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誰忘了誰最初的模樣。】
燕宮,卯時。
蒼瀾看着站在那裡的一個嬌俏女子,一身紅衣,身段玲瓏,容貌極爲嫵媚。女子側身站着,讓他們只看到一個側面,但依舊能讓人感覺到那種冷若冰霜的氣質,不易親近。她身後還站着一個高瘦的男子,一身樸素的青衫,手執紙扇,清秀爾雅,同那身前的女子相比,多了幾分親和。
鳳璟曌看着那個紅衣女子,目露柔情,對着那二人招了招手,轉頭對蒼瀾,輕聲道:“這二人便是我派來同你一起去南疆的兩人,他們武功極好,我聽姑娘說不會武功,但那南疆之地,極爲險惡,但有這二人保護你,我也放心了。”
話罷,那二人已經走了過來,那個高瘦男子依舊站在了紅衣女子的身後,此時帶着幾分恭敬之色,那女子依舊容顏清冷,齊聲道:“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鳳璟曌習慣性伸出手要拉那紅衣女子,卻是想到了身側還站着蒼瀾,便收回了動作,說道:“這是葉蒼瀾葉姑娘,她是本宮請來爲皇上治病的神醫,其餘的事我都已經交代清楚了,這次你二人便陪她去南疆一趟吧。”
“我是巫伊。”紅衣女子一雙漂亮的貓眼定定看了蒼瀾半晌,啓脣說道,聲音柔潤如玉,極爲好聽。
“我是趙靜。”高瘦男子收了紙扇,嘴角含笑,拱手道。
看着紅衣女子,蒼瀾不由想起了莫凝,也就是如今身在雀閣的冬凝。
冬凝身上的氣質冷豔高潔,但若是相熟之人瞭解過後,就知道冬凝外冷內熱,但巫伊同冬凝不太一樣,她的冷像是骨子裡的,看人的時候面無表情,讓人生不起親近之情來。
鳳璟曌對着三人吩咐道:“趙靜,你先帶葉姑娘去上馬車,巫伊,你先同本宮過來一下,本宮有幾句話要同你說。”
蒼瀾同趙靜應聲告退,而巫伊跟在了鳳璟曌的身後,漸漸遠去。
“葉姑娘若是不介意,可稱呼我一聲趙大哥。”趙靜收回了目光,轉身對着蒼瀾道,神色依舊親和。
蒼瀾從善如流,道:“趙大哥,勞煩你了。”
待巫伊回來時,站在馬車一側的蒼瀾沒有錯過她來不及收回的溫柔神色,還有微微翹起的嘴角。
趙靜自是也看到了。
巫伊對二人道:“皇上說即刻從西門出發。”
趙靜點點頭,讓兩個女子上了馬車,他戴上了一個不知從哪裡帶來的斗笠,頃刻,全身的氣勢也收盡,配上身上的青衫,就如同一個普通的車伕一般。
“駕!”
長長的馬鞭一甩,馬車便從皇宮側門緩緩離開。
蒼瀾閉目坐在馬車中,本是初見,也談不上有好感,便沒有同巫伊多做交談。
只是在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後,馬車外漸漸有喧囂變爲了寂靜,該是到了京都素來偏僻的西門,坐在對面的巫伊卻是突然說了一句:“繞回東門。”
巫伊聲音裡似是帶着幾分不確定,卻是命令的語氣,是對馬車外的趙靜說得,“相反的方向,快點。”
馬車立時停住,趙靜的聲音裡似是帶着幾分奇怪的猶豫,回道:“是。”
換了方向的馬車行駛的依舊很平穩,蒼瀾沒有出聲相問,只是依然閉目,陷入了冥想。
馬車行駛了十里多遠,停在郊外的一棵楊樹下,
離樹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驛外酒家,三人下了馬車,坐在裡面要了三碗粗茶,卻並不喝。
而這一坐,就過了近乎一個時辰,此時道上的來往行人也漸漸多了,蒼瀾擡眼,看着對面的巫伊,從方纔馬車從東門出來,臉色就如冰霜,似是心情變差了。
趙靜也收了笑意,終是忍不住勸道:“紅淚姑娘,我們該走了。”
蒼瀾倒是奇怪趙靜爲何稱呼她是紅淚,而不是巫伊,卻也沒問。
巫伊緊抿的紅脣冷冷吐出兩個字:“閉嘴!”
這時,官道上經過了一個浩浩蕩蕩的車隊,長長的幾百兩馬車的陣勢,往那都城中而且,巫伊看着那車隊,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收緊。
店內此刻也響起了衆人的交談聲。
“這來的是什麼大人物啊,浩浩蕩蕩得近百輛馬車?”
“你還真別說,來的啊還真說得上是大人物,看見沒,那一輛輛奢華的馬車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坐得起的,裡面可都是鳳離各地的名門望族,還有高官顯貴的世家女子啊!哪個不是傾國傾城,哪個不是跟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啊……”
“哎,這是前來京城選秀的車隊吧,沒想到今年來得這麼早啊!”
