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老頭子的臉,他綠豆大小的眼睛放着精光,鼻樑塌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乾癟的嘴脣抿成一條直線。
老頭子的臉上綠幽幽的,看上去有些嚇人。
我當即反應過來,他可能就是纏住金家的那隻龜靈了!
此時他陰森森地看着我,我理了理頭緒,禮貌地問他:“老人家,金家吃掉的那些凍肉,就是你的肉身吧?”
“哼,明知故問。”老頭子還挺傲嬌,冷哼了一聲。
既然肯開口講話,那就說明這隻龜靈還能溝通。
我和他解釋:“金家人也是受害者,他們對你的死並不知情。冤有頭債有主,你應該知道誰纔是害死你的真兇吧?”
老頭子將脖子伸長了一些,冷冷地看着我:“害死我的人,是一個女道士。我本來在海中修行千年,可是這個女道士卻設計傷我肉身,用邪術吸我靈氣。她給我下了咒,如果金家父子不死,我就不能轉世輪迴。”
果然是夕不早的作風,上次我在十八鄉,她也是用同樣的方法逼小佳帶我進了苗寨。
夕不早這個女道士,真是蛇蠍心腸!
“老人家,你既然修行了千年,應該懂得善惡有報的道理。金家父子和你無冤無仇,你如果害死了他們,那你的行爲跟女道士又有什麼區別?”我心裡很同情龜靈,試圖好言勸他放過金家人。
老頭子皺了皺眉頭,沉默了片刻說:“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既不殺金家父子,還能讓我輪迴轉世。不過這個辦法,需要你幫我。”
“什麼辦法?我一定盡力幫你。”我欣喜道。
老頭子眼珠子轉了轉,直勾勾地盯着我:“讓我附在你的身上自殺,屆時我的魂魄就能和你的魂魄一起去地府了。”
我一個激靈,這叫什麼辦法?這不是讓我和他一起去死嗎!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護身符,老頭子被我的動作吸引。他在一瞬間暴怒,冷哼道:“你怎麼也有那個女道士畫的符紙?你和她是一夥的!”
這道符紙明明是馮大師給我的,這隻龜靈是老眼昏花了吧!
餘光瞥見老頭子龜殼下的手動了動,我心驚膽戰道:“你想幹什麼?”
話音剛落,老頭子的腦袋倏地縮進了殼裡。
青色的大龜殼飛了起來,徑直朝着我撞了過來。我側身一躲,趕緊就往衛生間外面跑。
我一邊跑着一邊叫着“橘婭”的名字,可是她就像沒有聽見一樣。
身後龜殼還在窮追不捨。慌亂之中,我撞進了一間臥室,看見小安躺在牀上,眉心處還貼着雍遇安送來的那道符紙。
糟糕,臥室是密閉的空間,現在我還能往哪裡跑?
龜殼已經追了進來,我病急亂投醫,只能扯下了小安眉心的符紙。心說這道符紙之前對小安有效,那麼現在也應該能應付一下龜靈吧。
我將符紙拿在手裡,後背已經貼到了牆面上。
龜殼朝着我撞了過來,我胡亂將符紙貼在了它的殼上。
下一秒,龜殼應聲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愣了幾秒鐘,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處。多虧了這道符紙,要不然我剛纔多半會被龜殼砸成肉泥。
長鬆了一口氣,我用腳踢了踢龜殼發現沒反應,準備出去找橘婭商量對策。剛走到臥室門邊,耳邊聽見有人“嘿嘿”笑了兩聲。
頭皮一麻,我轉過頭看見牀上的小安坐了起來。他的臉上泛着綠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陰森地看着我:“哼,你和女道士是一夥的,我現在先殺了你!”
小安跳下牀向我撲了過來。我朝屋外狂奔,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窮追不捨,暗罵了句真他媽的倒黴,眼下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早知道龜靈這麼難溝通,剛纔我就不該和他費那麼多口舌。
直到我跑出臥室才發現,金家的環境發生了改變,原本該有的房門居然不見了。我知道肯定是龜靈做了手腳,他用法術矇蔽了我的雙眼。
我跑到了陽臺邊,小安一步步朝我逼近,嘴裡“嘿嘿”笑個不停。
我手裡緊緊握住馮大師給的護身符,猶豫着待會兒如果這符不管用,是跳下樓摔死,還是讓龜靈給殺死的問題。
“別抱希望了,你的護身符只對鬼魂有用。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死亡方式的權利。”小安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又朝着我走了幾步。
他臉上的綠光幽森,嘴脣抿成了一條幹癟的直線。
“不選嗎?那我可就幫你選了。”小安朝我伸出手,指甲在瞬間變長,倏地纏上了我的脖子。
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這麼憋屈!我雙手扶住陽臺的護欄,剛要縱身往下跳,屋子的某處響起了“大悲咒”的音樂。
纏上我脖子的指甲消失不見,小安倒在了地上。
是我的手機鈴聲,自從我知道世界上有鬼後,就下了一些佛教音樂當手機鈴聲。沒想到這不經意的舉動,居然救了我一命!
這麼晚了,也不知是誰打給我的,我真想感謝他祖宗十八代。
“微微,你怎麼站在外面啊?”橘婭從臥室裡出來,揉了揉眼睛,將手機扔給我。
我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信號恢復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哪位?”我按了接聽鍵。
聽筒那頭的聲音慵懶而性感,笑着喚我:“夫人。”我一愣,誰是他夫人啊?!就聽見男鬼繼而道,“爲夫剛纔感應到你在想我,你這壞東西,是不是又闖禍了?”
想他?我對天發誓,我剛纔都被嚇傻了,還真沒想過任何男人。
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或許龜靈的事,我可以找男鬼幫忙。可是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我自己否定。我不想再欠男鬼什麼,人生在世,最怕就是人情債難還。
我說:“你有什麼事嗎?沒事我掛了。”
正想掛電話,男鬼笑嘻嘻道:“開門。”
我拿着電話走到大門處,透過貓眼看見男鬼站在門外。他今天穿一件藍色的連帽衛衣,白皙的臉上,一雙桃花眼攝人心魄。
沒想到他真的不請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