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宋清寒,你給朕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南一把將手中厚厚的賬目扔在了下首宋清然的身上,怒不可遏的樣子看起來十分駭人。
而宋清寒臉色凝滯,承受着宋南重重的一擊,低眸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賬目不語。
“怎麼?說不出話了?枉朕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敢暗中動用修繕都邑的款項中飽私囊,你當真以爲朕不會調查的嗎?”
上書房中,宋清寒和宋清舒立在一旁,而皇后也在得到消息後匆忙而來,“皇上?這是發生什麼了?”
宋南一個厲眸看向水夜蓉,鐵青的臉頰怒哼一聲,說道:“發生什麼?這還不是要問問你的好兒子?”
“舒兒?”
水夜蓉故作不明的看向了一旁冷眼旁觀的宋清舒,而這故意將矛頭指向他的舉動,也讓宋清舒眼中閃過痛心,嘴角不禁冷笑了一下,“母后,你就如此不待見兒臣嗎?”
有些自憐的語氣讓宋南也適時皺眉開腔:“關舒兒什麼事?皇后,在你心裡做錯事的難道就不能是三王爺嗎?”
水夜蓉聞言錯愕轉頭,故作疑惑的看着宋清然問道:“然兒,怎麼回事?”
“母后,兒臣不知!”
宋清然相當無辜的表情,讓水夜蓉轉頭就看着宋南,那爲難的樣子讓宋南臉上冷笑連連:“呵,好一個不知!這賬目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你現在竟然還敢說你不知道?你當朕是傻子嗎?你當刑部的人都是瞎子嗎?”
“父皇,這賬目雖然上面所記錄的都是兒臣的一切的,但父皇可有想過,說不定就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將這名字改寫成兒臣的也說不定!”
宋清然說着就看向了一旁的宋清舒和宋清寒兩人,那意思明擺着是兩人對他的陷害!
而宋清寒見此便上前一步,頷首對着宋南說道:“父皇,這些賬目也都是兒臣調查所得,其中每一筆記錄都是真是存在的,若是父皇不相信,大可以將上面所羅列的信息一一調查對照,即可知道真僞!
另外,三皇弟所謂的栽贓嫁禍一說,皇兄真的很意外。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又何必矢口否認!況且皇兄若是嫁禍與你,有什麼好處呢!完全是無稽之談!”
“三弟,不如你就將事情的真相都說出來,若是有什冤枉的地方,相信父皇和母后也會幫你做主的!”
始終不曾開腔的宋清舒,此時的語氣就如同爲親兄弟擔憂的兄長一般,略帶陰柔的臉上,眉宇輕蹙,眼神真摯。
“別假惺惺的了,我出事不正是你們兩個樂見其成的嗎?!”
“放肆!宋清然你這是什麼態度,今ri你要是不將這賬目上的事情給說的清清楚楚,朕定饒不了你!”
水夜蓉聞言就有些難耐的焦急,匆忙走上書案,悄聲對着宋南說道:“皇上,臣妾看這事還有幾分蹊蹺,可調查清楚了?”
宋南揚眉斜睨着身側的水夜蓉,反問道:“皇后,你的意思是朕不分青紅皁白嗎?還是說你不肯面對現實?從前你就對他過分溺愛,如今這就是後果,你還要爲他辯駁嗎?
這事朕自有主張,皇后你身爲後宮之主,前朝之事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見宋南堅定的語氣和不容置疑的態度,水夜蓉有些驚心的發現,自己這一次似乎也難保然兒了,但一想到自己處心積慮的爲然兒鋪設後路,難道就要眼睜睜看着他身陷囹圄?!
宋南做事的狠絕手段,她是不會質疑的!一路相伴而來,她自己能夠坐上皇后之位,除卻她暗中謀劃的一切,誰能說這其中沒有宋南的參與呢!
世人都以爲前皇后病故,卻只有她水夜蓉才明白,她不過是因爲觸碰了宋南的底線,纔會被宋南親手斬於馬下。
而宋清寒能夠一直頂着太子的頭銜,也不過是因爲宋南心中對前皇后的幾分愧疚罷了!
