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蕭索的西木皇宮,因君莫宇的駕崩而變得死氣沉沉。皇宮內的氣氛也變得格外沉重。
養心殿內,在處理了君莫宇下葬的事宜之後,也在這一日迎來的因端親王繼位的一陣風雨欲來。
寅時,百官位列。
爲首的是丞相關堯,而兩邊的百官之中,君亦軒和君亦洋時而交匯着視線,彼此對即將發生的事瞭然於胸。
“攝政王駕到,皇上駕到!”
喊話的小太監,手執浮塵,與之前的桂公公是同樣的打扮。年歲不大,卻已然接替了桂公公的位置,成爲了後宮總管,皇上的貼身太監。
一聲唱調作罷,百官之間竊竊私語,互相面面相覷,卻是沒有人行跪拜禮節,也無人躬身請安。
偏殿之處,君莫言一身罕見的金黃色攝政王龍袍罩身,胸前垂掛着和田玉的朝珠,華髮僅僅一白玉簪子束在頭頂,半數披散在身後。
威儀,穩重,傲然,睥睨。
而其手裡牽着的,則是穿着量身定做的明黃色龍袍,及肩的髮絲全部束在頭頂的金冠之內的沐小寶,也就是曾經轟動一時的首位一字並肩王。
小寶神態嚴肅的任由君莫言牽着他走向了至高無上的皇位,哪怕是他對此還有些彷徨迷茫,卻全部掩蓋在自己有些緊張的眼瞼之下。
畢竟他沒想過,自己從天山門回來後,居然就要面對着百官衆臣,且還成爲了西木的皇帝。
偌大的龍椅旁邊,放置着同樣的鎏金龍椅,君莫言在小寶坐上龍椅之後,自己也直接落座在與皇帝並肩的攝政王之位。
“見到皇帝,都不知行禮?”
君莫言慵懶的坐在龍椅上,身側就是小寶。輕撩眼瞼睇着下面行注目禮的百官,薄脣微揚就說出諷刺的話。
“皇叔,沒有百官朝拜,也沒有繼位大典,這皇帝的人選可謂是還沒有確定吧!”
君亦軒望着上首的君莫言,當見到父子倆這副打扮的時候,心裡的怒氣越發膨脹,他纔是西木皇宮遺留的子嗣,憑什麼要一個外人來接替皇位。
小寶目不轉睛的看着下面的人,一一打量着他們的臉色和神態。而君莫言睜開微眯的眼瞼,看着君亦軒蔑視一笑:“對皇上不尊,視爲藐視皇權;對遺詔不認,視爲大逆不道!你們說,本王該如何處置你們?”
“這...”
百官惶恐的左右相看,月王口中的兩頂帽子但凡扣在誰的頭上,那都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皇叔,這樣說嚴重了!本皇子對於父皇駕崩一事,還有諸多疑點。況且論身份和地位,以及繼承皇位的資格,本皇子都不認爲這端親王是最佳人選!衆位大臣,你們與父皇共事多年,可曾有聽過父皇有傳位給外人的想法?”
君亦洋掃了一眼被問的啞口無言的君亦軒。衝動又沒有足夠的頭腦,這個大哥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看不起他高高在上的做派。
“這的確沒有!”
“是啊,皇上之前不是還說要冊立太子的嘛!”
“沒錯,這端親王着實看不出有什麼伏龍之姿!”
大臣之間的細聲討論,皆數被君莫言納入耳中。視線掃過堂下,隨即轉眸看着身側的小身板。
察覺到君莫言的目光,小寶也同時轉眸仰起頭,一個深邃,一個清澈,兩相凝視,深含鼓勵。
從君莫言的眸子中,小寶看到了他對自己的愛護和疼惜,可一旦回想起之前爹爹對自己說的話,頓時不再容許自己有任何退縮的心思。
爹爹說,這江山早晚都是他的。
孃親說,若要服衆,必須要以極致的手段。
心思百轉千回的小寶,小身板坐在龍椅上相距龍案有些距離,下面的百官也不過能夠看到他露出的半截小身子。
而相反,君莫言的一舉一動,則大多被百官看在眼裡,如今在皇子黨的心裡,若是想要逼退端親王繼位,這月王纔是關鍵。
“君亦洋,先皇駕崩你有什麼疑點?說出來讓本王聽聽!”
偌大的養心殿中,君莫言以一己之力,面對下面半數的皇子黨以及其餘處在中立地位的大臣,遊刃有餘中又不乏邪肆。
君亦洋走出隊列,站在堂下看着君莫言,同時也給身側的幾名心腹大臣使了眼色,說道:“皇叔,你難道就不會奇怪,父皇爲什麼突然要以服毒自殺如此決絕的方式離開嗎?”
“不奇怪!”
