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後江伯牙與小公主南君王一起入宮見了西洛。
小公主要回來的事情西洛自然也是一早就接到了這樣的消息,等終於瞧見這久別的女兒回來時,心裡那份驚喜與激動是不言而喻的。
母女相見,目光都在對方的臉上追隨,似想由對方的臉上確認對方一定是過得幸福的。
然而,西洛卻覺得小公主瘦了。
“馨兒見過母后。”馨兒依然行了大禮。
南君王自然是跟在一旁行了禮,同語:“參見母后。”
江伯牙則是:參見王后。
西洛的微微伸手,示意他們起來,眼睛卻是一目不轉睛的盯着馨兒,伸的親自扶她起來。
母女的視線交織在一起,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小皇子不甘寂寞的嗷嗷聲打破了這裡短暫的寧靜,馨兒立刻睜大眸子尋了過去,道:“母后,是浩兒。”
“嗯,是浩兒。”西洛牽着她的手走了過去。
小傢伙這會功夫正睡在搖籃之中,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轉悠來轉悠去的。
馨兒走過去瞧見他可愛的模樣立刻便忍不住伸手把他抱了起來。
如今的季節已經漸冷起來,小傢伙穿得比較多,雖然已經有六七個月大了,但由於穿得多手腳並不是很利索,一被抱起來的時候他仿若就特別高興的揮着小手嗷嗷叫,不時的往馨兒的臉上抓了過去。
馨兒真心喜歡的抱着這小小的人兒,洛兒則瞧着她明顯是瘦了的臉。
本來這小臉就不大,如今瞧着更是巴掌大點,肉不見長,惟有一雙靈動的眸子在這個時候瞧起來是分外的水靈,估計也是瞧見小皇子的原因,人瞧起來並沒有任何異樣。
再瞧南君王,正垂立在一旁,神情上瞧起來也是一派自若。
至於江伯牙,這時也走了過來,他伸手去逗這小小的人兒,並笑着說:“馨兒,你不是說給小皇子帶了好多禮物麼?”
乍被江伯牙一提醒馨兒臉上卻有了些不自在的說:“做得不好,我怕母后瞧見要笑話我了。”
西洛則笑說:“趕緊拿出來吧。”
馨兒想了想還是應了聲,很快就去把自己做的小衣裳都找了出來,全擺在西洛的面前。
西洛一怔,江伯牙說:“這可是馨兒一針一線特意做出來的。”如果不是馨兒親口告訴過他這件事情,怕誰也想不到十指不沾洋蔥水的小公主竟然也可以拿針線活吧。
上面還特意做了精緻的刺繡,倒真是有模有樣的。
西洛心裡一動,看着她笑說:“馨兒,這些小衣裳給浩兒留下幾件就行了,其餘的你帶回去,將來你總會生孩子的,到時留給你的孩子。”
馨兒聞言說:“這些衣裳是給浩兒的,如果以後需要自會在做。”爲了讓浩兒能夠穿得上,她還特意做大一些,現在一瞧果然也是能穿的。
幾個人圍着浩兒說了一會話,他們本就是有着血脈相連的親人,氣氛自然融洽。
南君王默然的站在一旁瞧着,似乎,又成了局外人。
自小到大,都是如此。
只要有他們的地方,他永遠都是不被關注的那一個,默默而立。
幸好南宮離很快也就聞聲趕來了,一進來就先瞧見了立在一旁的南君王,溫和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對他一如往常的說:“笑笑,你回來了。”手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男人之間的感情,往往不如女人來得那麼細膩,但誰又能說男人之間的感情會不如女人來得深呢。
“兒臣參見父王。”南宮笑行禮。
儘管明明知道這只是馨兒的父王,但叫了他十幾年,與他之間的父子情份,又豈會因爲知道了真實的身份而真的疏離了。
自幼,南宮離給予他一切關愛,讓他覺得自己是真的有一個很好的父親,這份感情,是任何人也不能給予的。
西洛這刻也走了過來,晴天把小皇子抱到一旁,馨兒則依然有禮的先朝父皇行了個禮。
就在這當兒,忽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洛兒,洛兒……”完全是充滿童真一般的大男孩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慌恐不已。
下一刻就見皇甫已經飛跑進來,之後也不管在場有多少人都是什麼人,他一頭就撲進了洛兒的懷裡,雙手死死的抱着她一副顫抖的模樣。
南宮離立刻氣得臉色鐵青,伸手就要把這礙事的人給扔出去,他卻把洛兒抱得生緊,口裡還嚷着:“洛兒我怕,洛兒我怕……”聽那聲音幾乎是要哭出來一般,剛回來的江伯牙、馨兒和南宮笑都愣了好一會。
南宮離聲音氣極的沉喝:“你給我放開。”一邊說一邊又要拽開這抱住他女人的瘋子。
西洛乍見皇甫真的怕得不行,全身都在顫抖的樣子,忙就阻止南宮離去拽皇甫,反好言和皇甫說:“怎麼了?怕什麼啊?”
