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什麼事?”我暮然想起那天和嚴尋一起見到陸漢時,嚴尋尖酸刻薄的話語。
嚴尋從不會輕易對人說出刻薄的言語,他對我時常刻薄譏諷,但都是在開玩笑,可他對陸漢的語氣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他的確是在譏諷陸漢。
若不是今天見到陸漢,我幾乎都忘記了那件事。
陸漢眼眸間隱隱愧疚,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出來“關於他奶奶的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嚴尋奶奶的死和陸漢有關係?難道,這就是嚴尋恨透了陸漢的緣故?
我吃驚的看着陸漢,陸漢不管再怎麼渾,再怎麼玩兒手段,卻是相當孝順,無論是對他那個患有老年癡呆的奶奶,還是喜好多管閒事的他外婆,都是孝敬有加。
無論他多恨一個人,也絕對不會去傷害對方家中的老人。可他……他竟說嚴尋奶奶的死和他有關係。
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畢竟,陸漢在我心裡,還是我的朋友。歲月逝去,時光變遷,他的孝順依舊不曾改變。這樣的他,會害死嚴尋的奶奶,會擔負了一條人命。
我定定的看着他:“你在說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有些話,陸漢始終是說不出口。他支支吾吾半響,最後卻只是淡淡的對我道:“總之,對不起……”
陸漢的話讓我覺得莫名其妙,話說了一半,他似乎就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只是一味的讓我轉告嚴尋,說什麼,他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云云。
那個時候,我並不明白,陸漢爲什麼會說出這種話。直到很久以後,嚴尋告訴我,他奶奶由於常年勞碌,忽然之間病倒,可陸漢沒有插一腳,也許,嚴尋的奶奶就不會死。
我才逐漸明白了陸漢口中的對不起。嚴尋說,如果當初陸漢沒有故意派人告訴他奶奶關於嚴峰的事兒,那麼他奶奶就不會走得那麼早。而陸漢這麼做的理由,卻僅僅是因爲我和嚴尋又在一起了,他只是想要通過嚴尋奶奶的反對,阻止我們在一起。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人命。
若非我與陸漢相識將近四年,我一定會以爲他是個男同志,與嚴尋相愛相殺呢。我本想繼續問下去的,陸漢卻扯開了話題,問我道:“你和老嚴,是又在一起了麼?”
他問的這是廢話,我和嚴尋若是沒有在一起,我又怎麼能替他轉述歉意。其實,他就是想岔開話題。
我覺得我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什麼來,索性就點頭道:“嗯,對,你呢,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陸漢搖搖頭,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那是一種很複雜的神情。
他頓了頓,又道:“我要結婚了……”
“這麼快?”我頓時就震驚了,我曾經想,誰嫁給陸漢誰倒黴一輩子。也曾對他說,像他這樣的花花公子,是註定孤獨一生的。震驚之餘,我又笑言道:“嗯,祝福你。以後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可別在外面拈花惹草。”
陸漢笑了笑,沒有說話。他這不說話,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我故作出一副相當自然神情問他:“是哪個女孩兒這麼倒黴會嫁給你?”
我想了想,盯着他,幸災樂禍道:“該不會是秦霜吧!”
“她可比秦霜溫柔多了,家裡是做物業管理的。”陸漢慢條斯理的同我說道:“是個小姑娘,年紀比你還要小,今年剛滿二十歲。”
“所以說,你是老牛吃嫩草了?不過,你們倒也挺合適的。你們家做房地產的,她家裡是做物業管理的,嗯,很般配。日子定在什麼時候?”我的語氣聽上去很自然,我們之間卻早已經不大自然,說了沒有幾句,就冷場了。
從朋友變成情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兒。然而,從情人變成朋友,卻就不太正常了。我和陸漢都是正常人,所以,我們之間,中間是回不到以前了。
寒假前夕,大雪紛飛,那是我最後一次見陸漢。我告訴他,我過幾年可能會和嚴尋結婚,讓他記得給我份子錢,他告訴我他老牛吃嫩草,吃了一個比他要年輕七八歲的女孩兒,讓我記得給他送新婚禮物。
我譏諷他說,一個老牛吃嫩草的老傢伙,還好意思要份子錢?然而老牛吃嫩草可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嚴尋。
人生就像一出賭局,永遠沒有定數。在我的人生計劃裡,我至少要在二十六歲以後才結婚。可事實上,剛滿二十二歲,我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從此過上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大媽生活。
我想,若是沒有遇見他,也許我的人生就不會被打亂,更不會那麼早的就結了婚。
冬季的最後一聚,我心裡竟是說不出的傷感。儘管,我知道畢業了,分道揚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還是忍不住難過。我想,秦露她們也是,既開心又難過。
初入永安大學那一年,我們總是盼着能早些畢業。現在,畢業季將近,卻開始捨不得……
懷着複雜的心情,那個晚上我多喝了兩杯。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嚴尋扶着我,臉色十分難看:“不會喝就少喝點兒,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真是的!”
