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燒了一壺水,一邊倒茶,一邊好奇的問:“爲什麼我的話就是歪理邪說?”
紅線捧着熱茶,低頭深思,好像在努力地組織語言反駁我,因爲想的太入神,下意識的把被子湊到脣邊去喝水,結果被滾燙的開水燙到了舌頭,尖叫了一聲,把杯子扔在了地板上。
“你怎麼樣?”我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看樣子咱們得回醫院,幫你看看舌頭了。”
“不用,不用。”紅線擺了擺手:“我反應快得很,沒有燙傷。”
她雖然硬撐着說沒有燙傷,但是我分明聽到她說話的口音都變了,現在有點大舌頭的感覺。不過我也知道,舌頭被燙,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她執意不去看醫生,也不算什麼大事,養兩天自然就好了。
“嗯,咱們剛纔說到哪了?說到狐妖到底是好是壞了。”想不到她舌頭被燙,依然對這件事念念不忘:“剛纔你說的,雖然聽起來有道理,但是其實不太對。至少我師父就不這麼認爲。這麼多年來,我師父一直強調,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妖魔鬼怪,絕對不能心慈手軟。”
“你師父說的就一定對?這算是什麼道理?”我感覺紅線中毒很深,對天機子的討厭又加重了幾分。
“我師父說的當然對了,他老人家是成名的道士,什麼樣的妖魔鬼怪沒有見過?他老人家過得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呢。”看我有詆譭天機子的苗頭,紅線馬上就炸毛了:“你才見過幾次邪祟?居然敢反駁我師父?”
我擺了擺手:“你先坐下行不行?踩在我沙發上都踩髒了。”
紅線悻悻然的從沙發上跳下來,重新坐好。而我笑着說:“你師父確實見多識廣,可是難道他把所有的妖怪都見了一個遍?不然的話,他怎麼知道,一個善良的妖怪都沒有?”
“這個……這個……”紅線衝我直瞪眼,噎了很久之後,才脫口而出:“我師父確實沒有把所有的妖怪都見一遍,其實也不用全見一遍。只要他見到的都是壞的,那就可以得出結論了。就算成千上萬的妖怪中有一個善良的又有什麼用?遇到的可能性太低了,所以提高警惕,一點錯都沒有。”
紅線很喜歡鬥嘴,但是顯然不善於鬥嘴,她已經落到我的圈套中了,我幫她洗乾淨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說:“那你又怎麼知道,木夭不是萬中無一的那個善良的妖怪呢?”
“你又怎麼知道她是呢?”紅線顯得有點急躁。
“因爲我和她接觸過,我覺得她是。你沒有和她接觸過,可沒有資格說她不是。”我笑眯眯的看着她,今晚辯論到這裡,我已經勝利了。
“那……那我也和她接觸一下,拆穿她的真面目。”紅線能說出這句話來,已經等同於投降了。畢竟她之前的態度是看到木夭就要殺死,而現在變成了可以試着接觸。
或許是心有不甘,或許是爲了掩飾落敗後的尷尬,她又舉起茶杯來了,還沒等我提醒,她就喝了一口。然後尖叫了一聲,把茶杯遠遠地扔了出去。
她的舌頭又燙到了。
我看着趴在水龍頭旁邊用冷水漱口的紅線竊笑不已,然後慢悠悠的講了一下去林家老宅捉妖的目的。
紅線聽完之後,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幽幽的說:“這麼看,你還挺癡情的?”
我笑了笑,沒有答話。
她重新坐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想了一會:“你如果真要找那隻狐妖,也許我可以提供一點線索,不過有一個前提,你見了她之後,可千萬要規規矩矩的,不然把你自己害死了,我可不負責。”
我連連點頭,催促着她趕快把線索說出來。
“這個線索是一個地名,叫狐丘。”紅線神神秘秘的說了一句。
“狐丘?你知道她在狐丘?”我又驚又喜,重複了一句。
“嗯?你也知道狐丘?看來你打聽了這麼久,也不是一無所獲啊。”紅線拍了拍腦門,閉着眼睛想了一會:“我好像聽師兄說過,狐丘那個地方,不明真相的人進去了,會看到一片小村子,裡面住着的有老人,有小孩。可是真正的修行人就能看出來,那裡面的全都是狐狸。”
“是啊,是啊,狐丘嘛,顧名思義就是狐狸的村子。”我有點着急的催促她:“那麼狐丘在哪?”
“我師兄說,是在湖城附近,距離不遠。”
“然後呢?具體在哪?”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啊。你想啊,他們是賊,我們是官。賊窩能隨便讓官兵知道嗎?”