“洛兒,他要殺我,我怕……”眼裡已經噙上了淚,一副隨時就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手指的正是南宮離,西洛眸子瞟向南宮離一眼,南宮離拳頭都握在了一起。
他倒真是恨不得立刻殺了他纔好,也免得他每天都想出放多的花招來氣他。
“你是做夢吧?離怎麼會殺你呢。”洛兒好言問他。
皇甫一聽果然立刻說:“對,我剛剛就做了個夢,夢見他拿劍刺在了我這裡,好疼好疼哦。”一邊說着一邊拿着洛兒的手朝他的胸口揉,似乎真的疼得不行。
洛兒好笑的看着他,對這個人她是完全沒有抗拒的能力的。
他已經瘋了傻了,因爲這裡只有她對他最好,所以他也只依賴她,對於南宮離,他是又怕又懼的,因爲每次看見他南宮離都一副想殺了他的模樣,所以他也常常惡夢,夢見南宮離要殺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瞧着這忽然出來的一個人馨兒有些吃驚,再瞧父王明顯生氣的模樣馨兒更是驚訝,母后竟然爲一個看起來好像是傻子的人惹父王不快?
這人看着好面生,馨兒不認識,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這一年多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母后,他是誰啊?”馨兒忙拉着西洛詢問。
西洛眸子看了看還臉色黑着的南宮離,說句:“是母后以前的一個老朋友,他現在已經瘋了,暫住在宮中。”
“瘋了?母后不是神醫麼,治不好他的瘋病嗎?”馨兒忙又追問,實在是瞧父王眼裡的那絲不甘,爲父王心疼,就算什麼也不知道,可由父王氣悶的神情裡也多少看出來一些東西了。
瞧這個傻子如此的依賴母后,母后又護着他,說什麼是過去的老朋友,誰知道呢!
如果能治好他的病也就可以放心的把他送出宮了,正因爲是這麼久了還是沒有辦法可醫,西洛纔不得不留下他,她不能把這麼一個瘋傻了的人趕出去。
南宮離雖然生氣,但這人已經傻了,他也只能生悶氣。
如今,這人還依在洛兒的懷裡,整個人幾乎都在掛在她的身上了,活像一個三歲的小孩子。
實際上,三歲的小孩子怕也沒有他會撒嬌。
南宮離忍無可忍的甩袖走了,他拿洛兒沒有辦法,他動不了這個人,他只能走,他眼不見爲淨。
前方戰事不斷,澤兒還沒有歸來,他的一顆心繫在很多的人身上,幾乎快沒有精力去計較這瘋子的來去了,如果要與這瘋子計較,洛兒便要與他計較。
南宮離匆匆的走了,南君王眸子輕閃,隨之跟了出去。
“父王。”他跟在後面叫他。
父王的臉上有着一抹無可奈何的神情,這樣的神情忽然就讓他倍感心疼。
同爲男人,他完全可以理解,當自己心愛的女人的感情也被另一個男人所左右時的無奈與心痛。
皇甫,他當然不會忘記他是誰。
他是見過他的真容的,他只是沒有想到,再次回來之時他竟然是瘋了的。
想當初,是自己把他引進宮的。
如今,他果然留在了母后的身邊。
但,卻折磨了父王。
心裡,隱隱又覺得愧疚。
“笑笑。”南宮離在聽到他的叫聲時還是停了步,回眸看他,想要掩飾自己眼神裡的痛楚。
南宮笑假裝沒有看見那一切,他只是說:“父王,聽說皇上出征一年多了。”
提到這事南宮離眸子微沉,上次他受傷了,不過,終是熬了過來。
“東國絲毫不比當初的西國弱小分毫。”南宮離半天輕吐出這樣一句話。
當初對付西國,是沈越與楚子肖帶了近百萬的大軍壓下,攻了六年方纔攻下。
這次,卻是南宮澤獨自一個,帶領百萬大軍壓下,但,也攻了一年之久。
雖然沒有攻下,但東國也沒有吃到好果子。
目前爲止,兩國還是處於平局。
死傷一樣慘重!