正想着,水夜蓉轉變了語氣,冷靜的態度說道:“皇上教訓的是,臣妾逾矩了!”
說罷,水夜蓉在宋清然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步出了上書房。而看似不再插手的她,實則在遠離上書房之後,便即刻差人去了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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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你當真不打算解釋?”
宋清然有些頹廢的低着頭,難道說他最後的依仗都不在了嗎?!
“兒臣無話可說!”
“好!來人吶,把三王爺壓入大牢,待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再行宣判!”宋南惡狠狠的拍桌怒言,門外的侍衛也很快就走進來,一人一邊的示意宋清然跟他們走。
而宋清寒和宋清舒兩人則始終旁觀着宋清然離去的身影,相比而言,宋清寒的表情更加豐富。
一心想着拉下馬的人已經被父皇暫時處置,而接下來就剩身邊的宋清舒,不過他向來都不受寵,就算他同樣也是皇后的嫡出,可依舊不能像宋清然那樣得到皇后的眷顧。
“太子,老二,老三的事情朕不想讓外人知道,待事情查明之前你們任何人都不準說出去!若是朕聽到外面有任何風吹草動,朕唯你們是問。
還有,太子你去調查一下,所有與老三有關係聯絡的官員,儘快將他們的名目呈給朕!這朝堂上朕不會允許有蛀蟲的出現!”
“兒臣遵命!”
宋清舒和宋清寒一同走出上書房之際,兩人慢行在皇宮宮道上,身高相當的兩人,都不乏暗中較量的氣息流竄:“皇兄,臣弟還是小看你了!”
而宋清寒聞言不過是含蓄一笑:“二弟哪的話,如今皇宮內外就只有我們三個兄弟,三弟發生這種事,也非本太子所願啊!怪只怪他做事不留後路,若不是對待屬下太過苛責,也不會有人暗中將那些賬目呈報給本太子了!”
“如此甚好!那二弟就先走了,皇兄若是有事隨時到府中一敘!”
望着宋清舒遠走的背影,宋清寒不屑的嗤鼻,隨後似是想到什麼,原本出宮的腳步也順勢轉移了方向,徑直走向了皇宮內院。
*
“太子皇兄,你真的願意幫我?”
寢宮內,宋清清鬱鬱寡歡的獨坐其中,當宋清寒來此說明來意之後,讓她不禁面露喜色,有些欣喜的問道!
宋清寒痛快的點頭:“當然!月王如今就在太子府,皇兄近日來看你對月王的事情如此上心,可惜你用錯了方法知道嗎?”
“啊?可是。。。可是皇兄,我去了你府邸好多次,除了第一天見到了月王之外,從那以後我連廂房都不得靠近,難道說皇兄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宋清清對月王的癡迷程度恐怕達到了連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地步,而聽到一向不與她親近的太子皇兄竟然突然要幫她出主意,如此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亟不可待的問道。
宋清寒淺酌了一口清茶,目光流轉後開口說道:“今晚,本太子會在府中設宴,你若是對月王誠心相待,皇兄也一定會幫你的,但事成之後究竟能不能抓住月王的心,就看你的造化了!”
“皇兄?事成之後是指什麼?”
聞此,宋清清不解的看着宋清寒,明明說是要幫她,可‘事成之後’這話,難道說這其中還要做些什麼事情?
宋清寒臉上閃過莫名的笑意,睇着宋清清提醒般的說了一句:“只要你對月王是勢在必得,這事對你來說就是易如反掌!”
“好!皇兄你說,只要能夠得到他,我願意做!”
宋清清重重的點頭,破釜沉舟的態度讓宋清寒滿意的點頭,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她兩眼,直到宋清清有些尷尬的臉紅,才說道:“其實很簡單,想得到他的心,總歸要先得到他的人!”
“嘶--皇兄?你難道…難道要我?”
