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走了,我也開始動了。
我本來就不相信小孫聽到我的辦法之後,會真的把我放走。畢竟我是一個餌,引誘林白荼來醫院的餌。小孫就算再天真,也不會真的放我離開。
剛纔我讓他附到我耳邊,趁着這個機會,我從他衣兜裡偷出來一個藥瓶。因爲被綁着手腕,我能做到這個動作,而且沒有被小孫發現,真的是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即使現在,我的手仍然在隱隱作痛。
呼……呼……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不知道小孫給我注射的是什麼藥物,也許會讓我變成啞巴,甚至讓我變成白癡。我現在必須儘快離開這裡,然後找到錢院長,現在只有他可以幫我。
藥瓶裡面不知道是什麼藥,我也根本不關心。我用手緊緊地攥着它,然後用力砸在鐵牀上。
啪……藥瓶碎了,手指一陣刺痛,我知道,我是被碎玻璃扎破了手指。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與此同時,我攥着那破了的藥瓶,努力割束縛帶。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我數着心跳,不停的安慰自己:我還有時間,慢慢來,不着急,再割一會,再有一會就恢復自由了。
到後來,心跳越來越快,我有點跟不上了,我感覺是小孫的藥起作用了。不能再等了,我猛地一掙,砰地一聲,右手的束縛帶開了。
一聲歡呼,我解開了自己的左手,然後是胸口,是雙腿,我總算自由了。
我從牀上跳下來,然後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上。
“嗯?怎麼回事?”我試着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兩腿根本不聽使喚。我伸手摸了摸,一片麻木,我快要感覺不到自己的腿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的身體,這就開始出問題了?”
緊接着,我發現麻木的感覺正沿着雙腿向上蔓延,已經到腰了。腰部以下,沒有任何知覺。
我明白了,怪不得小孫說,要讓我爛在牀上。他一定給我注射了什麼毒藥,讓我全身癱瘓,那樣的話,我可就完了。
我急出來了一頭汗,必須馬上找到錢院長。我想要大聲呼救,可是轉念一想,今天可是小孫值班,我只要一出聲,就是自投羅網啊。
“媽的,什麼陣仗咱們沒見過?今天居然栽在了一個小醫生手裡。”我伸手重重的錘了一下地面:“不管了,先爬出去再說。”
趁着雙手還能用,我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向前爬。我也不知道在牀上躺了多久,這陣子疏於鍛鍊,雙手顯然有些無力。不過也正是因爲瘋了一陣子,身體消瘦了很多,所以並不重。
病房的門上鎖了,這不重要,我找來一根鐵絲,扶着鐵門站起來,手臂從欄杆裡伸出去,把鎖打開了。
這技術還是從開鎖王那裡學來的。這傢伙是一個神偷,而且痛恨有錢人,在林家的企業連續作案一個月,恨的人牙根癢癢。後來林鐵關把我調過去,又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設了個圈套才把他抓住。
那些保安被他折磨了一個月,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眼看開鎖王被抓住了,個個摩拳擦掌,要出口惡氣。
我知道,人一旦多起來,事情就不受控制了,任由他們打下去的話,開鎖王肯定得沒命,於是忙把人喝止住了,親自押着他到公安局。
開鎖王感激我救命之恩,把很多匪夷所思的訣竅都交給我了。
唉,當初學這個,是想着知己知彼,多抓些賊。沒想到現在自己也快要變成賊了。
我輕手輕腳的打開門,從裡面鑽了出去,然後沿着走廊向外面爬。
我只要隨便找一間辦公室,再撥打一個電話,那就可以了。辦公室就在走廊拐角處,步行只要十秒鐘,爬着的話……一分鐘也夠了。
只可惜,我只爬到了一半,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最近我聽到太多次這種腳步聲了。我知道,是小孫來了。
我的心一沉,知道事情有點不妙。我現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想要爬到辦公室,時間根本來不及了,想要退回到病房,那也不可能。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喂,老哥,你是邯鄲學步,忘了怎麼走路了嗎?”頭頂上傳來個笑嘻嘻的聲音。
“是誰?”我擡頭看了一眼,周圍都是緊閉着門的病房,哪裡有人了?