嚴尋總是喜歡教育我,尤其是在喝醉酒以後。因爲喝大了的我,完全沒有反抗能力,對嚴尋是唯命是從,他說什麼,我都會說,好好好。
他說,我們結婚吧,我說好。他說,我們離開永安城吧,我說好,他說我們生個孩子吧,我說好。
我發誓,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張嘴就說好的。
因爲我一句好,嚴小黑提起來到了這個世上。在我的人生規劃裡,嚴小黑應該在我二十九歲纔會出生的。但事實上,他足足早到了六年多。
二十二歲,畢業後的幾天,正當我興高采烈的打算正式進入報社時,我反胃了,差點兒沒把胃酸給吐出來。一大早的就吐得不成人樣,可把嚴尋給嚇壞了,等拿到化驗單時,他又高興壞了。
特地跑去買了超人的衣服,說是以後給兒子用。說實話,我挺鬱悶的,我整整鬱悶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盯着旁邊正在整理超人服的嚴尋質問道:“我記得,每次都是有采取措施的,我怎麼會懷孕了!嚴老師,您能不能解釋解釋,我爲什麼會懷孕!這不太符合常理吧!”
“我覺得很符合常理啊。”他將那套衣服摺疊得整整齊齊,重新放回盒子裡,面不改色的說。
“符合個屁!你以爲你是金剛麼?那樣都能懷孕!”我心情極度悲憤,一想起在不久的將來,我就要結婚了,緊接着步入中年大媽的行列,接着更年期……
真是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悲憤!我悲憤交加,嚴尋嘻皮笑臉:“你就當我是吧?”
“你……”我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他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別動氣被動氣,孕婦可不能隨便動氣的,這可是很容易動了胎氣的。”
他擔心我動了胎氣,我滿懷怨氣的瞪着他:“說,你是不是像電視劇裡那樣,無恥的戳破了套!害得我懷孕,害我不得不結婚!!!”
作爲一個善良的人,我是不會去墮胎的。若非萬不得已。不管怎麼樣,我也還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夠來到這個世上,並且快快樂樂的成長。所以,我不能墮胎,我只能把氣兒往嚴尋身上撒。甚至還想出了千百種關於嚴尋惡毒的逼婚計謀。
對於我的猜測,嚴尋很無言的皺了眉:“向晚,你心理能不能健康點兒?”
呵呵,我不健康,我私以爲心理不健康的是嚴尋!我冷哼:“您心理健康?您告訴我昨天晚上內褲外穿,嚷嚷着拯救的是誰?”
“我那是積極向上,拯救地球有什麼不好!那是爲人類作貢獻!你以爲人人都是你啊!整天滿腦子是肥皂劇。”嚴尋滿臉憤憤:“你說你,每天就知道看那種奇怪的東西,你都結婚了,難不成你還以爲你會遇到一個白馬王子?”
跟嚴尋討論這個問題時,嚴小黑已經在我肚子裡待了三個月了。我和嚴尋不光因爲肥皂劇吵,還因爲嚴小寶的名字吵。
嚴尋說,要給孩子起個小名兒叫嚴狗娃。這個沒文化的土鱉,怎麼能給孩子起名兒叫狗兒呢!孩子要是知道了,估計都不願意出來。我堅決持以反對意見,並且斬釘截鐵的告訴嚴尋:“我的孩子,是人,他不是狗,不能叫狗娃。”
“我想了想,叫小黑!”否定了嚴尋給孩子起的小名兒以後,我又立馬給起了新的小名兒,並且爲了讓嚴尋心服口服,我還給他解釋得頭頭是道:“聽說孩子都是反着長的,起名兒叫小黑,以後他就會長得和白雪公主一樣白!”
“這更像是狗吧!”嚴尋潑了我一腦袋冷水,盯着我的肚子說:“小黑他媽,咱們是不是該把證給領了?”
2013年1月4日,我和嚴尋領了結婚證。沒有夢幻的婚禮,兩個紅本本,兩枚不算太貴的戒指。我和嚴尋就這麼結婚了。
有人說,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兒,沒有婚禮,不穿婚紗,是遺憾。我卻不這麼認爲,我想要的,只是簡單而平淡的生活。
嚴尋說,再華麗的婚禮也抵不過一生的相伴。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相信,沒有婚禮,我也會幸福的。
愛情,不需要轟轟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