“你還別說,嘖嘖,這皇上啊後宮佳麗三千,年年都有新人哪,就算天天換,一年也輪不過來啊……”
“你們羨慕個啥……這次,可不是爲皇上,而是爲太子選妃……聽說,皇上病重許久,很可能啊……噓……”
“你從哪裡聽說的消息啊………前日我還聽說有人揭榜了呢……”
巫伊猛地站起身,向店外走去,趙靜忙付了茶水錢,跟蒼瀾也了出去。
春季雨水多,午時的時候天氣還是晴朗無雲,傍晚的時候竟是下起了大雨,此時已經到了岐都最近的一個小鎮。趙靜找了一家小院子做暫時的落腳處,而從那時起,蒼瀾就沒見到巫伊的身影。
半夜時,小院的門猛地被一個嬌小的身影,淅瀝瀝的雨聲中,傳來了一道纏綿悽惻的歌聲。
“西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爲系歸舟。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韶華不爲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飛絮落花時候、一登樓。便作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折柳別情,韶華負恨。
蒼瀾輕輕推開軒窗,看着下不停的雨水中,一個紅衣嬌俏的身影癱坐在雨中。
一道推門的吱呀聲傳來,趙靜披着衣衫跑到了女子的身側,想要將她扶起來。
本是柔潤如玉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痛苦的嘶啞,竭力喊道:“滾!你們全都滾……騙子,全都是騙子!”
趙靜在小聲勸說着,蒼瀾見巫伊似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便也想出去,那趙靜忽然間將巫伊橫抱起來,往另一間屋子走去。
“放開我!你也給我滾……你也是他的狗……哈哈……都是騙子……”
“砰!”得一聲,那屋子的門被踢開了。
蒼瀾掩實了窗子,想起巫伊方纔的失常,又想到了今晨時還一臉柔情看着巫伊的那個男子,嘆了聲。
不過一會兒,窗外響起了趙靜的聲音,依舊溫和:“剛纔打擾姑娘休息了,現在沒事了,還請早點歇息吧,明日我們還要趕路。”
蒼瀾回過神,應道:“恩,知道了,謝謝趙大哥的提
醒。”
聽着趙靜的房門吱呀聲再次響起,蒼瀾面上忽然間帶了幾分驚喜,起身走向了裡屋。待看到側躺在牀上的那個寒意白袍的身影時,走了過去,喚道:“師父,你來啦!”
翌日,蒼瀾起早了,當打開院門時,看到門外一個男子時,怔愣住了,“衛卿?”
雪衣銀髮,氣質凜冽,眉間滿是蕭索。
衛卿看着開門的女子,她果真在這裡,那個老者沒有騙他,抑制住內心的悸動,輕聲喚道:“羽兒……”
蒼瀾斂眉,表情換做了漠然,道:“衛卿,你請回吧,我已經找到了相守一輩子的人了,但不是你。”
衛卿再一次聽到她的拒絕,這次越發直截了當,心中一痛:“羽兒,你……”
蒼瀾的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的輕喚,帶着疑惑:“瀾兒,你站在門口做什麼?衛公子?”
蒼瀾後退幾步,伸手拉住了剛走過來的葉思凡的袖子,心中做了一個決定,卻是讓衛卿和葉思凡同時一驚。
衛卿看着蒼瀾就那樣拉住了葉思凡,踮起腳尖,當着自己的面,吻了上去,淡色的瞳眸剎那間緊縮,滿是難以置信。
葉思凡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顏,絕美似天人,此刻卻是蒼白到了極致,也狼狽到了極致,紫眸中閃爍着懇求,讓他心中倏然間有些心疼,便伸出了雙臂,攬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抱着自己更近了些。
蒼瀾本想着假裝一下,不成想,脣上一陣微微的咬痛,睜大的紫眸驚訝得看着一臉認真的葉思凡,愣愣得張開了嘴,讓這個吻更深入了些。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很短暫一般,蒼瀾茫然得聽到耳畔一個低低的戲謔的聲音:“夠了,回神啦!”
蒼瀾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不去想心中的那份奇怪的悸動,看着門外一臉傷色的衛卿,道:“衛卿,我的答案,想必你也知道了。”
衛卿喃喃道:“可你們是師徒,怎麼能在一起?”
蒼瀾忽然一笑,不在意說道:“呵呵,衛卿,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是在摩羅長大的,摩羅跟東方的國家風俗並不相同,而你們講究這些世俗禮節,但我不需要。”
半晌,三人之間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蒼瀾紫眸認真得看着他,像是要辨別出什麼,隨後卻是搖了搖頭,嚴肅道:“衛氏半月內必有劫,我想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到西蜀,去照顧你的母親,幾年前你就放不下那裡,現如今,你就能說舍就舍麼?”
不待衛卿從這個預言中反應過來,蒼瀾上前幾步,走到了衛卿的面前。
“知道我爲何要給你下九重禁麼?”伊人吐氣如蘭,卻是讓衛卿身子一震。
“當年我的預言裡,我逃不過那一場命劫,但卻算到你極有可能會因我而死,所以,以防萬一,在我說了那一番話讓你心傷之際,就給你下了九重禁,就是因爲我怕你不會出城,而受到傷害。”
“那是蒼羽,不是我,設下九重禁的後果,就是註定活不到30歲,而你爲她一夜白髮生,算是兩不相欠了。”
“或許曾經傾心,但卻不曾信任,放手吧。以後,我們也不要再見了……”
蒼瀾轉身,拉着葉思凡的手走出門去,同衛卿擦肩而過。
蒼瀾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只在心中默默道,衛卿,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