“父王,兒臣願去出征,把皇上換回來。”南宮笑看着他說。
他不知道這樣說南宮離會如何想,但!
但,看東國與浩瀚王朝戰了這麼久,死傷這麼多的人,南宮澤在前線也是危險重重,而他,雖非南宮離的親子,可終是他養大的,他的父皇也曾是皇上,他同樣不願意,看見浩瀚王朝輸給東國。
而且,他也想離開一段時間。
馨兒,怕也並不是很願意看見他的。
與其與她這樣僵持着,倒不如出征。
哪怕是死在外面,也好過每日在她眼前晃悠,被她心裡憎恨。
這麼久了,她還看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他真的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甚至是失望透頂了!
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讓她明白,自己對她的愛,是無可取代的。
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讓她的心不再猜疑,一心愛他。
南宮離瞧着他,半天沒有言聲。
父子兩人相視,半天,南宮笑微微垂眸。
也是不可以的吧,就連父王也是心裡存着猜疑。
“好,你去吧,父王再給你派三十萬的軍隊,你去支援澤兒。”就在他幾乎以爲不可以的時候南宮離突然這樣說。
南宮笑一震,擡眸看他,深深的凝視他。
“是,父王。”他應聲,聲音裡幾近有些輕顫。
父王是相信他的吧,不再猜疑了吧。
“你要答應父王,完好元損的回來。”他有力的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對於南宮笑,這一年來雖然他不在自己的身邊,但不代表南宮離不了解他的一舉一動。
他在沈越與楚子肖的身邊,就形同於在他自己的身邊,他自然知道,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在刻意隱藏鋒芒,一個連沈越與楚子肖都無法降服的人,他有理由相信他可以。
這一次,他選擇相信了南宮笑,是因爲他的眼神裡的期待讓他知道,他不可以拒絕他,不可以去猜疑他了,這個孩子,是他養大的,他不想因爲猜疑而破壞了這份好建立起來的父子情。
就像當年,因爲南宮遙的猜疑,使他們之間最終走向末路。
南宮笑沉靜的看着他,微微咬脣,有些話想要說,卻欲言又止。
*
再次歸來,南宮笑依然是住在他昔日的賞心齋。
他沒有再向以往那樣去找公主,在路上,他對她百般蹂躪,如今回到了這裡,他依然是南宮笑,父王的好兒子,公主,依然是公主,雖然,那也是他的妻。
公主則住到她昔日的宮殿裡,潛意識裡,彼此都不想住到一起。
江伯牙並沒有立刻離開,晚飯的時候他留下在了宮裡吃,一家人聚在一起,只是少了南宮笑。
少了南宮笑,似乎也沒有人會刻意注意,只有南宮離瞧了一眼空缺的位置,可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皇甫在這個時候早被幾個宮女哄着出去玩了,在大家看來,不管王后對他如何照顧,他始終都是個外人。
席間,南宮離和他們說:“笑笑過幾日會出徵東國。”至於換不換南宮澤回來,這也要完全看南宮澤的意思,如果他不願意回來的話,只願他們兄弟可以並肩作戰,把東國滅了。
雖然東國比當初的西國更猛一些,但,對於滅西國,南宮離還是有信心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浩瀚王朝的裝備也先進了許多。
西洛乍一聽他要派南宮笑出徵心裡就微一震,神色有些複雜的瞧着南宮離欲言又止。
馨兒也是神色重重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現在擔憂的不是南宮笑的離開,而是父王派他出徵,他就這麼放心南宮笑?連她自己都不放心呢。