宋清寒意外的皺眉:“不願意嗎?那本太子也幫不了你了!”
欲擒故縱的把戲被宋清寒發揮的淋漓盡致,而他就是捏準了宋清清那不肯服輸的盡頭,說完話就故作無奈的起身要離開。
見此,難得有人出面幫自己,宋清清哪能如此輕易就放過這顆稻草,頓時小跑着就擋住了宋清寒的去路,拉着他的衣袖撒嬌的說道:“皇兄,你幹嘛呀,有話好商量嘛!我這不也是沒做好準備嗎!”
“做與不做,都在你自己選擇!本太子已經得知消息,不日之後月王就會打道回府,到時候就算你想做,恐怕也根本沒機會了!今晚的宴會算是本太子這個皇兄給你鋪設的一條康莊大道,究竟怎麼走就看你自己的發揮了!”
“哎,皇兄?”
宋清寒說完就拂開宋清清的手臂,身後的宋清清忍不住咬着下脣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正當有些泄氣的時候,卻聽到他在殿門口說道:“酉時三刻,本太子會命人來接你!”
聞言,宋清清瞬時展顏而笑,對着宋清寒的背影喊了一句:“謝謝皇兄!”
而接下來的時間裡,宋清清高興的忘乎所以,就連殿內的一衆服侍奴才都能感覺到她的喜悅,翠珠在宋清寒離開之後,便走到她身邊,試探的問了一句:“公主,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翠珠,快陪本公主去找找最漂亮的衣裳,本公主今晚上一定要一鳴驚人!”
“啊?哦,好!”
還不太明白的翠珠見自己主子如此高興,也不禁喜上眉梢,陪着她兩人便開始一整日的穿戴比較。
*
即將今日初秋的西木皇宮,蕭索的深秋染上一襲清冷,宮人穿戴也比平時厚實了不少。早朝在天色青灰中拉開序幕。
而自從那日東擎蒼和小寶談話過後,小寶明顯的用功和努力也看在幾人的眼裡。
“臣等參見皇上!”
上首的寬大龍椅上,依舊落座的是小身板剛剛夠得到龍案的小寶,而其左右兩邊分別站着監國東擎蒼和太傅白羽,而恆公公則站在下首臺階處。
兩人如同保護神的姿態,讓小寶在早朝之中找到不少自信和安慰。但唯一與往日不同的則是,在羣臣叩拜之後,擡眸目視龍顏之際,卻忍不住在百官之中發出了唏噓聲。
他們看見了什麼?!
原本坐在龍椅上,那小腦袋剛剛露出身前擺放龍案的小皇帝,此時竟然肩膀上有一個東西如同蜉蝣般在蠕動着。
金黃色的腦袋甚至在小皇帝的耳邊蹭了蹭,隨後就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動不動。
“是何妖物,竟敢擾亂朝堂?”
羣臣之中,不知誰先開口,指着小寶肩膀上的東西就怒喝了一聲。而東擎蒼也瞬時眸光閃爍,不着痕跡的看向那出聲的地方。
“皇上,這是…”
關堯位於百官最前方,同樣面色迷惑的盯着小寶肩膀處蠕動的東西問着。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並不似那些新任官員來的沉不住氣。
小寶烏溜溜的大眼睛環視四周,隨後還帶着嬰兒肥的小胖手在肩膀上小黑的腦袋上拍了拍,童音卻擲地有聲的說道:“朕的寵物,你們怎麼如此大驚小怪!”
“譁--”
寵物?普天之下誰會將一條那龐然大物的東西當做寵物?!
由於百官站在下首,而小寶有過於嬌小的坐在龍案上,是以到了此刻大臣之中都沒人真正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幹什麼?沒見過蛇嗎?”
