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有問題,準備接我。”我衝木夭大喊。
可是木夭攤了攤手,好像沒有聽清楚我的話。
食人魚追逐着小船遊了一會,漸漸失去了興趣。我鬆了口氣,然後緩緩地撐着船,向岸邊駛去。我不能不小心,因爲這艘破船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湖面上起了一層薄霧,微風吹來,霧氣四處滾動,像是仙境一樣。我感覺自己不是在水面上划船,而是在半空中。
剛纔被食人魚追逐的恐懼和焦急頓時煙消雲散,我開始有點捨不得這種感覺了,於是我的船也越來越慢。
我在心裡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如果……如果這艘船壞了,我就游回去好了。
我正在看着水中的月光出神,忽然聽到岸上傳來了一陣說話聲。我一擡頭,發現一個面相猥瑣的男人走了過來,分明是衝着木夭去的。
這男人長得分外面熟,我盯着他看了兩眼,就脫口而出:“是方侯?”
說出這個名字之後,我又有點詫異。我認識他?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可是我這時候已經沒有心思回想我什麼時候認識他的了。因爲他正滿臉淫笑,分明在調戲木夭。我心裡生氣的要命,拼命地划船,要回去飽揍他一頓。
紙船已經嚴重漏水了,開始有冰冷的湖水灌進來,它的速度也慢到了極點。不過我距離岸邊已經很近了。隨着距離的拉近,我看的也越來越清楚。
方侯一直在木夭身邊喋喋不休,而木夭目不轉睛的看着我,根本沒有理他。過了一會,方侯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忽然從後面張開胳膊,去摟抱木夭。
我氣的叫罵了一聲,從紙船上跳了下來,奮力向前游去。
這時候,我看到了詭異的一幕,木夭的身體忽然間消失不見了,緊接着在幾米開外出現了。她居然能在眨眼之間變換位置?
方侯抱了個空,腳下站立不穩,撲通一聲,掉進了湖水中。他使勁的掙扎,但是每次剛剛冒出來一個頭,就又沉下去了。
“真是惡有惡報。”我搖着頭嘆息了一句。這時候我已經能踩到湖底了,可見岸邊的水很淺。我緩緩地向岸上走去。忽然,有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腳腕。
我嚇得一激靈,分離的掙扎,摸索着去拽腳腕上的手。結果我從水底拉上來一個人。
是方侯,他顯然已經死了,身體被湖水泡的發白,發脹,半邊臉都被魚咬掉了。他裂開嘴,衝我冷笑着說:“我要你陪我死。”然後,他潛入水中,更加用力的拽我。
我抓住岸邊的一塊石頭,努力向上爬,但是緊接着,感覺小腿上一陣刺痛。我頓時明白了,方侯正在水下咬我。
我又是生氣,又是害怕,可是偏偏沒有辦法將他甩掉。我兩腿在水中亂蹬,漸漸地氣力不足,就要被他拖下去了。
我的口鼻已經在水下了,每一次奮力掙扎,才能吸一口氣,然後又被拖下去,我的眼睛和水面持平,這時候看湖水,更加的煙波浩渺,一望無際。
方侯始終沒有鬆開我的小腿,咬的死死地,一陣麻木感從小腿傳過來,我漸漸的有點心灰意冷,感覺今生再難上岸了。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一隻手揪住了我的耳朵,把我用力的拽了上去。
我疼的呻吟了一聲,努力地側了側頭,發現是木夭。她先是揪着我的耳朵把我的腦袋拉出水面,然後又摸到我的胳膊,不管三七二十一,奮力的把我拽上去。
我終於躺在岸上,指着小腿,焦急的說:“方侯,方侯還在咬我。”
“放心吧,不是方侯,你自己看看。”木夭衝我笑了笑。
我扭頭一看,發現我小腿上有一條魚,正是我在水下看到的那種怪魚,它的嘴巴死死地咬着我的腿,雖然已經上岸了,仍然不肯鬆口。
木夭用匕首撬開了魚的嘴巴,將它裝進了一個黑色的盒子當中。我探過頭去看了一眼,發現那條魚張着嘴巴,正在努力地呼吸,似乎不甘心就這樣渴死。只是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目露兇光,和方侯一模一樣。
“這條魚,和方侯什麼關係?”我扭過臉去,不想看魚的模樣。
“這條魚就是方侯的怨氣。他死在湖水中,臨死的時候那種不甘心就變成了怨氣。怨氣喜歡追逐陰冷的東西,所以我們至陰之物,就在這條魚的肚子裡。”木夭把盒子蓋上,小心的收起來了。
我嗯了一聲,正要再說話。忽然木夭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來。我看到她這個表情,不由得心中一緊,覺得有點不對勁,今天的很多事似乎都很怪異。
然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木夭就用力推了一把。我大叫了一聲,撲通一聲,重新掉進湖水中,冰冷的水在我臉上一激。我感覺到一種醍醐灌頂式的清醒,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並沒有掉進水裡,而是躺在湖邊,我的身上還裹着毯子。毯子已經被水汽打溼了,很冷很潮溼。
我慢慢地從地上坐起來,看到木夭盤腿坐在我身邊,正一臉微笑的看着我。她身前有一支未燃盡的蠟燭,有一把亮閃閃的匕首,古色古香的盒子,和被湖水浸溼的紙船。
我輕輕拍了拍臉,看着木夭說:“剛纔……”
“剛纔你真不要臉。”木夭白了我一眼。
“我幹嘛了就不要臉?”我愣住了:“這都哪跟哪啊,一點道理都沒有。”
“你說你幹嘛了?”木夭哼了一聲:“做的那些不懷好意的夢,誰是你老婆了?”
