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困紅塵,石中尋火寄此身。人間場,修羅世,過眼煙萬重,便道歸去。】
剛剛踏出了溫柔鄉,慕容花溪一步三搖往回走着,眼前的事物都在晃着,胃中又是一陣翻滾,猛地推開了身邊侍童的手,喝道:“滾開!”
便又踉蹌得跑到一處牆根處嘔吐起來,眼前忍不住的一陣陣發黑,
“爺,爺,天都要亮了,咱回去好好睡覺成不!別在外晃了……”被推開的侍童清秀的小臉上滿是糾結和鬱悶,輕聲哄着,就不能讓這人喝酒,一喝酒就事大。
“嘔……”慕容花溪還是趴在牆角吐了個昏天暗地。
“爺你還好吧……”侍童忙拿出手帕替他擦拭着嘴角,腳邊全是吐出來的穢.物,味道也不好聞,侍童只好使出最大的勁兒扶着慕容花溪挪到了另一處。
“小舞你最好了……嗝……小舞……來,給爺抱抱……”慕容花溪吐了會,此時感覺好多了,只不過眼前的東西還是在左右晃動着,任他怎麼晃腦袋,那看到的東西還是左右搖擺着,身子一軟,便靠在牆根處。
“抱什麼抱,我又不是你府裡的妻妾男寵,慕容花溪,你要是再不起來,小心我把你扔在這裡不管!”慕容舞扯着嗓子吼道,連“爺”也不叫了,清秀的小臉漲得通紅,卻是明白多了幾分嬌豔。
“嗝……你兇我……嗚嗚……嗝……”慕容花溪看着自家侍童竟然敢吼他,白淨俊秀的臉上立時神色悲切,嘴一撇,卻是哽咽着哭起來了。
“我兇你!剛纔誰叫我滾開來着……我三更半夜不睡覺陪你去煙花巷子玩樂,你居然叫我滾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別給我哭,聽見沒!”慕容舞的小拳頭捏着一陣響。
“嗚嗚……嗝……不哭……小舞好凶……嗚嗚……”半醉半醒的慕容花溪猛地一吸鼻子,又抽泣起來。
“誰會叫自家妹子跟他去逛青樓的!天下就只有你這個混蛋了,哎,真是氣死我了!”慕容舞小臉上好一陣扭曲,真是拿他沒轍,又看看自己的細瘦身子,肯定把慕容花溪扶不回去了,泄氣得坐在了他的一邊,靠着牆揉早已痠麻不已的胳膊,不管了,在這裡坐到天亮,那些侍衛在館中找不到人了一定會來尋他們的。
一個喝醉不省人事坐在那裡哭,一個懊悔憤恨不已坐在那裡揉胳膊,卻是不過片刻,慕容舞發現身邊的那人不哭了。
慕容花溪卻是忽然間愣愣得坐直了身子,隨即又是使勁嗅了嗅,臉上閃過一絲迷醉,喃喃道:“好香啊……”
“什麼好香啊……”慕容舞見他這般反應,心道奇怪,隨即在仔細聞了聞,神色也是一愣。
果真……很香,不過是香醇的酒香。
慕容花溪猛地站起身來,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向前走了幾步,仔細聞了聞,似是要確定那股香氣來自何處,慕容舞也忍不住站起身來。
“滴答……”
慕容花溪和慕容舞聽到這聲水滴聲,在這安靜的街道上聽起來分外清晰,隨即兩兄妹的目光齊齊轉向了自己靠着的這處高牆上。
高高的牆上,擺放着三四個酒罈,開了封,毫不懷疑,那酒香正是從那罈子裡
散發出來的。
不過,待二人的眼神移到酒罈另一邊時,便見一個白色纖細人背對着他們坐在牆頭。
炫目罕見的紫發散散地被一根白玉簪子綰起,那人一手撐在牆頭,一手提着一個酒罈,姿態慵懶閒散,頭微揚,便開始舉壇喝起來,晃動的髮絲劃過優雅的弧度,偶爾露出那白皙的脖頸,卻是看不見那張容顏。
“好可惜……不醉坊百年桃花釀……”慕容花溪鼻翼動了動,看着那滑落的酒滴,失神喃喃道,“這麼喝美酒,簡直就是牛嚼牡丹啊……真是暴殄天物……”
一罈百年桃花釀世間難求,只有鳳離不醉坊纔有,每年才賣五壇……他都沒喝過,因爲總是搶不到……看着那牆頭的幾個罈子,慕容花溪又開始抽噎了。
“美人,怎獨自一人在喝酒?”慕容舞卻是愣愣看着那個白色背影,一時竟有些分辨不清是男是女,若男的,可那身形也太過纖細了些,若是女的,就算是江湖女子也不至這般放浪形骸吧,只不過一不留神,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隨即慕容舞清秀小臉一紅,狠狠瞪了自己身邊的慕容花溪,都是他害得,帶她去逛青樓,纔去了幾次就學壞了。
牆頭的背影喝酒的動作一頓,似是沒有料到竟會有人,然後再慕容花溪和慕容舞不自覺屏住呼吸時,那個白色身影轉過頭來。
“仙女!”慕容花溪那雙桃花眼瞬間睜大了。
“妖孽!”慕容舞臉紅了。
“小舞,那是女人吧,你怎麼能叫人家妖孽……”慕容花溪推了推身側的妹妹,不確定道。
“胡說,那肯定是男子,真是太美了……”慕容舞拍開了自己哥哥的爪子,狠狠反駁道。
二人的聲音有些大,白色身影只是回臉瞥了他們一眼便轉過頭去,隨即,那人也跳下了牆頭,只不過不是牆外,是牆內。
見那人忽然間走了,慕容花溪急了,想不到鳳離還有那般如仙風姿的人物,原來這次也沒白來,忙扯嗓子喊道:“喂,美人,記住啦,我叫花溪,慕容花溪。”
“我叫慕容舞!”一旁的侍童打扮的人也克服了心中的矜持,衝那牆內喊着。
只不過,迴應二人的只有幾聲酒罈落地的碎裂聲。
軒窗半掩,蒼瀾猶豫得站在門前,正伸手推門時,那門從裡面打開了。
葉思凡的臉上還帶着幾分蒼白,看見門前怔愣的人時,狹長的眸子眯了眯,不見往日笑吟吟的神色,問道:“瀾兒怎麼哭了?”
