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化驗單,我再也受不了的抗議:“伊先生,醫生已經說過一切正常,你還要看幾遍才放心。”
他攙扶着我下階梯,嘟噥道:“不看看不放心。”
我哭笑不得。“你好像是腦科醫生不是婦科吧。”
……
終於讓他閉了嘴,伊墨對這個孩子所表現出來的關心實在是讓人驚異,剛剛檢查時還有一位太太一臉羨慕的對我說:“你真幸福,每次檢查他都陪着你,不像我那個,當這地方是人間地獄,這些孕婦是猛鬼蛇神,多呆一秒都會要了他的命。”
我微笑以對,心裡不是不溫暖的。
上了車,替我扣好安全帶,又拿了孕婦愛吃又能吃的零食放在我手上,這才發動車子慢慢向前開去。
流逝的街景,熙熙攘攘的人羣,川流不息的車子,繁華盛世,一片欣榮。林立的商鋪,有的已經掛出了聖誕促銷的廣告,三三兩兩的孩子彼此追逐,好不熱鬧。
“停車。”我突然開口。
車子慢慢靠在一邊停下來,他緊張的問:“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打開車門,我拉他下車,也不管他詢問的眼神,直直向着一家**店走去。
嬰幼兒用品**。
也許是聖誕臨近的關係,店裡人很多,好在店面夠大,倒也不致於太擁擠,伊墨一手扶着我,一邊興致勃勃的看着商品,東摸摸,西摸摸,對什麼都愛不釋手。懷孕這麼久,今天才第一次來逛這種商店,我和伊墨都有一種進大觀園的感覺。
一條很漂亮的公主裙,粉色的主調,精緻的蕾絲,可愛的蝴蝶結,我和伊墨同時伸出手,相視一笑。
“我們的寶寶穿上一定會很漂亮。”他的語氣掩飾不住的得意。
“萬一是個男孩子呢。”我問。“那就白買了。”
“沒關係。”他說。“我買男孩的,你買女孩的,有備無患嘛。”
兩人在店裡兜兜轉轉,比顏色,比款式,比大小,爭執着,互不相讓,很久沒有這種輕鬆的心情了。想像着寶寶穿上衣服的模樣,我和伊墨臉上都洋溢着快樂。這是生命最初的喜悅,這種簡單的幸福,衝散了心底一直埋藏的憂鬱。那個時候,是所有事情發生前,我們最快樂的幾個小時。
伊墨拉着我到牀上用品區,周圍擺着各式各樣的嬰兒牀,復古的,卡通的,歐式的,琳琅滿目,精緻絕美,每一件都像精貴的藝術品。
“小藍,給寶寶買張牀吧。”他興致沖沖的說。
看了看我們推車裡的東西,再看看那些牀,我腦袋打起了結。“伊墨,車子裝不下的。”
旁邊立刻有店員補充。“您消費到一定金額,我們提供送貨上門服務。”
伊墨挑眉衝我笑笑,一副你沒話說了吧的模樣。
這個人,真是,比女人還能買。
原來他了解得還真不少,比如我看上了一張牀,原木的,上面墜着天使星星,旁邊還有很多玩具,別提有多可愛了,伊墨卻一口否決了。
他給的理由是牀緣的柵欄不夠合理,原來設計人員爲了保持整體的完美性,牀緣的柵欄設計成了菱形,而一般來說選擇圓柱形的柵欄更爲合適些,此外兩個柵欄間的距離最好不要超過6釐米,這樣可以防止寶寶把頭從中間伸出來。
我恍然大悟,又覺得不可思議,伊墨居然連這種細節都注意到了。他卻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真是欠扁。
後來又講了很多選購嬰兒牀的技巧,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懷疑是不是有店員給他進行過培訓,不然以伊墨的個性,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
“小藍,只要是你和寶寶的事,我都會用心,哪怕是細枝末節,我也會當頭等大事來對待。”
……
消磨了幾個小時才戀戀不捨的出來,店員幫我們提着東西,足足有好幾大包,這還不算,伊墨最後買的那張嬰兒牀,自然是讓直接送到家裡。
“歡迎下次光臨。”店員甜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也許是解決了鄒剛的事讓我心情大好,也許是逛街實在是一項耗體力的運動,晚上吃飯的時候,倒是多吃了不少,伊墨連連給我夾菜,也不怕撐着我。
吃完澡出來,就看見他擺弄嬰兒牀,一副專注的模樣。
“去洗澡吧。”我叫他。
他搖搖頭,捨不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弄好了再去。對了,婚禮後給寶寶裝修房間吧,你喜歡什麼顏色。”
我笑笑。“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呢,過段時間才說吧。”
他倒是急不可待。“不如裝兩間吧,一間男孩子,一間女孩子。”
……
晚上一直睡得不太好,心裡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堵得難受,我想把它找出來,可是它就像是在跟我捉迷藏,無論怎麼找,都沒有一點蹤影。
又像水中的浮萍,飄飄蕩蕩卻沒有落腳的地方,輾轉之間,又夢見自己進了迷霧的大森林,周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孤立其中,徘徨無助。
“爸爸……”我大叫,沒有迴應,我又叫:“陶辰……”還是沒有迴應,孤零零的一個人,終於受不了伏地大哭,不知過了多久,漸漸聽到一點聲音,我擡起頭來,卻見陶辰一臉兇狠的拿着錘頭向我衝過來,而爸爸在身後一臉看戲的神情……
驚醒過來,額上已是冷汗涔涔,伊墨打開燈,關切的問道:“怎麼啦。”
我搖搖頭坐起來,靠進他懷裡。“做了個夢。”
“沒事了。”他輕輕拍着我。
人家說夢是一種隱示,我是一直不太相信的,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在精神上肯定給了我不小的影響,這纔是造成這種夢境的原因,而並非什麼預示。
雖然這樣解釋給自己聽,但心裡仍覺得惶惶不安,我抓着伊墨的手臂,祈求道:“伊墨,我們不要結婚了好不好。”
他抿緊了脣,旁邊的燈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小藍,沒事的,你只是做了一個夢,你太緊繃了。”
“不是的。”我急急開口。“我不知道怎麼解釋,總之我很不安,我不想結婚,不想……真的不想。”說到最後,我的聲音已經哽咽了,也不知是眼裡酸酸的,還是心裡酸酸的。
他起身替我蓋好被子,出去端了一杯牛奶進來。“乖,把它喝了,你會睡着好一點的。”
我接過來,他輕撫着我的背,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深情。
很快沉沉睡去,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