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喜歡太甜膩的東西,更何況是嚴尋給的,我深深懷疑絢麗的包裝紙下是侵蝕人心的毒藥。
嚴尋的確有侵蝕人心的本事,那天他帶着我逃課,還扣了我的全勤分,委實符合校友們賦予他的綽號:嚴變態!
可他說的話,我卻聽了進去,儘管,表面上我是冷嘲熱諷,極力反駁,加以鄙視。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微暗的天空浮上一抹火紅,這樣的景色,我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坐在學校的操場上,嚴尋送我回來以前與我說的話在耳邊不停。
他說:“不逃課的大學不是完整的大學,太過完美的人就不算人,所以會遭到同類的排斥。大部分人都會拼命的去找你身上的缺點,倘若刻意去追求完美,甚至耍小手段,只會適得其反。把自己逼得太緊,並不是完美,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記得,我當時說的是:“那麼刻意逃課的大學就完美了麼?您這輔導員當得……,就您這德行,是如何當上老師的?”
他有些無可奈何:“你這丫頭,伶牙俐嘴。”
“所以,您老要是不想被我氣死,就別管我。”我毫不客氣的傷了他當好老師的一顆心。
他沒有拒絕我的這個建議,也沒有接受,只淡然一笑,擺出了電視劇裡那些翩翩公子的溫文如玉:“走吧,你也該回去了。”
我始終沒能弄明白嚴尋爲什麼要對我格外關心,我坐在操場上,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出個什麼來。
409寢室的‘情感專家’,我的室友曾離分析,她認爲嚴尋暗戀我。
晚上十點多,曾離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激動的說:“向晚,嚴變態暗戀你!一定是這樣!據本專家長期觀察,他是一早就看上你了!”
嚴尋對我格外關心的事兒,我從來不曾對誰提起過,包括秦露。以上都是寢室裡的八婆們通過嚴尋平時對我的‘溫柔’所推論。
我坐在牀上,手裡端着簡.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裝文藝,順道學着外國人的腔調應了句:“唔,原來如此。”
放在平時,我壓根不會搭理她們,去解釋也不過是越描越黑,大約是把嚴尋一下午的諄諄教誨聽了進去吧。
我的吱聲,令曾離十分驚訝,驚訝的同時,她從牀上坐起來,伸手摳她的臭腳,撐着一張八卦臉問我:“向晚,你今天下午居然沒去上課,誒誒誒,你是幹嘛去了?”
身爲一名處女座,她如此八卦實在是有違處女座的特性,不都說處女座是八卦絕緣體麼?自從認識‘情感專家’曾離之後,我就再也不相信星座這東西了,細細一想,我以前似乎也沒有相信過。
“兼職去了。”我面不紅,心不跳,撒謊成性,我也不像金牛座。
我去兼職也不奇怪,我總不能說我是被嚴尋拉出去修車兜風了吧。
寢室裡的人都知道我窮,我爸爸每個月就給我兩百塊的生活費,窮到連吃飯都吃不飽。除了給我交學費,他不再給我一分錢,話費都是秦露替我充的。我琢磨着,明年估計他們連學費也不願意爲我交了。
自從我害得邵安被開除之後,那一雙人渣就沒有給過我好臉色,甚至想過不讓我上大學,我在家裡鬧得人仰馬翻的,揚言要去告他們,把他們乾的那些不要臉的勾當都公諸於衆。
最終,他們妥協了,答應先給我交一年的學費。
從那一刻起,我就徹底的從他們眼中的乖乖女變成了品德敗壞的小魔頭,孫紅厭惡我,我爸爸更是厭惡我。
我不在意,我也厭惡他,從十歲那年,我就厭惡到恨不得他死,厭惡到多看他一眼也嫌惡心。
天底下,大概沒有哪個女兒像我這樣恨自己的父親吧,天底下也沒有哪個女人是像我媽媽那樣傻的。成全了他們,卻丟了自己的性命。
我恨我爸爸,也沒有奢求他會給我交第二年的學費,有獎學金和兼職賺來的錢,節約一些,勉強能撐的過去。
睡在我旁邊的秦露搖頭嘆氣道:“向晚,你說你活得累不累啊,每天除了讀書就是兼職。”
“誰叫我窮呢!”我也嘆氣。誰叫我有一個人渣父親呢?誰叫我有一個賤人繼母呢?呵呵,我不累一點,不努力,將來怎麼狠狠的把這對不要臉的人渣踩在腳底下。
懷揣着這個略顯變態的理想,十一月漸漸逼近,天氣轉冷。
坐在教室裡開會,冷風嗖嗖的從窗口灌進來,恰好我還坐在窗邊,那窗子不知是和我作對還是怎麼着,愣是關不上,我直接縮成了一團。秦露說看起來極像一隻老烏龜。
講臺上唾沫四濺的嚴尋左看右看,很不幸的瞧見了我龜模龜樣的猥瑣動作,他毫不客氣的把我像只烏龜的事實揭穿:“向晚,你趴在桌子上做什麼?冷就多穿點兒衣服,別整的跟王八似的。”
秦露身爲女生,她極其文雅,要麼說是烏龜,要麼說是鱉。嚴尋是個男的,他開口就是王八。嚴尋此話一出,全班頓時鬨堂大笑。
“笑什麼!沒見過王八是不是?”坐在我左邊的林小夕見不得他們笑我,當即就凶神惡煞的出口維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