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相遇,一輩子或許只有一次。】
“中毒!”沈清風驚聲道,“怎麼會,四妹你……”
“三哥,我早知道自己中了毒,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毒而已。”沈落雁微微側身,纖纖素手摘下了面紗。
黛眉淺淺藏清愁,鳳目盈盈含秋水。
紫綃輕展纖腰畫,環佩凝輝水沉香。
有道是空谷生蘭,冷香半縷,別樣幽芬。
還似那桂生高嶺,蓮出綠波,空靈脫俗。
“雁兒……你這是……”見沈落雁此舉,沈清風又是一驚。
四妹還不曾出嫁爲婦,怎可輕易示面與陌生男子。
忽見如此相貌,千月也不由一怔,隨即回神,卻問道:“沈小姐,這是何意?”
“葉公子,是這個吧。”沈落雁又撩起自己的額發,眉心間,六瓣花,灼灼盛開。
嬌豔欲滴,卻紅豔似血。
“六花,都已經變成這種顏色了!”千月皺眉道,緩緩解釋,“夢醉,又名六花毒,中毒者初時身體日漸消瘦,後便白日昏沉,夜間夢魘。此毒清而淡,初始緩慢後勢卻烈,中毒之人半年之後眉間漸漸出現一六瓣花,狀似雪花,顏色由淺逐深之刻,便是中毒愈深之時……”
“那怎麼行!葉公子,這……四妹你怎麼會……”沈清風聽到千月的話,臉色白了白,他看着沈落雁,萬般疑問堆在心頭,四妹好好地怎會中了毒,看這六花紅色已然這般深,已經……已經……又急着想問千月,這毒可有解?可難解?怎麼辦……
從未想過,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竟然讓雁兒……雁兒她吃了那麼多苦,還不夠麼……這到底爲什麼啊……他怎麼做哥哥的,當初……
想到百般種種,堂堂一個男兒,沈清風此刻卻忍不住眼紅鼻酸了,緊緊地握手成拳在身側,止不住的顫抖。
“三哥,別這樣。”看着沈清風如此,沈落雁柔聲勸道,而後卻是淡淡一笑,絲毫未見傷心之意,“葉公子並未說,這毒不可解啊。”
見沈清風萬分自責的模樣,拳頭緊握,眼眶發紅,又瞧見沈落雁淡淡的笑,千月只得道“確實,這毒可解。”
頓了頓,接着道:“沈公子不必太過擔心,六花之毒雖是奇毒,對性命卻並無煩擾。只是中毒者身體漸漸消瘦而已,而且可解,之後悉心調養便好……只是,下這毒之人,定是要沈小姐盡忘前塵緣情,不是塵緣,而是情緣。”
“中六花毒,最可怕之處,你會忘記你最掛念之人。”
“想來,那人該是你鍾情之人。”
“情愈深,色愈豔,花愈美,但最後記憶愈淡,直至空白。”
“夜間夢魘也由此而來,毒效發作,愈不想忘卻,便會愈頭痛欲裂,心中絞痛難忍。”
“毒可解,身體可修養復原,但那記憶,會永遠消失,再也憶不起來。”
“六花夢醉,前塵盡忘,情緣卻斷,
相逢不識,別離不憶。”
相逢不識。
別離不憶。
原來,這便是六花夢裡醉一場,醒來忘卻相憶苦。
可笑她還道,是何人恍然入夢,夢醒幾年,緣淺情淡。
那人……那人……
終是憶不起記不清,可夢裡那深入骨髓的痛,告訴了她答案。
想起那夜,忍着喉間涌起的腥味,硬生生醒來,夜間挑燈研墨執筆,匆忙揮就,記住的留下的只是一張側顏。
還有那,雙珠夏花。
兩年間,夢裡縈繞。問府中他人,皆閉口不語,諱莫如深。
再後來,翻遍醫典手札,驚懼萬分,怎能承受,那樣的結果。
雙珠夏花,從中毒到毒發,僅僅只有九九八十一天,那從自己失去記憶開始……
怎能,不知情歸何處。
那時窗外春花燦爛,卻讓自己如墜冰窖。
千遍尋你不見,原是隔世緣了麼?