江伯牙自然也不會有任何表示,他本就是一介商人,戰事不是他應該參與的,雖然小的時候他也曾有滿腔的熱血,想要出征,但那已經是一種不可能完成的夢想了。
南宮離說完後也就沒有再多說這上面的事情,幾個人心裡雖然懷着心事但也沒有再多提什麼。
吃過後馨兒也就朝外走了,準備回去歇息。
江伯牙這時便跟着走了出來,叫她:馨兒。
這一路上他都沒有機會與她說半句話,回來後也一直在洛兒這裡,自然也沒有機會與她單獨說什麼。
現在走出來了,江伯牙叫她,她也就停了下來。
“馨兒。”他走上來叫她,可看着她的時候又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說。
馨兒瞧起來瘦弱多了,可他卻沒有辦法讓她再胖起來。
“伯牙舅舅,你有話和我說嗎?”馨兒看着他問,眼神裡早就沒有初看他時候的期待,平靜如水。
“沒,早點休息吧,改日我再來看你。”江伯牙如是的說。
“好,那我走了。”馨兒應聲,擡步離去。
江伯牙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馨兒沉靜的樣子讓他的心裡有些慌有些堵,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南宮笑那裡受了委屈了,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安慰,只會讓她更難堪吧。
一個人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南宮笑馬上就要出征了。
看那月色,又悄然爬上枝頭。
只是,不知那月色爲何染上一層朦朧。
馨兒靜臥在牀上,下額抵在膝蓋上。
南宮笑要出征了麼!
他到現在還沒有過來,是不打算朝她說這件事情?
深漸漸深了,卻沒有絲毫的睏意。
眼睛不由自主的想朝外而望,心裡明明恨他要死,但又情不自禁的想要期待他過來和自己說些什麼。
想他這一路上對自己所做的事所說的話,心裡又恨這樣的自己。
對他,根本就不必期待。
他根本就已經不在心疼她,甚至連走怕也不肯過來朝她說一聲的。
從進宮以後,他的眼神就沒有落在她的身上過,話也沒有和她說過半句,甚至連晚上吃飯他都缺席。
這樣想來,他還真是有諸多讓她萬分不爽的地方。
哼然一聲,最終倒牀強迫自己去睡。
都這個時候了,他既然不來,那一定是不會再來的了。
她當然也不會像個傻子似的去瞧他,難道要求他來羞辱自己不成。
他要出征,但願他不會做出讓人失望的事情,不然,願南宮澤親手殺了他好了,也免得那日歸來再見時,她會忍不住親手殺了他。
一個人心裡恨恨的想着,就這樣睡去。
次日,黎明。
皇甫平日裡歇息依然是在賞心齋的,當日他扮作太監入宮,事情敗露後雖然是留在了西洛的身邊,但他一個男人自然是不可能住在後宮之中的,所以南宮離依然讓他繼續入住賞心齋。
昨夜早早睡去,他向來是睡得比較早的,次日也會醒得比較早。
但今天,有個人比他醒得更早。
實際上他也不是自己醒來的,而是被一種琴音所驚醒的。
賞心齋裡是不會有琴音的,這麼久以來從未有過。
忽然聽見這琴的聲音皇甫難免驚訝,好奇,立刻跳下牀尋了過去。
皇甫很快就尋到南宮笑的面前來了,那樣一個男人,他宛如神子一般的獨坐在琴前,半垂着眸子,指尖在琴絃上劃過,忽然就似劃在了人的心裡,讓人的心忍不住絞痛。
皇甫的臉色微微變得有些難看,慘白,額頭滲出一些豆大的汗珠來。
明明,現在只是十月的天氣。
“啊!”似忍受不了這樣的痛楚,他突然絕地而倒,撲在了地上。
那人仿若沒有看見一般,琴依然在響,每一聲傳到他的耳朵裡都宛如撕人裂肺,直到他承受不住的撕裂叫出聲音來。
琴嘎然而止,他忽然就起了身,一步步的走到他的面前來。
擡手,把地上的皇甫抓起,單手捏住他的下額道:“皇甫叔叔,你可清醒了?”