說着,小寶就有些費力的推了一下小黑,而這廝卻是懶洋洋的扭動了兩下,再次靠在了小寶的肩膀上。
而本想站在龍椅上,卻因小黑的尾巴盤踞在龍椅上,拖拉着而導致小寶動彈半天也不得其所。
百官目不轉睛的看着小皇帝在上面扭捏着,而半餉之後小寶不得已纔看向東擎蒼,求救的神色十分明顯。
有些哭笑不得的東擎蒼,輕聲乾咳了一下,彎身捏住小黑肉滾滾的身子,從龍椅上直接將小黑的整個蛇身提起來,全部掛在了小寶瘦弱的肩頭。
待小寶成功站在龍椅上之後,纔算是讓百官看了個清楚明白。自然,緊靠着龍椅一側的東擎蒼,單手負立的姿勢,也沒讓百官發現,其實他的手中正捏着小黑的尾巴,暗中用力爲小寶分散着它的重量。
“這這這…皇上,這等兇物怎能帶上朝堂?”
站在關堯身側的一名官員,看起來該是新晉選拔的,年歲不大但眸子中天生帶着一股邪佞勁兒,而即便小皇帝年歲尚淺,自以爲該是好拿捏的人此時也摸不準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小寶低頭看着肩膀上的小黑,輕輕戳了戳它倒三角的腦袋,隨後緊繃着小臉蛋就看着那名說話的官員,咧嘴一笑,卻毫無溫度的語氣說道:“爲什麼不能?這西木是朕的天下,朝堂之上朕想做什麼,你身爲官員理應無條件支持!
還是說你們看朕的年紀小,以爲朕好欺負嗎?”
“臣等不敢!”
小寶餘光再次瞥向身側的白羽和東擎蒼,見兩人幾乎相同的肯定神色頓時心中怒漲了幾分火焰,小巴掌‘嘭’的一聲就拍在了龍案上,於此同時那粗腿也順勢踩上擺放着文房四寶的金黃案臺之上,稚嫩的聲音和幼小的身板卻彷彿蘊含巨大的能量,喝斥出口:“不敢?朕看你們沒什麼不敢的!別以爲朕小就看不出你們心中所想,你們當初無非是看在月王和月王妃的面子上,纔會承認朕這個皇帝!
如今,朕就告訴你們,這西木天下是朕的,當家作主的也是朕君沐熙!”
霸氣的小寶,一條小腿踩在龍案上,肩膀伏着金色小黑,小胳膊也支在膝蓋上,那小樣子倒是有幾分流氓耍賴的姿態。
只不過龍案之後,那踩着龍椅的小腳丫,幾乎是踮着腳尖用盡拔高才能提起身子踩着龍案的姿勢,讓白羽和東擎蒼雙雙有些無奈和失笑。
而說來奇怪,一直處於懶洋洋狀態的小黑,在小寶說完這番幾句震撼力的話之後,倏地睜開綠豆眼睛,腦袋也同時猛然擡高,絕對駭人的挺立姿勢還不時的吐着信子。
見此,小寶滿意的笑了笑,再次轉眸看向下首呆立的朝臣,問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另外各部門的尚書,下朝之後到上書房來找朕!”
“臣等無奏,恭送皇上!”
小寶傲氣的冷聲哼了哼,隨後內力輔助翩然飛下龍案,而小黑則對着東擎蒼吐了兩下信子之後,蠕動着滾圓着的身子,伴在小寶左右一同離開了養心殿。
皇帝退朝,百官之中不少人才發現,自己身後的衣襟竟然有些汗溼,剛剛那小皇帝本該是純真的眼神中,透露出的邪肆和狂妄加上他的語氣和那寵物的輔佐,的的確確給他們心裡造成了不少的衝擊。
而關堯則心有所想的看着龍案之處,半餉也沒有動彈一下。
“丞相大人…您看…這…”
“六部尚書,還不快去上書房面見聖上?!”
沒有多說,關堯不怒自威的語氣讓六名尚書才紛紛回神,告別了同僚後便匆忙向着上書房走去。
另一邊,行走在迴廊中的小寶舉目四望之後,便停下腳步,看着東擎蒼燦然一笑,“乾爹,我沒背錯吧?”