蒼瀾被問得回過神來,才感覺到眼睛有些澀痛,嘴角扯了扯,沒有回答。
葉思凡讓開一處,道:“那先進來吧。”
隨着蒼瀾走進門,也帶來了一股清冽的香氣,葉思凡倒茶的手一頓,回頭問:“喝酒了?”
蒼瀾尋了個位置坐下,低頭道:“沒……沒有。”
“那你身上這股酒氣從哪來的,聞着還有點熟悉……”葉思凡失笑,將手中的水放到了她面前。
蒼瀾聽聞,也不再撒謊了,承認:“是九夜叔叔院子裡藏着的酒,我挖出來了。”
“……”
葉思凡想到九夜那小子知道自
己的酒被挖出來喝掉時的反應,扶額:“瀾兒,若是有心事,就跟師父說說,別放在心裡,也別喝酒,特別是你九夜叔叔藏起來的酒,不然你九夜叔叔會尋死的。”
“……”
蒼瀾低頭,繼續看着桌上的水杯,囁嚅道:“師父,對不起,我撒謊了,我其實不記得你,也不記得這座葉宅,不記得那麼些人。”
葉思凡輕笑了聲,原來是爲這事,不在意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知道。”
蒼瀾驚訝得擡起頭:“師父,你……”
葉思凡替她攏了攏頭髮,見她神色也含着幾分憂愁,知道她定是還有別的心事沒有說,卻也沒問,溫言道:“瀾兒,現在不記得了沒事,記不起來以後再想,喝了那麼多酒,先去休息吧,等睡醒了,再煩憂那些事。”葉思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亮了,有想起九夜那酒,便道:“你就在這屋裡睡吧。”
蒼瀾想起了昨天見到的兩人,心中還是一陣悶痛,卻是說不清,而如今又把自己的師父忘記了,還有那麼多迷霧重重不知該如何去解決的事,越來越紛亂,想努力扯出一個微笑卻是不能,喝酒也沒法消愁……便決定聽葉思凡的話,還是去休息吧,她不想逼自己太緊。
蒼瀾點了點頭,便向屋中的牀榻上走去。葉思凡看着她頭上戴着是自己找不到的那根白玉簪子,無奈得笑了笑,蒼瀾雖是忽然間變成了一名女子,不再是以前那個少年,但還是跟以前的瀾兒一樣呆呆的,有些習慣還是沒改,不記得就先不記得吧。
纔想起昨日又忽然間暈倒,大概又嚇着那些人了。
葉思凡心中唸叨着,便走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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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乾淨利落的小院,院中青松下的石桌,正坐着一個灰袍老者和黑袍老者在下棋,旁還坐着一個白袍老者觀棋不語,而這三人正是在雀閣消失許久的癡,狂,絕三位長老。
院中正靜,”啊——“一聲慘叫突然響徹雲霄,讓黑袍癡老執棋的手一頓。
那白袍絕老和灰袍狂老忍不住回過頭,向那發出慘叫的屋中張望。
“空耳你這個老傢伙,你剛纔又說什麼胡話!”一個龜形鶴背,大耳圓目的老者跳出了門外,眨眼看去,那老者白鬚飄飄,鶴髮童顏,看起來頗爲幾分脫俗的仙風道骨。只不過,此刻那老者正滿臉驚色,眼瞪得老大,生生破壞了那份仙氣。
這正是癡老,狂老,絕老心中所想,三人又看了看從屋中慢慢踱步而出的一個灰衣人,神情冷漠,看都沒看那個那人一眼,便擡步向這邊走來。
“哎哎,我說空耳,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點,什麼叫孤煞命格啊,你是說我的眼光有問題?”楚石見那空耳不搭自己的話,立時不滿得走了過來,“那是我親自爲我徒弟挑的美人,天下也難尋第二個,……”
“你又跟楚老頭說什麼了?”癡老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皺着眉頭,問着已經坐在席上的空耳,這都是第幾次了吵得他們不能安靜下棋。
空耳擡頭,冷冷瞥了那個嚷嚷不停的白鬚老者,冷哼了聲:“我說他,給他徒弟挑的妻子是剋夫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