皇甫的眼神裡有着幾分的煥散,但也只是持續了片刻,隨之又明亮起來。
猛然,他一個拳頭就揮了過去。
嗖的一聲響,南宮笑已經飛身轉去,是笑非笑的看着他說:“裝瘋賣傻也很痛苦吧。”
“你這小子,剛剛在做什麼?”他咬牙站起,緊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問。
“果然呀,你真的是在裝瘋賣傻,你就這麼喜歡母后,爲了她不惜裝成瘋子。”他看着他說,話語裡多少帶了一些冷嘲。
當年的事情南宮笑是知道一些的,回來的時候他就有悄然問過青霞。
青霞雖然是侍候王后的,但對於他這個小主還是比較盡心的,如果他想問什麼青霞也會相告,只要不會害到王后就好。
皇甫的臉上漸漸染上一層陰鬱,沒想到辛苦了這麼久,被這小子一招破攻了。
“你該不是想要拆我的臺吧。”皇甫的聲音聽起來沉沉的。
南宮笑冷嘲的望着他說:“你這樣子讓父王很痛苦。”
“他讓我更痛苦。”皇甫的聲音裡幾乎是帶着恨意的。
“所以,你要扮成傻子出現在母后的身邊,博取母后的同情,而父王因爲愛母后,不得不容忍你的存在,是這樣子沒錯吧。”話裡的嘲諷越來越弄。
只是忽然覺得,自己與父王真是同病相憐。
明明是自己的女人,卻沒有辦法管住別的男人不對自己女人的窺視,也沒有辦法令自己的女人一顆心都掛在自己的身上。
身爲丈夫的他們,是何等的可悲可嘆。
皇甫多少明白了他想幹什麼,眼神一沉,道:“你想做什麼?”
“離開母后,別再給父王制造痛苦了。”他如是的說。
皇甫微微咬牙,道:“你休想壞我的事情。”
“由不得你。”南宮笑冷言冷語起來。
“你以爲洛兒會相信你的話?”皇甫的神情上是有着自信的。
南宮笑當然沒有自信洛兒會相信她的話,這就好比馨兒會向着江伯牙也不會像着他一般,如今他在洛兒面前裝傻,洛兒自然是心疼他的,又豈能容一些正常人欺負他這不正常的人。
但,父王會信他。
猛然,他撥腿而去。
皇甫沒有理會他,他是不怕他會告狀的。
實際上,南宮笑也真的是去告狀了。
只要告訴了父王他是在裝,父王總會有辦法對付他的吧。
如今,瞧父王因這個而痛苦,他忽然就於心不忍。
只是,江伯牙對他的馨兒如此念念不忘,又有誰會站在他的身邊爲他說半句好話!
就連馨兒,怕也是恨他不能了。
南宮笑走了,皇甫很快就又跑開了,自然是去找洛兒的。
如今這個皇宮他早就熟悉得像在自己的房間裡一般,只是臨去前忽然又想起,剛剛南宮笑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讓他痛得不能。
他不過是一直坐在那裡撫琴,怎麼就讓他……
這些事情皇甫還沒有想個明白,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南宮笑想要去拆他的臺,他自然是不能讓他得逞的。
皇甫很快就跑到洛兒的鳳宮,洛兒正在逗小皇子玩,他一過去就撲向洛兒抱着他用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看着她,眼睛裡依然是噙着淚,一副隨時都要滴出水來的模樣。
洛兒對這樣的他是最沒有抵抗力的,總覺得這樣的他就像個被人欺負了的孩子,於是她常常母性大發,慈愛溫柔無邊的來哄他。
現在見他又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西洛便又忙推推他說:“怎麼不高興了?”