白羽驚愕的轉眸看着東擎蒼,不敢置信的大膽猜測着小寶的話語,剛纔他還爲小寶的變化滿心歡喜時候,結果現在他的話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雷的他外焦裡嫩。
難道說,剛纔小寶說的那一系列不輸陣的話,全是東擎蒼教的?!
東擎蒼蹲下身子,拉開小寶緊握的手心,輕輕擦拭了一下里面沁出的汗水,說道:“小寶,做的真好,乾爹以你爲榮!”
“謝謝乾爹!”
笑的極爲開懷的小寶,一排整齊的小牙齒在陽光下閃着金光,一陣冷風吹拂過後,恆公公也很快就將手中捧着的小披風交給了東擎蒼。
說罷,轉身就蹦蹦跳跳行走的小寶,並未看到東擎蒼和白羽之間的互動,“二老大,剛纔那都是你讓小寶說的?”
“嗯!”
“你狠!真的,讓小寶扮豬吃老虎,你忒狠了!”
東擎蒼斜睨了一眼滿臉沾滿假鬍子的白羽,笑了笑說道:“不然呢!他雖然小,可是現在也必須要讓他知道,西木始終都是他自己的,莫言和林宣如今身在他國,若是不能震懾住朝堂,單單你我二人以及那些烈焰盟之士,還是難保西木太平!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對小寶心有忌憚,纔不會輕易有所舉動!”
“這麼說來,難道這西木之中還有人心存不軌嗎?”
東擎蒼點頭:“自然是!你以爲換了所有官員就不會發生官官相護的事嗎?從烈焰盟所掌握的消息來看,這批新晉官員之中,至少還有各城縣暗中推舉的人矇混其中,上一代的官員根支旁系過多,想要一次清除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誰能說的準那些山高皇帝遠的城縣中,沒有那些人的餘黨存在!”
“難怪!最近我還一直認爲這西木皇宮太過平靜了,整日的早朝竟然是沒有一封奏摺呈上,看來這事的確蹊蹺!”
白羽若有所思的想到這連續多日的早朝,此時看起來似乎不過就是走個過場,哪有官員不呈報各方奏摺的情況呢!
雖然官員之中有半數的烈焰盟人士,但他們之中所得到的消息,是不會當朝呈報的,身爲烈焰盟的二盟主,東擎蒼早就掌握了各方情報,只不過外人不知罷了。
望着前方性子開朗的小寶走路都不安生的樣子,東擎蒼側目看着白羽說道:“那小黑很有用處,靈性十足算是小寶最貼身有力的保護,這幾日我會盡快研製出一種藥物,以防它深冬入眠,若是我偶有不在小寶身邊的情況,你若見那小黑有沉睡的跡象,記得輕手捏它的尾巴和七寸的地方,只要不讓它沉睡就好!
一切在莫言和林宣回來之前,我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好!我明白了!”
白羽再次偷瞄了一眼東擎蒼,隨即看着前方滑行的相當緩慢的小黑,可憐了它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被小寶當成寵物,還得承受東擎蒼的不人道待遇。
方纔他可是看的很清楚,那小黑突然之間挺立蛇身,分明是東擎蒼在龍案下捏了它尾巴一下,同時一道勁氣有敲打在蛇身七寸上,受痛之際纔會讓小黑緊繃了鱗身。
*
夜涼如水,清冷寂寥。
都邑城中在日落西山後,便行人匆匆趕回自己的住處,街面上冷風拂過,吹襲一地蕭索冷冽。
太子府中,難得摒棄了幾日前風聲鶴唳的氛圍,近日來在太子宋清寒臉上笑容愈發明朗之後,府內的衆人也不禁放鬆了一直緊繃的神經,伺候的下人也不在膽戰心驚而活。
大廳內,火燭荏苒,絲竹聲聲,人數不多卻是氣氛融洽,言語歡暢的一派融融景象。宋清舒坐在左側最前方的位置,其身後還有幾名謹慎的大臣,只不過看樣子都屬太子一派,而對面偌大的桌邊,只留給今夜宴會的主角。
“公主駕到!”