聞此,君亦洋諷刺笑道:“皇叔,你當然不會奇怪,因爲這根本就是你自己一手主導的戲碼!你爲了皇位,逼死了親兄弟,皇叔你其心可誅!”
“啊——”
“什麼?竟然是月王?”
“沒想到月王竟然也會做出這種事情!”
在君亦洋說完之後,不意外的大臣之中,便有人離開開腔附和,而至於究竟這些人的用心和意圖,不用說君莫言也深知其中道理。
靜默的看着君亦洋繼續說着,而君莫言的臉色始終不變,只不過那眸子內淺漾着的風暴,只怕瀕臨爆發!
“皇叔,依本皇子看,當初你根本就不是殘疾,而你多年來以輪椅示人,不過是想讓父皇對你放鬆警惕!還有,你娶了北嶽國的二嫁王妃,其實你們兩個早就已經安通款曲。
諸位,不知你們可還記得,在幾個月前,長安城中有一處民居突然爆炸,沖天的火光讓百姓驚懼惶恐,連綿多日都不敢再進入家門。那次的事情,幕後的主謀根本就是當朝的月王妃。
皇叔,你娶了她,無非是因爲她有一些外人所不具備的能力,而你這樣做就是爲了逼死父皇,拿下西木的江山!”
越說越激動的君亦洋,甚至將事情追溯到幾個月前那一次的爆炸之中,同時也將林宣和君莫言的關係徹底曲解來得到大臣的深信不疑。
的確,君亦洋說完之後,在朝堂上頓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包括關堯在內的一品大臣,全部都看向君莫言,只因這事情的真相看似的確是過於巧合,實在很難不被人懷疑。
關堯望着君莫言對此不置可否的態度,還算冷靜的他,三年前與月王妃一同出席懇親大會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雖然先皇突然駕崩傳位的確有不少疑點,但是打從心裡關堯對君莫言還是留有敬佩的,思量片刻就說道:“月王,老臣認爲,不如這繼位的事情暫放一下,待查明真相後再舉行大典也來得及!”
君亦軒不甘落後的站在君亦洋的身側,反駁道:“皇叔,莫非你是做賊心虛?父皇屍骨未寒的情況下,大臣和家眷前來弔唁,你居然早早就將棺槨封存,這樣的做法你如何讓人不懷疑?!
還有,當初這端親王和一字並肩王的名號,也是你當衆對父皇施壓得到的,如今你又再次讓他坐上皇位,皇叔你的用心的確是險惡,但你的計謀最終還是被發現了!”
以君亦軒和君亦洋爲主的討伐,在此刻激烈的上演着。小寶吞嚥了一下口水,靜靜的看着下面發生的一幕幕,他們口中所說的,沒有一件事是真實的,可是那語氣卻彷彿是親眼所見般的正氣凜然。
在這一天,小寶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人心險惡。
“說夠了嗎?”
君莫言從容不迫的聽着兩人的討伐,以及大臣的隨聲附和。冷漠的表情輔以毫無溫度的語氣,還是讓堂下的聲音逐漸淡去。
“皇叔,難道你又想以自己太極宮宮主的身份,力壓羣臣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嗎?你休想,就算今日本皇子以命相搏,也不會再讓你有機可乘!”
君亦軒一副衛道士的做派,在驚懼和對皇位的憧憬心緒內,指着君莫言怒聲喝斥着,大有爲了皇位拼死一搏的姿態。
“很好!看來賢王和瑞王,是不滿足封王的稱號了!既然如此,那就削去頭銜,貶爲庶民吧!”
君莫言揚起一側的眉峰,緩慢的掀開眼瞼,瞬間迸發出的冷光和凜冽,彷彿一陣寒風颳過所有人的心頭。
靜謐無垠,喘息停歇。
“王爺,此事萬萬不可!大皇子和二皇子被封爲王爺,那是先皇的遺詔啊!”
薛如海聽聞之後,率先抱拳頷首對着君莫言說着,而他卻不知不覺中,早已落入了君莫言的陷阱之中。
“是啊,王爺!先皇遺詔不得不遵循!”
“哦?!”
君莫言訝然般的站起身,抖落了衣袂上的褶皺,負手而立的站在養心殿最上首的位置,睥睨的睇着殿中所有人。
“既然如此,那端親王繼位,就算不得遺詔?”
沒人知道君莫言到底在想什麼,按說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一排衆議根本不在話下。
話畢,薛如海和其他大臣才發覺竟然是被君莫言的話牽着鼻子走了一遭,不禁有些氣結。
“說來也奇怪,西木的百官,拿着朝廷的俸祿,卻做着腌臢的勾當!皇上,你說本攝政王該怎麼處理!”
終於,在看透了人心叵測的小寶,聽聞君莫言的話,有模有樣的正襟危坐,環視一圈衆人,童音卻殘狠地說道:“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