“洛兒,笑笑欺負我。”他委屈的說,這麼大的人了還在洛兒面前裝傻賣乖,也真是難爲她了。
可是,也只有如此,才能留在她的身邊。
如果,他還是清醒着的他,他是沒有資格留在她的身邊的,不要說洛兒不允許,就是他自己也不允許自己這樣做,冰上的死,他沒有一天忘記過。
常常,他讓自己沉醉在這似真似幻之中,演戲演得時間久了,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是真的癡了傻了。
如果不是南宮笑今天早上忽然用了什麼東西控制了他的心一般,讓他的心又痛又難受,他也不會忽然露餡,有想要殺了那小子的衝動。
西洛乍一聽他提到南宮笑的時候微微一怔,便笑問:“他如何欺負你了?”
“洛兒,這裡疼。”他裝得像個什麼也不懂的三歲小孩,拿着洛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洛兒見他孩子氣的樣子便也咐和着給也揉了揉,完全當他孩子一樣的照顧了。
儘管如此,他也知足。
只貪戀,在她身邊的每一天。
事實上,皇甫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南宮離沒有來找他的岔,而南宮笑這幾天在準備出征的事情,他也極少有見到了。
馨兒每天都是陪陪母后,哄哄小皇子,她自己沒有孩子,又恰逢需要孩子的時候,現在就覺得這孩子無比的可愛了。
南宮笑這幾日一直沒有來找她,他們各自住在自己的地方,因爲南宮笑一直很忙,竟然也沒有人注意到回宮的這幾日他們是各自而居的。
南宮笑也只是準備了三日,三日後就帶了着軍隊出發了。
南宮笑直到離開的那一天都沒有來看過她,而她,也倔強的不肯去爲他送行。
南宮離這幾日也一直很忙,所以壓根沒有注意到孩子們之間的矛盾,離別的時候南宮離是親自送南宮笑的,送到皇城門口的時候才忽然想起馨兒,不由說了句:“馨兒,沒來麼?”
南宮笑便說:“我沒讓她來。”這當然是謊言了,回來之後他壓根沒有找過她,也沒有去看她一眼。
南宮離這個時候也無疑他,只是又摁着這個和自己一樣高的男子道:“笑笑,一定要完好無損的回來。”
“是,兒臣遵旨。”他沉着的應。
就此,南宮笑離去。
馨兒還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房裡,因爲知道他今天要離開,離開了也沒有來朝自己道別,心裡的鬱悶可想而知,氣他怒他惱他,又深深的想念他。
他說,他不會再心疼她。
他不心疼她了,她卻又深深的思念他了。
因爲思念他,這一天她沒有去陪母后,而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房間裡。
南宮笑,這是想不要她了麼!
因爲不在心疼她了,有一天也就不再愛她了,直到有一天,不要她了。
他走了,她倔強的想念着他,卻什麼也不能說。
因爲想他念他的時候,也在恨着他。
恨他竟然如此的心恨,把她寵上了雲端,卻說放手就放手了。
這樣的極大的差距,怎能不讓人失落。
“馨兒……馨兒……”外面忽然傳來熟悉的叫聲。
伯牙舅舅……
她微微一怔,往外走去。
由於心情不好便支開了所有遙宮女,一個人留在屋裡發呆。
現在忽然聽見伯牙的聲音,心裡竟然也沒有了最初每次見到他時的興奮了。
她迎着他走了出來,就聽伯牙說:“馨兒怎麼一個人在此,瞧你一臉的悶悶不樂,是因爲南君王出征了麼?”他看似善解人意,竟是一語道中了她的心事。
提到南君王,馨兒卻冷哼一聲:“沒有的事情,我巴不得他趕緊出征,一輩子不要回來。”自己都沒有發現在說到他的時候嘴巴里全是酸酸的味道,賭氣的意味頗濃。
江伯牙眸子微閃,說:“不能因爲他出徵了你就哪裡也不去了吧,不要把自己一個人在屋裡悶壞了,你瞧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其實,是一籃新鮮的水果,名叫火龍果。
“這是什麼?”就算是身爲公主的她也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玩意,不由疑惑。