“我就在病房裡,你要不要進來躲一下?不過,要進我的病房可不容易,你得一拳打在我的房門上,力氣越大越好,最好能把門砸壞。”那個聲音充滿了笑意,不知道是深得打算幫我,還是想要看我的笑話。
“你的病房在哪?”事情緊急,我也顧不得多想了。這一次要是被小孫抓回去,那可就真的要爛在病牀上了。
“我的房門就在你右手邊,你一扭頭就看到了。你放心的進來吧,嘻嘻。”
容不得多想了,我下意識的伸出右手,按照那人所說的辦法,以最大的力氣砸過去。
憑藉拳頭,怎麼可能砸開鐵門?也許我應該用鐵絲把鎖捅開。媽的,我真是急糊塗了,怎麼能按照精神病人的吩咐做?那些人能有什麼正常辦法?
咣噹……
我剛剛想清楚,拳頭就落在鐵門上了。鐵門紋絲不動,我卻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一道鮮紅的血跡,沿着鐵門流了下來。
我剛纔用力太大,把手砸破了……
顧不得看傷口,我拿出鐵絲,想要捅開門鎖,可是一擡頭,我頓時愣住了:“這扇門……根本沒有鎖。甚至於……它根本就不能算是門。是一大塊厚鐵板,直接焊死在門框上的。”
“等等?這扇門怎麼是紅色的?糟了。”我剛剛想到這裡,就感覺有一陣陰風,從紅門後面吹了出來。
我打了個哆嗦,看到一隻慘白慘白的手,從鐵門中伸了出來:“朋友,進來吧,你進來了,那就安全了。”
那隻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用力的向鐵門拽過去。
厚重的鐵門,在我面前像是一道光一樣,我輕鬆地就穿過去了。
我驚訝不已的看着外面的走廊裡,緊靠着紅門躺着一個人,那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臉上還帶着驚訝的表情。他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一樣,右手按在紅門上,一動不動。
怎麼又有一個我?
隨後,我看到一個黃頭髮的年輕人,他的身子輕飄飄的,在走廊當中搖晃不已,他伸了個懶腰,然後鑽到我的身體裡面去了。
與此同時,小孫已經趕到了。他冷笑一聲:“媽的,老子給你打了一針麻醉劑你還能跑出來?看來得加量了。你也真是不知死活,這扇門也敢靠近?”
隨後,小孫拖着那個我,大踏步的向病房走去了。我看到另一個我躺在地上,努力地扭過頭來,向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我打了個哆嗦,向後退了一步。
直到這時候,我纔有時間觀察這個病房。這房間和我的大不一樣,甚至可以說,這根本就不是病房。
從四面牆到地板,從地板到天花板,畫了一圈一圈的符文,密不透風,在屋子的角落裡面,又有幾盞油燈。這油燈沒有燈油,卻散發着青幽幽的燈光。
除此之外,就是紙錢,一張張散落在地上。
這是什麼地方?看起來不像是給活人住的。
我忽然想起來,上一次和紅線來精神病院,曾經遇到了鬼打牆。當時那隻鬼想要引誘我過去,他好像……好像就住在紅門裡面。
難道說……剛纔那個黃頭髮的年輕人,就是紅門裡的鬼?那躺在外面的另一個我,難道是我的……
我的心咯噔一聲,然後我使勁低下頭去,去看自己腳下。
我並不是站在地面上的,而是輕飄飄的浮在半空中……
我現在是元神,或者說,是世間人口中的鬼魂。我的身體,應該是被紅門裡的鬼偷走了。
這下好了,我現在變成紅門裡的鬼了。
媽的,這他媽的。
……
三天了,毫無頭緒。
林白荼依然每天都來,小孫一直眉開眼笑的沒着她。他們都沒有看出來,“我”已經不再是“我”了。
這倒也不怪他們,一個精神病人,表現再奇怪,再不同尋常,也不會有人懷疑的。
我研究了很久,卻無法從這間屋子裡逃出去。不知道那個黃頭髮的年輕人是怎麼做到的。
我開始觀察那些符文,可是我畢竟不是道士,只看了一點就開始眼花繚亂了。
如果紅線在這就好了。她雖然是個半吊子,至少也能懂一點啊。
如果秋石在這就好了。這個人雖然討厭,但是多半知道怎麼打開符文逃出去。
叮噹,遠處傳來一聲脆響,像是有鎖頭掉在下地上了。緊接着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趴在門口一看……那個人是我。
或者說,是那個黃毛在操縱着我的肉身,向樓梯方向跑過去。
這傢伙也想逃跑?
真是熱鬧了。精神病院不僅關着人,還關着鬼。不僅人想逃,鬼也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