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458”古窯旁戰鬥看到這種程度,姬亦鳴等四人面色終於又一次陰沉下來。
連之前對控制《化衍祖蠱陣》部分力量充滿信心的閆思光,都忍不住眯起雙眼,下意識地搖頭道:“藉助一次次復生,和那回騙你們佈下的陣法……這杜陵陽,居然已經強到如此程度了麼?”
“就算我能順利控制陣法阻礙她復生,也必須得先將它們所有人都擊碎才行。”
與時不時望向閆思光工作的姬亦鳴、歐海潮不同,贏行天始終對前者抱着百分百信心,所以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戰場上:“這場戰鬥打完,無論司馬嶽會不會復生、能不能依舊保持頂尖宗師力量……至少杜陵陽控制這些……”
“將全部變成宗師。”歐海潮長嘆口氣,跟着接上。
十五具宗師瓷屍。
“哪怕在我全盛時期,也很難將它們全部擊碎。”
贏行天淡淡開口,轉頭朝閆思光道:“如果你能成功控制大陣力量,時不時也有機會令通道口重新打開?”
後者在電腦鍵盤上敲擊了數十秒,隨即黯然搖頭:“司馬嶽身上這紋飾,對應功能延伸開來只能設計到鎮壓、催化和汲取,並不能包含到整座陣法的全部控制權。”
“除非……”
他拿起一個陣盤,看着中心處隨手挖出的小小凹槽:“找到這座《化衍祖蠱陣》的陣核,我或許有機會把它變成個具有更多功能的遙控器……”
陣核。
姬亦鳴摩挲了下手中三十二枚牙齒,不知爲何始終未考慮過將它們放入口袋或者書包裡,有些奇怪地頗爲享受這種光華質地與觸感。
他總覺得杜陵陽生前這一把神奇“貝齒”,或許與陣核有着極大關係。
“陣核不在司馬嶽身上,也不在我們身上。”贏行天看着那邊戰場,輕聲開口:“那麼在杜陵陽身上機會應該是最大的。但以她現在表現出實力,只要被發現就幾乎是滅頂之災……老閆,想想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閆思光應了聲,繼續在筆記本電腦上瘋**作,時不時分離出幾條曲度古怪的花瓣弧線重新測量計算,試圖藉助有限數據分析出陣法更多功能。
“那邊戰鬥最多持續三分鐘,司馬嶽就會被徹底擊敗。如果他能復生一次還好,至少可以幫我們拖延十分鐘左右時間。若是不行,杜陵陽接下來就會全力找我們了。”
歐海潮第三次在衆人身上打出“諱令”,掩蓋着任何一絲可能散逸氣息。
只是進入古窯城之後,同樣經歷了無數次戰鬥的他。
這會兒終於也接近身體極限,哪怕手握陣盤恢復都追不上內息自然消耗速度:“再三到四次,我也沒辦法掩蓋咱們身上氣息。被她感應到的話……”
三人正低聲商量間,閆思光突然在電腦上重重敲下一擊鍵盤。
“原來如此!”
姬亦鳴霍然轉頭:“有進展?”
前者黑胖臉上露出股喜色:“找到了點破局可能性!”
“整座《化衍祖蠱陣》被《大一統》陣剋制了一千多年,雙方之間糾纏感應已深到牽一髮可引動全身之程度。而現在後者雖然被破壞,並且被前者汲取能量主動復甦,但仍然可通過一定程度的反向推演、解構重組,製造出某種意義上的控制開關。”
其餘三人皺起眉頭互望幾眼,最後還是贏行天開口:“說重點。”
“重點就是,整座古窯內那些被燒製一千多年的所有陶瓷器上,隱藏着能控制《化衍祖蠱陣》功能的關鍵。只要找到足夠多燒出寶相花紋飾瓷片,我就能憑此佈下個反——反向控制陣,有機會反過來控制到杜陵陽那些瓷屍體內力量!”
這消息終於令所有人精神一陣振奮,姬亦鳴雙目微凝,轉頭望向那邊十六具強橫瓷屍間激烈戰鬥:“事不宜遲,立刻去搜集吧。需要多少花瓣瓷片?”
閆思光早就得出計算結論:“二百五十六片。”
前者又與贏行天交換個眼色,同時下決定:“來不及一起找了,分頭行動。”
“不,單獨行動。”
姬亦鳴握了握手中那把牙齒,冷聲道:“這樣的話目標小,不至於全部被杜陵陽發現。每個人蒐集儘量多的碎陶瓷片,不要侷限於一人六十四……這樣萬一我們其中有人被發現,也依舊有機會讓閆先生完成控制陣法。”
“歐老哥,麻煩替閆先生多佈置幾層道術。眼下我們中間,最重要的就是他了。”
“放心,我不會省力的。”這種時刻老扣老扣的歐海潮,也終於不再珍惜手中剩下那些雲蓋寺頂級綠鬆,連續捏碎六七枚之後伸手打出數道“諱令”,將不同色光芒籠罩在閆思光身上:“太陰太陽、上清玉皇、紫薇破軍……好,最後再來到隱匿!”