門外的小廝報幕之後,娉婷的身影很快就走入了大廳內,蓮步生花,眉眼含笑,絕俗華美的服飾一看即可知是精心打扮所出,宋清清面頰塗着恰到好處的胭脂,紅脣如硃色澤光亮,入內後微微躬身說道:“清清見過太子皇兄,見過二皇兄!”
“皇妹,快入席吧!”
宋清寒微眯的眸子中光芒一閃而過,而宋清舒則事不關己的點了點頭,並未多說。宴會已然開始了有一盞茶的時間,可主角卻始終沒有現身,讓宋清寒不禁有些掛不住臉色,正要吩咐身邊的下人時候,門外的小廝有些激動的聲音響起:“月王駕到!”
聞言,宋清寒即刻站起身,腳步走向廳門的時候,暢快的說道:“月王,你總算來了!”
君莫言目光似箭,如雪白髮熠熠生輝,黑衣常服是不變的色調,看着宋清寒疏離的點頭:“嗯,有勞太子久等!”
兩人並肩而行,在宋清寒過分的熱情中落座在單獨的檀木桌邊,期間卻不曾看宋清舒一眼,這也讓宋清寒有些得意忘形,直覺宋清舒永遠無法與自己相比擬。
“月王大駕宋元已有些時日,這段時間本太子過於繁忙,乃至月王居住在寒舍也沒能盡地主之誼,實在是本太子的疏忽!今日這晚宴,就算是本太子給月王遲來的接風宴,月王別見怪!”
宋清寒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算是開啓了宴會的序幕,而君莫言始終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宋清寒有些不悅,但也全部掩蓋在和煦笑容的背後。
席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但僅限於宋清舒身後的羣臣之中,卻是始終沒人敢前往對面月王所在的地方敬酒寒暄,那一頭如冷霜的白髮和冷漠清傲的臉龐,看一眼都忍不住寒顫,更別說近距離接觸了。
宴會過半,宋清寒端着酒杯看向始終不言不語的宋清舒,有些炫耀的說道:“二皇弟,你與月王也算是舊識,怎地今日如此生疏?切勿怠慢了月王!”
自然明白宋清寒話中之意,宋清舒臉上掛起淡笑,側目看着他說道:“皇兄,本王與月王不過是點頭之交,至少算不上舊識,皇兄此話小心得罪了月王,那就得不償失了!”
“你…”顯然沒想到宋清舒將矛頭再次指向了自己,有些憤然的宋清寒深吸吐納,繼而訕笑的說道:“呵呵,二皇弟說的也沒錯!如今天下能夠結交月王的人,的確少之又少。不過今夜本太子設宴,也正是給二皇弟和月王相交的機會,不如咱兄弟二人,敬月王一杯!”
說着宋清寒就站起身,而如此有些強迫意味的舉動,也讓宋清舒不着痕跡的蹙眉後,悄然與君莫言對視。
還不待宋清舒起身,宋清寒就以極快的速度走到了他的身前,也恰好此時宋清寒故作不悅的拉扯了一下宋清舒的手臂,適時說道:“二皇弟不得無禮,還不快起身!”
寬袍大袖的衣袂在宋清寒拉扯他的時候,似是輕輕滑過了他的杯緣,而後宋清舒心若明鏡般點頭,“皇兄說的對,是臣弟疏忽了!”
將計就計的宋清舒,隨着宋清寒兩人並肩走向了君莫言,而兩人身後的不少大臣,則是緊緊觀望着月王的表情。
“皇兄,等一下!”
眼看兩人已經端着酒杯站在了一臉高深莫測表情的君莫言身前,而一聲嬌喚令人不禁回頭凝望。
只見,宋清清含羞帶怯的表情,手中那拿着一隻白玉杯,蓮步快移的走向了幾人,同時說道:“二位皇兄給月王敬酒,那能少了清清的份呢!”
