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之下,她一襲素色宮裝,白衣翩遷若仙,長髮在腦後鬆軟的挽成一個髻,餘下的髮絲隨意的散落在肩後,三千青絲隨着夜風起舞,不盈一握的腰肢,默然交疊於小腹前的雙手,袖袍連着裙襬一起,在夜風下輕舞飛揚,恍若是要乘着月色,羽化登仙而去。尤其是從他的方向,根本看不到她的正面,少女曼妙的身姿在夜空之下,便尤爲九天玄女下凡。
她一個人在湖邊出神,看着渺茫的夜空,秦非離忽而從她的身形之中讀出一絲孤寂出來,很空的孤獨,落幕的身姿惹人憐惜。
秦非離一時看得有些出神,直至,秦軒輕輕的喚醒他,他纔回過神來。
最終,做出了那個決定。
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然決定,如果,今日大殿之上,註定要娶一個女子做妻子,他更願意是她。
拋開一切她背後的身份,她比任何一個人,心思純淨,但他同時也可以看出,眼前的小女子雖然看似柔弱恬靜,但真正爆發而出,卻絕對不會是一個小女子的形象,那一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大論,足以讓他覺得,世間若真的有女子足夠與他匹配的話,唯有那女子一人!
退之,淡然恬靜,固守城池,分明是置身度外,冷眼旁邊世間一切,進之,堅韌不催,必是世間奇女子,足以睥睨男兒。
不知爲何,那一刻,秦非離的腦海之中忽然躍出那條預言來:溫家二女,得之,即得天下。
如果真的說面前這位女子,有左右天下的能力,他信。
Www★тTk дn★C〇
他略施小計,讓秦軒安排人將她推入水中,他知道,三月的湖水依舊冰冷入股,但是,爲了能準確無誤的取得這門婚事,這,是唯一的法子。
被秦軒拉上來之後,他看到了她的容貌,雖然月色極淡,燈光極暗,但他還是看得一清二楚,儘管面上再表現得淡定無波,心裡卻還是戲了一口大大的冷氣,她的面容,傷痕一道一道,清晰可見,紅褐色的疤痕縱橫交錯的佔據了她大半張臉,那些深一些的傷口,秦非離甚至能看到當時利器劃過時的深可見骨,他狹長的眸子忍不住輕微眯了眯,爲溫歌吟的毒辣嗟吁不已,也爲眼前女子的遭遇,痛惜。
他脫下自己的衣服,遮在她因爲溼過水後玲瓏剔透的身子上,從這一刻起,眼前這個女子的後半生,他會顧全到底!
他看到她眸中因爲容貌裸露的一片窘迫之色,她並沒有慌亂,這與料想之中大不相同。秦軒的眸色已經變了,因爲她這樣一張容貌。秦非離看了一眼她還在滴水的頭髮,隨即掏出帕子遞給她,一來可以擦擦溼漉漉的頭髮,二來,宴會才進行到一半,一個姑娘家若要在這麼多人面前露出那張可怖的臉來,需要多大的勇氣!
用這塊帕子,正好遮一遮。
她似乎是看出了自己的意思,對自己十分感激,秦非離心裡忽然就生出一分歉疚出來,若不是他安排人推她如水,製造這樣一場事故,她絕對不會像現在一樣,渾身狼狽。
可他只有這麼一個法子,他雖身爲王爺,卻無王爺之實,婚事只能由他人決定,自己連開口的權利都沒有,且,只要他回到那宴席之上,太后必然會給他安排婚事,如今已經退無可退,他想要換人,損她清譽,這是唯一的法子。
只能先委屈她了,他會在婚後的日子裡加倍補償給她,只要她踏入王府,從此以後,她餘下的人生,將會一世錦衣玉食,極盡榮*,美滿幸福。
他會傾注他所有的熱情給她,護她一世周全,給她所有世間女子不曾擁有的一切,萬千*愛在一身。如果有一日,他真的復仇奪了天下,那她就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萬丈榮光,一人盛*,因爲他的後宮,唯她一人!
他會尋一位名醫治好她的臉,恢復她絕世容貌,如果不能,他會爲她研製一塊,可以戴一輩子的面具,他不會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缺陷,他的女人,不會給任何人評擊的機會!
有溫歌吟在中間的推波助瀾,事情意料不到的順利,接觸到溫歌吟投來的一絲感激的目光,秦非離垂下視線,眸中露出一分森冷到極致的冷來。
放棄他,傷害他的妻子,這樣蛇蠍心腸,野心勃勃的女子,終有一日,會報應在自己精心編織的一場美夢裡,生不如死。
事情原本就這般按照他的預想,有條不紊的發展着,他本以爲,兩人的再見,只會是大婚之日,卻沒想到,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她竟被無端捲入一件事端中,被自己的人帶進了鬼王府。
他原本是不知情的,否則也不會將她放在牢裡那麼久,以至於冷月的直接受傷,當他知獲一切,這才得知,這個小女子,的確如他所料,進之,堅韌不催!