“猜一猜。”江伯牙笑說。
其實,這火龍果是浩瀚王朝新出來的新品種,剛剛來的時候已經給西洛送過去一些了,西洛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所以他就想考考馨兒了。
馨兒拿着這玩意瞧了半天,她自然是不認得的。
微微搖頭,如實的道:“我真不認得。”
江伯牙聽言便也不與他繞圈子了,一邊拿刀幫她切一邊說:“這是火龍果,我們浩瀚王朝的新品種,女孩子吃了會越來越漂亮的哦。”一邊說着一邊把切好的火龍果肉放在一小盤子裡讓她嘗。
馨兒乍一聽說是新出來的品種,也做出感興趣的樣子來嚐了嚐。
嗯,的確是好吃,味道不錯哦。
“伯牙舅舅你可真厲害,什麼都懂。”馨兒邊吃邊誇讚一句。
因爲好吃,就忍不住又多吃了一些,也只有在吃的時候她瞧起來纔會顯得比較愉快吧。
臉上的藏不住的心事也漸漸散去,江伯牙嘴角扯,瞧她吃得一臉認真。
“喜歡吃,就多吃些,這些都留給你的,到時我再派人多送些過來。”火龍果種植的並不多,因爲是新品種,還沒有拿到市場上出售,一結出果子來他就先送到宮裡來了。
馨兒立刻應下,好吃的東西她總是吃不夠的。
而且,這段日子以來她的胃口並不好,如今忽然吃到這麼好吃的火龍果就忍不住胃口大開了。
她一連吃了好幾個,江伯牙在一旁細心的爲她切開。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一下子吃太多了,肚子忽然就有些輕微的不舒服,江伯牙見她臉色有異樣便忙拿過水給她說:“喝點水吧,這個雖然好吃,也不能一次吃光吧。”笑看着她,有時候她很懂事,可有時候就又像個孩子一樣讓人心疼。
馨兒這時也便忙喝了一些熱水,那些火龍果雖然好吃,但吃得太多了,肚子都微涼了。
熱水雖然是喝下去了,可還是覺得不舒服,而且有點想嘔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出來馨兒就有些忍不住了,站起來就朝外去,拿着盆就吐了起來有。
剛剛吃進肚子裡的火龍果被她如數全吐了現來,一張小臉都吐得慘白無比。
江伯牙看她這模樣可是嚇壞了,忙在後面輕撫她的背說:“馨兒,馨兒你哪裡不舒服了?”
“肚子,不行了……”馨兒撥腿就朝外跑出去。
她想去方便,而且是大便。
江伯牙一愣,看了看那一堆火龍果,不過是水果,應該沒有什麼的吧!
腳下忙跟着馨兒去了,後來才知道她是去方便,人便忙停在了外面,直到馨兒最後有氣無力的走了出來,臉色都慘白如紙了。
一看這模樣江伯牙就更怕了,連去扶她,結果馨兒便軟綿綿的朝他懷裡一倒,無力的說:“伯牙舅舅,我是不是要死了!”感覺腦袋都暈了起來,眼睛有些花,看江伯牙的臉都不真切了。
“馨兒,你到底怎麼了?別嚇我啊!”江伯牙抱着她非快的往回跑。
馨兒這時卻是合上眸子,沉沉的昏睡過去了。
等到馨兒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的牀前可是站了許多的人。
母后與父王都在她的身邊。
西洛見她醒了過來微微鬆口氣,道:“馨兒,你怎麼回事,把自己餓成這樣子。”
“……”她哪有把自己餓住了,她這麼喜歡吃的人一餐不吃就會餓得慌。
只是,只是,回宮的那段日子,和南宮笑在一起,她常常是食不下咽,她吃多吃少,南宮笑再不管她。
猶記得,她被母后懲罰不允吃飯的那日,他還會把自己的飯菜捧來,讓她吃呢。
然而後來呢,後來,她即使是餓死,他也不會主動讓她吃。
一切,隨便她。
他早已經不在再心疼她了。
西洛又說:“馨兒,你現在懷了身孕,以後千萬不可再隨便糟蹋你這身子,該吃的一定要吃,不頓不許餓着,不然,孩子以後生出來也會跟着營養不良的。”
“……”一席話,讓馨兒忽然覺得雷聲陣陣。
懷孕了?
剎那間,心裡竟不知是悲是喜。
她懷孕了?
南宮笑,卻走了。
而她,卻連送別都不曾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