“哈哈哈,對,說的有理!過來清清,那ri你衝撞了月王,今日皇兄就給你一次道歉的機會!”
宋清寒一副主人姿態的語氣,好似君莫言的出現完全是因爲他,而本就性格自傲的宋清寒,也因君莫言的出席自信心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宋清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目光嬌羞的看了一眼君莫言,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幾步之遙的近距離的看他,一顆芳心更是跳的失了速。
“月王,清清之前不懂事,今日自罰三杯,請月王別見怪!”
話音落下,宋清清舉起酒杯就要喝下,而宋清寒卻突然越過宋清舒伸手擋住了她的動作,道:“誒,清清既然要賠罪,可不能如此輕易了事。不如咱們玩個遊戲如何?月王以爲呢?”
一手主導了整個事態發展的宋清寒,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君莫言眼中閃過的厭惡情緒,但見他輕微的點了頭之後,生怕他後悔似的連忙說道:“好,既然月王也同意,那本太子就說一下游戲規則!
這有四隻酒杯,清清你若是當真想賠罪的話,就猜一猜哪一個杯中所放的是清水,若是你猜錯了,可就要自罰三杯,若是月王或者二弟猜錯,那就將自己酒杯中的酒水飲盡即可!”
宋清寒在說話之際,已然將宋清舒和宋清清手中端着的酒杯,全部都放在了君莫言身側的檀木桌上,而後身邊的小廝也同時將四隻酒杯內的水酒都倒掉,隨後以身側婢女手中的紅布擋住四隻酒杯,分別在裡面再次灌滿清酒。
撲鼻的酒香傳來,一切準備就緒後,宋清寒睇了一眼小廝,在他退下後刻意彎身看了看酒杯,搖頭失笑的說道:“當真是有難度,這酒香已經蔓延,連本太子都無法猜出到底哪一個酒杯中是清水,清清你可要好好猜啊!”
“這…”
宋清清扭動着腰肢,走到距離君莫言最近的檀木桌邊,近身才能體會到的清冷寒意讓她不自禁的顫抖,內心對他的渴望愈發飽滿。
嘟着嘴看了一眼連目光都吝惜給她的君莫言,隨後看着宋清寒說道:“皇兄,清清猜不出啊!”
“哈哈!沒關係,猜錯大不了就是自罰三杯,與之前一樣,但你可不能破壞了遊戲規則,二皇弟你說呢!”
宋清舒站在一側,微微勾脣點頭,“嗯,猜吧!”
“那…那我猜是這一杯!”
隨意的點了一下其中一隻酒杯,說完宋清清就期翼的看着君莫言,等着他選擇。
而無需言語,君莫言極具辨識度的眼神就讓宋清寒幾人明白,他所看的正是之前擺放在他身前的酒杯。
輪番而來,當最後四個人都依次選擇了酒杯之後,宋清寒看着剛剛斟滿美酒的小廝問道:“如何?哪一杯纔是清水?”
“回太子,二…二王爺所拿的酒杯中,乃是清水無酒!”
聞言宋清寒意外的挑眉,拍着宋清舒的肩膀笑道:“哈哈哈,二皇弟看來你這回要以水代酒了!”
宋清舒眉峰輕挑,端着白玉杯直接一飲而盡,擦拭了一下嘴角後說道:“無礙,水乃萬物源泉,甘甜可口!”
說着還對着君莫言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的酒杯,隨即宋清清含笑看着宋清寒,說道:“大皇兄,看來皇妹想要自罰已經是不可能了!那清清就先乾爲敬,請月王原諒之前的不適之舉。”
“好!皇妹果然是女中豪傑,月王乾了這一杯如何?”
見宋清清喝完,宋清寒舉杯對着君莫言發出邀請,兩人目光相對,自然得不到任何迴應的宋清寒,在看到君莫言舉杯暢飲後,眼角光芒更甚,遞給宋清清一個眼神示意,宴會也自此接近尾聲。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暢談中宋清寒看向始終不曾開口的君莫言,剛要說些什麼,就發現他的臉頰紅的過分,不禁明顯意外和擔憂的問道:“月王,你的臉怎如此紅?”