她以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法,來換得與自己的見面機會,他刻意用了一番心思威脅與她,她心思卻極其敏捷,伶牙俐齒,與那日落水之時截然不同。
他並未想過傷她,可是手頭下的人不知分寸,在他知道始末之前,早已傷了她的丫頭,他們談話之時的那一聲尖叫,其實,只是他安排人及時的醫治。
因爲及時用了藥粉,那婢女的眼睛才得以保住。
之後的時間裡,他們鮮少再見,而當他再次知曉有關於她的消息之時,卻是得知有人要蓄意毀了她的清譽。
幸虧他及時趕到,這才化解了危險,但此事一出,在他心頭徹底敲響了警鐘,原來,宮裡的那個女人,從未放棄對她的傷害,竟然要毀她的楨潔。
她既然已經拿下皇后寶座,還有什麼不滿足?爲何到了今時今日還要迫/害她?他刻意讓人去調查這件事情的始末,結果出人意料,他總算是知道,爲何成爲皇后的人選是溫二小姐而不是溫大小姐了,原來,她與皇上,一早便相識相知。
只可惜,她成了今日這般,又忘記一切前塵舊事,包括那段過往,可是,這也直接成爲那溫歌吟夜不能寐的理由。
不僅僅如此,她竟然還在他大婚的時候搗亂,找了人來參與刺殺事件,而且,還是他鬼王府的人!可恨那時,他了無防備,又礙於身份在那裡,不能顯露真身,爲了不讓錦言落入那羣人手中,只有讓她先走,可未想到,正是這一走,出了大事。
當得知錦言無端失蹤,他回到鬼王府大發雷霆,很快就查出是有人私自接了生意,他立刻差人調查,可是,這羣人明顯是知道私接生意是重罪,竟然藏得極爲嚴實,尤其是,這身後,居然有殺手門的人從中作梗。
有殺手門參和進來,事情便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他費了些力氣,終於逼得對方放了人,可是,卻未想到,居然是那樣一番局面。
救下錦言之後的當晚,他便強令所有人搜查那一幫人的下落,追查出事情的真相,同時,所有參與進來的人,一個不留,包括殺手門!
當得知一切的幕後黑手,居然還是宮裡的那位,他怒不可遏,這才私見了那人,給了對方一個狠狠的警告。
卻未想到,溫歌吟居然對他“移情別戀”這件事耿耿於懷,絲毫悔改的心思都沒有,一面害怕錦言威脅到她的後位,一面卻又不想他的心思移至妹妹身上,竟然還可笑的說出,她心裡只有他這樣的胡話來。
若不是他現下怕暴露身份,不能動她,那個女人,絕對不會安然在世上那般故作姿態。
錦言是學醫的,這一點,他自然是知道,卻未想到,她的醫術竟然那樣特別。
不知爲何,他總有種直覺,越深入這個女子,他便發覺越來越多不一樣的東西。
她的醫術奇奇怪怪,他的腿傷其實早就好了,只是因爲毒素殘留,總會每月痛上一次,沒有人能醫好,他索性便在人前,將這樣的病症作爲他半身殘疾的證據,卻不料,她一個才學幾個月的醫女,竟然有那樣的能力,治好他腿上的毒素。
他特意命人查了一番她昔日的過往,乾乾淨淨,根本就查不出什麼所以然出來,一個待字閨中的大家小姐,居然會這樣奇特的醫術,無不令人驚奇,尤其是她治病的手法,還有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工具,奇特到了極致。
他爲此特意去詢問孟楚絕,因爲錦言說是從孤本上看到過的醫術,可是孟楚絕的回答卻是,宮裡醫書雖然多,但他卻幾乎全部看過,並沒有有關於這些醫具的描述,這樣一來,他便越發覺出自己妻子的神秘來。
雖然她的過往,她的爲人,都是一個謎,可是,她爲自己盡心盡力,真誠以待,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虛情假意,這讓他再一次覺得,自己娶對了人。
而更讓他終生難忘的是,狩獵山上,她居然以性命相救,爲了他,冒那麼大的風險,隻身進入林中!
