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宣讀完,三十幾名將士都獲得了爵位,就連其中幾個普通士卒,也因爲立下過特殊的功勞,例如擒殺敵手,斬首衆多等,都被破例拔擢,升爲了五星平民。
在一片謝恩中,楊沐下令退朝,同時讓衆人移步內廷的紫玉殿。
這裡,早就準備好了一場盛宴。
毫不誇張地說,此番紫玉殿內的筵席,是蒼國十幾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筵席,受邀人員上上下下竟多達三百餘人,其中有一半是這次立下功勳的將士,旁邊還有整整兩百名宮女與整整五百名太監伺候,又有樂師、樂官、舞女百餘人,可謂是隆重至極。
按理來說,宮廷中的美酒佳餚都以精緻而份量少著稱,但是今日的情況有些特殊,宮裡幾乎把珍藏了很久的東西都搬了出來,御膳房通宵達旦忙了一夜,才準備好了這一次宴席。
畢竟,這是大蒼三十年來第二次授封爵位,雖然沒有開國時論功行賞的規模那麼大,封的也都是一些伯爵和五星平民,但是意義卻不同,標誌着這批人從此邁入了蒼國的貴族行列,皇帝陛下金口玉開,一定要辦得濃重纔好。
隨着宮內樂官奏樂,一隊隊樂女在殿內獻上歌舞,讓這些平民出身從未有緣接觸的將士們,看得是眼花繚亂,歡呼雀躍。
比如胡駭,本是一個底層士卒,家裡窮得叮噹響,大冬天被子都沒得蓋,更加不要說是娶媳婦了,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能進入到皇宮中,此時看着滿桌的菜餚、噴香的美酒,還有大殿中央那些美妙樂女的獻舞,興奮地滿臉通紅。
這一幕,讓坐在他對面的幾個官員看得直皺眉,畢竟是世家門閥出身,每一個家族都有十幾個伯爵和一個侯爵,他們自然對這一羣下等人看不順眼,覺得粗魯不堪。
實際上,不單單是胡駭,受邀前來赴宴的將領們,除了衛忠全之外,都是首次參加這種檔次的筵席,難免會有些拘束,就比如屈勇、何桑、文飛、張寒這些千人將,別看他們在軍營中不拘小節,可此時一個個只敢低着頭偷偷去瞧那些衣料單薄的舞女,暗地裡吞嚥口水。
好在,這一次楊沐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重視,因此就算朝中的官員都看不起,也沒人敢挑刺奚落,只是遠遠躲開。
文成和武將,儼然分成了兩個圈子。
儘管氣氛有些詭異,但還是在歡歌笑語中結束,將士們暢懷大醉,半夜纔在皇城中的驛館下榻。
第二天一大早,禮部登上城樓宣讀詔告,然後將聖旨抄印成數十份,分發到各地官府。
當然,詔告內容不僅僅是封爵這麼簡單,還重點提到了戰後撫卹,由兵部和禮部主持,給每個陣亡將士的家人發放一筆豐厚的撫卹金,對於重傷無法再上戰場的士卒,除了每年發放撫卹金之外,各地官府還要成立專門的撫卹司,妥善安置他們。
同時,爲了擴大這次封賞帶來的影響力,楊沐特別傳令軍營,給每個士卒放了五天假,分成三批輪休,每一個士卒都帶着賞賜回家。
很快,這個消息就傳遍了蒼國。
平民得爵,將士赴宴,一個個消息石破天驚,迅速在整個蒼國蔓延,第一批將士們回到家中後,氣氛直接到了巔峰,敲鑼打鼓,擡轎相迎,簡直就比對待官老爺還用心。
就比如胡駭,剛一挨近村子,整個村子都沸騰起來,彷彿過節一般,平日裡瞧不起他的各種親戚都在家裡等着,原本那一間小破屋,竟然被收拾得亮堂堂的,裡面堆滿了各種禮品,都是一些鄉下人的稀罕物,牀上還擺放着幾牀新被子,家中腿腳不靈便的老孃,正被一羣婆娘伺候着,捏腿揉肩,拉家長,恭敬得不得了,享受着城裡有錢人家太夫人的待遇。
不經意間,他還瞧見了自己心儀已久的女子,正躲在暗處,用羞怯複雜的眼神偷看他,除此之外,似乎每一個圍觀的村民,都帶了自己尚未出嫁的女兒……
“駭兒,你可算是回來了!”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從屋裡迎了出來,大笑道:“我這個苦命的大姐姐喲,可算是苦日子熬到頭了,駭兒這麼有出息,都是祖宗積德呀!”
“都是皇帝陛下的恩賜!”胡駭一臉嚴肅,糾正了他的錯誤,然後皺了一下眉頭,道:“舅父大人今天怎麼有空來寒舍?”
“呵呵呵!對,大外甥說得對,都是陛下的恩賜……這不是聽說你受了皇帝陛下的恩賜,晉升成了五星爵民嘛,難得回來一次,舅父就來看看你,也瞧瞧我這苦命的姐姐。還有,以後叫我一聲舅父就好了,再加上大人兩個字,這可是要折我壽的!”
“哼!”胡駭重重哼了一聲,臉色一冷:“舅父大人以前可沒這麼關心我母子。”
“這……”中年男人面露尷尬,迎上那銳利攝人的眼神,不禁有些心俱,弱弱道:“你如今是大老爺了,家大業大,總得有人操持幫襯,那些個下人奴婢怎麼可能有自家人用着順手。”
“不用勞煩親家了!”這時,人羣中鑽出來另外一個男人,他是胡駭的大伯,嚷嚷道:“我老胡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一個外人操心!雖然我那二弟走得早,但是還有我這個大伯呢!那個……駭兒,您說……是不是?哈哈……”
胡駭眉頭皺得更緊了,放眼望去一大圈全是認識的人,但是表情神態卻處處透露着陌生,就像是每年交賦稅的時候,面對那些小吏的嘴臉,懼怕中帶着討好,討好中帶着諂媚,十足一副卑賤之人的嘴臉。
特別是什麼“駭兒”的稱呼,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讓人聽着不習慣。
胡駭正要說話,卻見腿腳不方便的老母親被人攙扶着,慢慢走了出來。
看得出,老母親還是有點想念親情的,在一番說和下,舅父和大伯總算是能夠融洽相處,在衆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屋子裡。
接下來,就是十里八鄉的媒婆了,一個個圍了上來,見胡駭沒有什麼興趣之後,就與老夫人去說道,直哄得老人家合不攏嘴。
事實上,這樣的問題不僅僅是胡駭一個人遇到,幾乎每一個放假歸鄉的士卒身邊都發生着相似的一幕,直讓每一個士卒都感覺到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晚上睡覺時激動難耐,對未來充滿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