知曉終將解了毒也不會再憶起,沈落雁消瘦的身子晃了晃,顏色雪白。
終是忍不住,雙淚落下,夢裡盡碎,怎能承受,心似成灰。
聽聞四妹身上的毒可解,心中乍喜,卻不妨,又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沈清風轉頭,看見那個纖瘦的身子垂着頭不住地顫抖,低低地哭泣着,聽着他心裡也一般痛,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抿了抿脣,只是走過去,將那個瘦弱的身子擁在懷裡,輕輕拍着後背,沒有說一句話。
這丫頭還像小時候一樣,哭的時候也不敢大聲,低低地在那裡,顫抖着雙肩,小小的嗚咽聲聽着便讓人心痛。
這擁抱卻讓沈落雁身子一顫,終是哭出聲來。
“三哥,三哥……”
“三哥,怎麼辦,怎麼辦……”
“我忘記了……我怎麼能……忘記,那個人呢……”
“我什麼也不記得了……怎麼辦……那個人,是不是……”
“是不是……已經……死了……”
一聲聲心痛難忍,一聲聲埋怨自責,一聲聲難以釋懷,一聲聲泣若啼血。
“那個人……他中了……雙珠……夏花,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還活着……”
“沈小姐!”耳邊一聲驚呼,沈清風忽覺胸前衣襟溼了大片,以爲四妹的淚水,出聲安慰卻不知該怎麼說。忽然聽到千月一聲驚呼,擡頭便見他快速向前一步,扶住了沈落雁滑下的身子。
低頭驚見,沈落雁嘴角掛着血跡,而自己胸前的墨綠衣衫,淚水浸染,食指劃過,卻是一片血跡。
“四妹,四妹!雁兒!”沈清風忙抱起昏迷的人,欲向外衝去。
找醫館,找大夫,要快……雁兒,你可不能有事。
我答應過我們的娘……要好好保護你……千萬不要……不要……
“沈公子!沈公子!”
千月止住那個已經亂了分寸的男子,“沈公子,如果不介意,可否讓府中的醫師給沈小姐看一下。”
本想着由自己來給沈落雁解毒,看着女子額間的六花似血,不能再拖了。
看來這人是,寧願拼着命不要,也不想忘記啊。
不過,玉面神醫麼,不如……
想起某個人,千月眉頭微皺,既然那人還想着要走,還不如一下子把他束縛住。看他還怎麼一走了之。
“沈公子,我帶你去找玉面神醫,跟我來。”拍了拍那男子的肩,千月大步走出門外。
此刻那人,應該是在夜園。
聽聞“玉面神醫”,沈清風眼中一亮,急急跟了上去。
而此時,夜園錦鯉潭,不歸亭。
亭中坐着四人,一寒衣白袍男子,眉間紅痣,正是葉思凡,微眯着眼,託着下巴,聽那個小娃娃在那邊高興地講着什麼。
而瞪着紫眸大大的蒼瀾,也正聽着小白滄在那裡講着今日出門又遇見的好玩的事情,見到的稀奇玩意,想着好有趣啊,早知道他也跟着去玩了。
旁邊倚靠着亭中柱子,拿着玲瓏玉盞正飲酒的男子,墨藍繡袍,寶藍髮帶也鬆了下來,幾許長髮稍亂,那人卻渾不在意,正是九夜。
飲罷,九夜看着那兩個小小的近乎一模一樣的娃娃,正腦袋擠在一起,嘰嘰咕咕討論擺弄着桌上一大攤東西,心裡還是不住的好奇,這兩小孩還真是沒在城郡裡呆過,這些小玩意,一般的小集市也該有賣的的。
哥哥,還真是沒帶小孩子出過巫山麼……
真搞不懂,那他們整天在巫山裡作甚,就算那裡風景再美,待了這麼多年還看不夠麼……
如果九夜知道,蒼瀾習會了字,葉思凡便開始教他醫術,識草藥,採藥,修習雍鳴。而蒼瀾最大的樂趣無非是在巫山裡轉來轉去,修習着雍鳴,也不必擔心有危險,還有就是撿回各種各樣的東西,也比如,搖醒正在大睡的葉思凡,陪他說話和玩。
很多時候,葉思凡最大的滿足就是吃,睡,陪着可愛徒兒,別無其他了。
至於白滄麼,貌似他是一隻獸來着,與人的習慣和樂趣不大一樣,可忽略。
九夜如果知道如此,該會怎麼想……
正待四人在亭中懶散散歇着時,便聽見傳來一陣陣腳步聲,匆忙凌亂。
葉思凡擡起頭,看見千月似是帶着一人過來了這邊。
九夜也回了身看去,在看到千月身後那人時,有些驚訝。
怎麼是他。
他怎麼來這裡了?
該不會先前跟蹤在後面的人便是……
千月已經踏進了亭子,蒼瀾和白滄見到,便齊喊了聲:“月叔叔!”
千月看着兩人,點了點頭,笑了笑,便轉頭對着葉思凡說:“雲歌子,有人要尋你。”
聽聞這聲,葉思凡有點發愣,雲歌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