第一次享受到如此待遇的閆思光只覺身體一輕,各種負面狀態悉數消失,久違的力量感重新出現在身體中:“嘖,老兄這道法很不錯啊!連頭腦都清醒許多,要是每次做陣法研究時你能這樣給我來上一次,各種進度肯定刷刷朝前趕。”
臥蠶眉翻了個白眼,轉頭朝剩下兩人:“咱們就儉省點吧,我最多隻能再施展八九道諱令了,每人二十分鐘爲限——之後各安天命?”
姬亦鳴與贏行天微微點頭,並無異議。
半分鐘後,四人一蛇最後看了眼兩公里外戰場,發現司馬嶽身上裂痕已多到觸目驚心時,才很快分頭走入黑暗中。
各安天命。
……
……
正如贏行天所判斷般。
三分鐘後,司馬嶽身上裂痕終於多到連頂尖武道宗師力量,都無法控制的程度。
一股股純正蠱道之力,不斷從無數裂痕內散逸而出。
重新回到半空中的黑色氣息,依舊漫無目的四下裡遊動着,並未回到底下圓盤內。
“小皇弟……好吧,皇嫂不會再勸你改變心意了。”
十五具瓷屍齊聚戰場上,每一具臉上都浮起股落寞之意。攻擊絲毫未減弱,但杜陵陽聲音中卻帶上絲五味雜陳情緒:“經歷了那麼多,想不到我們還是會在一千多年之後走到這步。當年之事,我永遠心存感激……哪怕再一千年後,也不會稍有忘卻。”
司馬嶽的聲音,不再像之前般如金石鏗鏘。
但其中那股蒼涼感,卻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強烈:“那只是我自己的選擇,無關任何人之事。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就像皇嫂你永遠是那個豔絕三吳的織女杜陵陽,而我也永遠是那個嗜武成癡……不知道進退的琅琊王。”
杜陵陽臉上笑容第一次不見嫵媚,只有絲淡淡傷感:“對不起,小皇弟。”
無數道重拳,隨着感慨聲音狂風驟雨般擊中司馬嶽身軀。
更多裂痕與更多的黑色蠱道之力,瘋狂出現瘋狂散逸。
司馬嶽未再回擊,只是低着頭低垂雙手靜靜站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最後一次了……”他甚至已無法發出正常聲音,變得支離破碎,如同通過長長隧道的車載收音機:“我……能不……能,不……嫂……叫……字?”
偏偏杜陵陽還能聽懂他語中之意,也主動停下攻擊退開數步。
其餘十四局瓷屍身形突然同時僵硬,靜止在原地未有任何動作。
只有那具美麗女瓷屍“卓雅”上前幾步,探過頭輕輕吻在他碎裂脣上:“是的,我叫杜陵陽……很高興認識你……琅琊王司馬嶽。”
雙脣一觸即分。
司馬嶽眼內光澤逐漸淡去,臉上卻浮起淡淡釋然笑容。
他未再說出出任何一句話,全身上下各處同時瘋狂涌出無數股黑色霧氣。
十幾秒後,霧氣散逸到空中。
而這位一千多年前,曾被記載於史書的琅琊臺、“晉康帝”、生前的頂尖武道宗師,終於化作片片純白色飛灰……消散在了空氣中。
十五具瓷屍站在原地,未有任何動作。
直到數秒之後才全部齊齊碎裂,只在空氣中留下句隨風而逝的低語。
“司馬嶽,我杜陵陽……再陪你死一次罷。”
……
……
分散進入黑暗中的四人一蛇,並不清楚司馬嶽最終還是死在了杜陵陽手中。
——從身體到意識徹底消散,再也不會像其他瓷屍般從剩餘三座古窯內復生。
蠱蛇依舊與姬亦鳴走到一起,扭動着十米長的巨大身軀和頭顱,不斷在黑暗中搖頭擺尾吐信。即便未打開任何燈光,它那雙銅鈴般金色眸子似乎仍能看清一切,時不時停下來用尾巴拍拍姬亦鳴提示:這裡有古窯。
因爲蟲豸道三位宗師佈置神秘陣法之故,整座古窯城內大部分古窯都已被毀。
“時間只有二十分鐘,希望來得及吧。”進入一座窯洞後,他纔打開頭上護目鏡弱光模式,在架上二十件陶瓷器處一一掃過,很快找到了浮有清晰寶相花瓣紋飾的幾件,又小心地將它們打碎留下花瓣部分,放入包中。
黑暗中的寒冷氣息依舊保持在零下二三十度,每一次呼吸都會帶出道濃濃霧氣。
“第十三片了,進度還算不錯。”
低溫下的鋰電池手機開不了機,他只能憑感覺計算着時間:“纔過去三分鐘,一路往前趕或許能順利在到達前蒐集到七八十片……”
他心中正盤算間,離開剛搜索完的古窯洞口還未來得及關掉頭頂燈光,卻突然在前方空中看到道隱隱淡藍色光芒。
“什麼東西?”
蠱蛇巨大頭顱擡起,一樣隨着他望向空中。
金色眼眸內閃動着一種幾乎只有人類纔會產生的情緒。
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