他這一生,從未有人這般真心相待,除了奶孃之外,即便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對他也從來只問結果,不問其人,更別說關心他的死活了。他練功常常練得遍體鱗傷,母親對他,卻仍舊只有不滿意,甚至於從小到大,即便隻身一人將鬼王府發揚光大,母親也絲毫沒有對他另眼相待,反倒是這個妻子,無時無刻,不在爲他的安危牽腸掛肚,那一刻,他才覺出,被人擔憂,被人牽掛,原來是那樣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其實本就不會死,他知道這次的時間是皇上特意試探他的,這麼多年了,即便他雙腿殘疾,皇上和寧太后對他依舊沒有放棄戒心,而他,爲了換得暫時的安寧,只能韜光養晦,不惜將計就計,爲皇帝擋下那一刀,又被拋在這荒山野嶺之中。
與帝王相鬥,本就是一場賭博,每一步都驚險萬分,一個不小心,就會性命攸關,二十多年來,他的每一步路都是走在刀尖上,又豈會不懂其中的道理,可是,在走上覆仇路的一刻,便註定,他以後的路兇險萬分,所以那一刀,即便明知刺客是皇帝的人,不會真傷到皇帝,完全是用來試探他的,他也唯有捨命用身體擋了上去,以示他的忠心。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計劃之中,他身負重傷,絕對會被皇帝拋棄。
對於他的以肉身擋刀,皇帝對他的猜疑自然是消除了幾分,但是,做戲做到底,他要的,是逼出自己的真實力出來,絕對不會輕易撤回刺客,所以,他必然會被半路拋棄,如果,他真的顯露真身還手,便中了皇帝的圈套,暴露了真實身份,束手就擒,興許有一線生機,但是誰又說的定,或許,皇帝又改了主意,趁此機會除掉他呢?
所以,他能做的,唯有自救,再不能露出真實身份的情況下,與那羣刺客打着游擊戰,等大隊人馬真正找到他。
皇帝是在暗中除他,如果他命硬,能撐到大隊人馬全來,便可以徹底消除皇帝的顧慮,至少暫時,他是安全的,這場豪賭,拼的就是毅力和狠心。
他要對自己夠狠,並且足夠的毅力,等到援兵到來的一刻,卻未想到,這一切,竟然被那個小女子打亂。
打亂了皇帝的安排,救了他一名。
若不是她的及時出現,以性命相救,也許,這場豪賭之中,他可能真的會輸,最壞的一面,他並不會死,但真的暴露身份,從此與皇帝真正對立,如果是這樣,他今後的每一步,都會舉步維艱。
還好,他的妻子救了他。
如果說,從前的他,對她只有*和責任,那麼,那一刻,便是他下定決心傾心相付。
兩人終於逐漸傾心相付之時,他心情無比舒暢,但是,他身爲鬼帝,有雙重身份,不可能日日守在秦王府,他知道事情總有暴露的一天,卻沒想到,那一天,竟然來得那麼快。
他事先服過解藥,點燃染了些許迷香的煙,因爲怕傷身體,所以藥量很少,他本以爲,錦言已經熟睡,安然離去,卻未想到,她竟然根本就未曾睡着。
她出門的一刻,他才發現,她根本就未睡着,原本,他想讓她晚一些知道這些事情,但是,她分明已經見到自己直立行走,眼下顯然是瞞不住了,不僅這次,上一次狩獵,她來救自己之時,騎在瘋了的馬背上,若是當時,他不站起來,去接她,她必然不敢往下跳,若一旦摔下馬背,後果不敢設想,那一次,他便存了幾分,或許,她就這麼發現了的打算,卻未想到,她顯然沒有太過留意。
但是,上一次能僥倖過去,這一次,卻是絕對不可能了,因爲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直立行走的樣子。
他心頭不過稍稍猶豫,便腳步不停的繼續往前,他希望她跟上來,她既然願意用性命來救他,便絕對不會將他的事情說出去,他願意選擇去相信,傾心待她,只希望換來她的真心。可是,卻未想到,他一路走進了書房,等了半響,她卻並未跟上來。
她居然沒有跟上來?
他猜不透她的想法,直到第二日,她提出要回孃家。
那逃避的姿態,閃躲的眼神,如果他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那他就真的妄爲鬼帝。
她有顧慮,他知道,他願意給她時間,去慢慢接受她的一切。
可是,一萬個未曾預料到的是,她居然趁這個機會一走了之。
秦非離那一刻,是真的有瘋了的衝動。
她居然選擇一走了之?
在發現自己並不是雙腿殘疾之後,她既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也不肯深入去了解,而是選擇離開這一切,那一刻,他纔算是真正的瞭解這個小女子的心裡想法出來。
她不願捲入權勢紛爭之中,她想過的,該是太平安穩的日子,沒有勾心鬥角,也不會有顛沛流離。
那一刻,他的心裡有了猶豫,可是隨即,他又想到,如果真的就這麼放任她離開,他真的甘心嗎?他已經決定傾心相付了,並且,她已經在他的心頭紮了根,就這樣放她離開,他又怎麼甘心?
--------------
寫回憶,要一點一點看之前的內容,寫得很慢~~沒有補更,看明天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