都知道。
“如果不行就不要強求了吧,兩邊都痛苦,何必呢。”
謝章溢將手裡的菸頭壓在地板上熄滅,久久的才說出一句話來:“蘇忱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搞不懂自己,真心覺得自己很噁心。”
蘇忱動了動嘴脣,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一個時候,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簡直就跟死了一樣。”
“累了就睡吧。”蘇忱拍拍他的肩膀。
“不,蘇忱你聽我說。”謝章溢回頭看他,“有時候我覺得你特別像我以前的一個老朋友,你和他一樣沉穩一樣陽光充滿能量,而這些都是我沒有的,我特別喜歡靠近你這樣的人,你從來就不會覺得迷茫過對吧,你不會像我一樣做什麼事情都很掙扎。”
“不是的。”蘇忱毫不猶豫地回答他了。有過掙扎有過彷徨,但這都是你不知道的。
蘇忱又回到了那個白茫茫的世界裡,那個身影還孤單地站立在那裡,很熟悉。蘇忱快步跑了上去,那個身影轉過來了,那張臉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那是他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笑,難道在他的世界裡,陪伴他的一直都只有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