我聽紅線這麼回答,頓時一陣失望,費了一晚上口舌,又是套話又是旁敲側擊,最後居然只的出來這麼一個答案。
紅線則打了個哈欠,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給你透漏了這麼大一個消息,你肯定感激的很吧?也不用太謝我,明天幫我買早餐就行了。一杯豆漿,兩根油條,記住,油條不要太油。我先去睡了。”
油條不要太油?有這樣的油條嗎?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紅線已經關上了臥室的門。
接連三天,我和紅線都沒怎麼出門,呆在家裡養傷。不得不說,道家的呼吸吐納,對內傷的恢復很有幫助,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天一天的好起來,而紅線回覆的速度更快,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已經活蹦亂跳了。
我沒敢把導引術拿出來,而是隱晦的向她問了一下平時不太懂的問題。紅線倒也沒有多想,一一解答了,我按照她的答案,再和書中的批註互相印證,頓時融會貫通。
到第三天傍晚的時候,我的傷也恢復的七七八八了。這時候,有人來拜訪了。
是一身正裝的高警官。
他本來就長着國字臉,濃眉毛,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臉正氣。今天穿上了警服,就更有一股剛正不阿的勁頭了。
“小胡,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來,是爲了什麼事?”高警官坐在沙發上問了一句。
“你來找我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林鐵關那件人命官司嗎?”我儘量輕描淡寫。人已經死了,林家人要出招,我只能接着,這時候服軟根本沒用,還不如表現的有點骨氣。
高警官點了點頭,認可了我的猜測。
“今天是來抓我們走的嗎?”紅線一邊詢問,一邊看了看開着的窗戶,她那副樣子,簡直把“逃跑”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抓你們?那倒沒有。”高警官這時候才微微一笑:“正當防衛的說法已經被認可了,林家人也決定不予追究。所以……你們現在沒事了。”
“沒事了?林家人不追究?這……這怎麼可能?”我和紅線都有點難以置信,我們心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不是林家人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這件事,不光你們覺得蹊蹺,我也覺得不能理解。”高警官揉了揉太陽穴,顯得有些疲憊:“我試着把奪舍、刀槍不入之類的話說了一遍,本以爲林家人會罵我神經病,誰知道他們點了點頭就信了。並且說,既然林老爺子早就被奪舍的妖道殺了,那你們二位也就不是殺人兇手了。而且,你們除掉了妖道,算是幫林老爺子報仇了。”
“這樣也行?”我撓了撓頭:“林家人吃錯藥了?你說什麼信什麼?”
高警官微微一笑:“他們是不是吃錯藥了,那我就不清楚了。你如果還有什麼疑問的話,就自己去問吧,林白荼正在樓下等你。”
我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的就想躲開,而紅線卻捏了捏手指:“好啊,林白荼還敢來這裡?看我怎麼收拾她。”隨後她提着劍就衝下去了。
我生怕她一時衝動,當着警察的面殺人,連忙跟了下去。
紅線身手敏捷,在黑乎乎的樓道根本不用舉燈照明,我只聽見一連串腳步聲,距離我越來越遠,她已經跑到樓下了。
我只能摁亮手機,以最快的速度衝下去。
小區裡面停着一輛車,林白荼就站在汽車前面,車燈從她背後照過來,讓她纖瘦的身影籠罩在一團光芒中,顯得詭異。
而紅線就眯着眼睛站在她面前,左手握着劍鞘,右手握着劍柄,一副隨時會殺人的樣子。
小警察在旁邊焦頭爛額的勸架,只不過兩個女孩都沒有搭理他。
“你不敢殺我。”林白荼最先開口了。
“你想試試?”紅線不甘示弱,把長劍拽出來了一截。車燈光照在鋥光瓦亮的劍身上,又反射回去,正好落在林白荼的臉上,讓她也眯了眯眼睛。
“我知道你不怕警察,但是胡大哥會有所忌諱。你在深山裡住慣了,不覺得有什麼,可是讓胡大哥變成逃犯,他恐怕不太樂意。”我剛走出大樓,就聽到林白荼在拿我當幌子,這讓我心裡很不舒服。
“真是笑話,我殺了你,關他什麼事?”紅線一臉不屑。
“你殺我,當然不管他的事。不過如果我死了,我們林家就要好好考慮一下我爺爺的死因了。你們兩個到底是不是正當防衛,那就要另說了。”林白荼嘴角翹起,露出來一個老謀深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