“你怎麼知道我做了什麼夢?”我大吃了一驚。緊接着,我瞟了一眼地上的紙船和蠟燭:“不對,我夢到撐着紙船去打漁,難道我那個夢,是你弄出來的?”
“我只是在夢裡給了你一條船,可沒有做別的。”木夭翻了翻白眼:“誰知道你這個人面相正派,內心不堪,居然對我有企圖。看來紅線說的沒錯,你就是色狼。”
“一個夢而已,何必當真?”我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痠疼的手腳。
“嘁……”木夭又送了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表面上裝作很平淡的樣子,可是心裡卻有點亂糟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經常是潛意識的反應。難道我……不行不行,對方不是人啊,我怎麼能?唉,真是作孽。”
木夭沒有注意到我的糾結,她在翻來覆去的看一隻盒子。盒身漆黑,描着黃色的花紋,和我在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裡面真的關着一條魚?是方侯的怨氣化成的?”我好奇的問木夭。
“差不多,不過魚看起來很普通,沒有你在夢裡看到的嚇人。”木夭並沒有打開盒子,讓我觀賞一下,而是站起來說:“不早了,我們快回家吧。”
我們兩個收拾了一下地上的東西,就向高隊長的警車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在木夭耳邊低聲說:“我在夢裡看到,方侯當初調戲的那個女生是你。”
“沒錯啊,就是我。”木夭笑了笑。
“怪不得,怪不得。”我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天機子要把你賣給方家人冥婚。原來解鈴還須繫鈴人,用你來給方侯還願,再合適不過了。”
“方侯這種人,活着的時候,就喜歡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據爲己有,死了之後還要爭,還要搶。活該他變成煞,不能安穩下葬。”木夭哼了一聲:“還有那個天機子,狗屁的解鈴還須繫鈴人。明明是他自己找死,怎麼能怪我?”
高隊長已經從警車上下來了,正看着遠處的羣山抽菸。在夜色中,那些山峰只是一些黑乎乎的輪廓。高隊長神色癡迷,好像很嚮往似得。
等我們把東西放好,鑽上汽車的時候,高隊長總算回過神來了,對我們說:“現在把你們送到哪去?”
“直接回胡異家吧。天亮之後,我們就安全了。”木夭倒不客氣,簡直把我家當成了自己家。
高隊長嗯了一聲,開着車帶我們回去了。
等我到了家門口,我纔想起來,我自己的車扔在天機山下面了,一直忘了取回來。我跟高隊長說了一聲,想讓他找個人幫我開回來。
高隊長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的走了。估計被我差遣了一夜,心裡有火氣了。
回到家之後,木夭就倒在沙發上,一邊研究那個木盒子,一邊吩咐我說:“關緊門窗,把窗簾也拉好,不要有一絲光透進來。我要抓緊時間融合心頭血。等到大功告成的時候,就不需要東躲西藏了。”
拉上窗簾之後,房間變得黑乎乎的,木夭又點上了一隻蠟燭,然後盤着腿坐在蠟燭旁邊。
她一手握着木盒子,另一手拿着草人。低着頭想了一會,對我說:“你不要打擾我。也別讓其他的人打擾我。”
我點了點頭。
木夭長舒了一口氣,然後鄭重其事的打開了木盒。
木盒裡面冒出來一團白霧,我感覺屋子的溫度瞬間降低了很多,就連地上的燭光也弱了不少。
木夭伸出手,把木盒中的魚握在手中。那條魚很普通,又瘦又小,完全沒有夢中的兇猛模樣,不過它周身的寒氣都表明,它的來歷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