君莫言微微晃頭,白髮也有不少垂在了胸前,終於開口說道:“不勝酒力,讓太子見笑了!”
“誒,哪裡哪裡!是本太子的疏忽,讓月王醉酒。那宴會就此結束吧,來人,快扶着月王回去休息!”
“是!”
幾名小廝上前想要攙扶君莫言,在起身的剎那,宋清寒明顯的看到君莫言腳步有些凌亂,頓時笑意橫生,在宋清舒看着君莫言背影之際,快速的瞥了一眼宋清清,深意十足。
“大皇兄,皇嫂可在府中?”
倏地,宋清清在廳內有些消沉的氣氛中突然開口,所問的卻是與宴會毫不相干的問題。
宋清寒故作不解,“在,怎麼了?”
“沒什麼,多日不見皇嫂,有些想念罷了!大皇兄,天色已晚,今夜清清去找皇嫂敘舊,你可不要打擾我們哦!”
以兄妹撒嬌的語氣對宋清寒說的話,也讓廳內其他的人並未多想,可這其中自然是不包括宋清舒。
以他的瞭解,宋清清這高傲的公主心性,哪裡會與太子王妃有過多交情。況且從前的宋清寒,自持傲物,對他們兄弟兄妹幾人都抱有謹慎懷疑的態度,而如今兩人突然如此熟稔,實在是令人生疑。
而宋清舒也注意到,剛剛君莫言被人攙扶離開的時候,有些頹敗的姿勢卻是不像他的爲人。
“皇兄,既然如此那二皇弟也不便久留,先行回府告辭!”
宋清寒看着宋清舒,欣然點頭:“好,皇弟路上小心!恕不遠送了!”
“太子,那臣等也先行告退!”
七八名宮內大臣,在宋清舒離開之後,也站起身紛紛告辭,而宋清寒則有些難耐的點頭:“嗯,都回去吧!”
稍傾,前一刻還熱鬧非凡的大廳中,此刻就剩下宋清寒和幾名伺候的下人,喉嚨發緊脣角乾澀的感覺,讓宋清寒不時的蹙眉。
呼吸也時重時輕,身上的衣物似是有些厚重,竟讓他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另一邊,當君莫言被小廝送回房間後,看着他昏睡在牀榻上,離開之際小廝刻意將房門虛掩,很快就走到廂房拱門之外,對靠着牆壁喘息的宋清清說道:“公主,都準備好了!”
“嗯,知道了!”
宋清清腳步拖沓的轉過拱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緊張,她感覺自己身上越來越熱,臉頰如同火燒一樣,特別是跨越過拱門之後,一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就讓她有些難耐的吞嚥了幾下。
而小廝和宋清清都忽略的一個重點就是,平日寸步不離身的墨電幾人,此時卻不見蹤影。
有些迷濛的看着越來越近的房門,宋清清擡手的瞬間感覺一陣暈眩,竟有些體力不支的傾斜了身子,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後,推開房門便熟門熟路的走向了牀榻--
嬌喘聲聲,yin靡入耳,芸雨之巔,世間洪荒--
而廂房門外,清冷月色投射一地斑斕,零零落落的秋葉下,一對天設地造的璧人相互依偎,某白髮王爺身後靠着樹幹,輕輕捏了一下懷裡女子的鼻尖,嗔笑了一聲:“真壞!”
林宣抱胸倚在君莫言的懷裡,廂房傳來的靡靡之音不絕於耳,上挑斜睨了一眼,“心疼了?”
聞此,某白髮王爺煞有介事的點頭,“嗯,的確!”
然,不待佳人開口,某白髮王爺自顧自的抱緊了懷裡嬌小的身軀,繼續說道:“天涼夜冷,你穿的太少了!”
“咳咳,本王似乎來的不是時候?!”
一聲乾咳的低音,打破了瀰漫在天地間的情深意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