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曹植聽到陳珪的話,肯定要大喊無辜。其實提醒陳登去找華佗治病,完全是出自好心,不想他這麼一個文武雙全的大才年紀輕輕就掛掉。只是曹植表現一直都十分突出,以致被陳珪誤會了。當然,這些都沒有被曹植放在心上了,施施然返回驛館之中。
一夜無話,次日曹植早早就醒來,練了一會劍之後,卻是將文稷叫來道:“長禮,立即去準備一下,我們去見劉備!”
文稷聽到,愣了一下道:“四公子這麼着急見劉備?”
曹植擺了擺手道:“莫要多問,速去吧。”說的同時,心中卻是暗道:“不能不急啊,現在已經建安二年了,袁術這傢伙不知道何時動手,一旦其出手,父親就會西征張繡。如此一來,他肯定要帶上大哥,從徐州回許昌路途不短,若是遲了大軍已經出征,那就麻煩了。”正是基於此原因,曹植才這麼着急要儘快完成任務。
曹植沐浴更衣之後,匆匆趕到州牧府去見劉備。這邊劉備也正在頭痛,該如何伺候好曹植,讓他乖乖離開,不想曹植已然找上了他。
劉備客氣地請曹植落座之後,才微笑着問道:“不知天使有何吩咐?”
曹植擺了擺手道:“劉大人,這次在下除了奉天子之命,來爲劉大人送詔書之外,還帶來了朝廷的徵召令。”
“徵召令?”此言一出,不止劉備,就連糜竺等人都露出驚訝之sè。
徵召令,指的乃是天子發出的徵召,一般要用上徵召令的,都是享譽一方的大賢名士。而地方所用的,則是辟召令,合起來便是兩漢特有的徵辟制。這徵辟制雖然比舉孝廉次一等,然而就名氣而言,若受到朝廷的徵召,那只有天下一等一的名士纔有此等待遇。
好像之前曹任司空之後,徵辟各地人才,這裡面使用上徵召令的,就只有孔融一個。其他的都只是用辟召令罷了。
劉備坐擁徐州已經有一段時間,很清楚他治下的名士,能讓朝廷用上徵召令的,只有鄭玄和陳珪兩個。只不過這兩人,都算與曹有仇,這徵召令發出,豈不是跟沒發一半。
劉備心中雖然驚訝,但還是有一點好奇想知道,究竟曹想徵召的是何人,於是問曹植道:“不知天子這次想徵召的是何人?”
曹植也不隱瞞,用目光望着一直默不作聲的孫乾道:“這次天子徵召的,乃是康成公!”
“徵召康成公?”聽得此言,衆人再次大驚。
這驚訝並非沒有道理的,且不說鄭玄與曹有仇這事了,單說鄭玄活了這數十年,受到的天子徵召不下五、六次,他是沒有一次答允的。靈帝在的時候尚且如此,更莫說現在在位的少年天子劉協了,況且明眼人都知道,他此時乃是曹手中的傀儡呢。
當然,衆人之中最驚訝的當數孫乾,他可是最清楚當初鄭玄跟曹是鬧得何等不愉快。而此時,曹竟然會徵召鄭玄,這讓他費解不已。
曹植倒是沒有理會孫乾所想,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他說道:“本大人可是知道,公佑先生乃是康成公的高足,這次倒是有勞公佑先生陪本大人走一趟了。”
聽得曹植之言,孫乾心中那是一萬個不願意,這次帶曹植去,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惹得鄭玄大怒。現在鄭玄年事已高,若是大動肝火,身體也不知道會不會出問題。只是孫乾雖然不願,然而劉備卻是已經吩咐道:“公佑,既然天使大人要見康成公,你便帶天使大人走一趟吧。”
孫乾聞言,欲言又止道:“主公,這……”
未等孫乾說完,劉備就說道:“公佑,朝廷之命不可違!”
孫乾聽得,只能輕嘆了一口氣,拱手應道:“諾!”
州牧府中,糜竺見到孫乾隨曹植離開之後,卻是急道:“主公,康成公乃是當世儒宗,其若是離開,對主公名聲影響極大。況且現在徐州不少官吏都是出自棲遲巖書院,若是康成公一走,恐怕書院也辦不下去了,這也對主公極爲不利。”
劉備聽到之後,輕輕擺手道:“子仲所言,備都知曉。”
糜竺聽得,就更加着急了,jī動道:“既然如此,主公何以還放任曹植去找康成公!”
劉備輕笑着反問道:“子仲以爲,曹植能勸走康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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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個……”糜竺聽到,一時無語。
劉備微微一笑道:“當初文舉先生也曾派人來勸康成公回鄉居住,最終康成公也不是沒有去了?康成公其實不是不想回去,實在是身體抱恙,行動不便。就算曹植能勸服康成公,然以康成公的身體,恐怕也難以走出徐州,所以,子仲大可放心。”
糜竺雖然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但見到劉備一副自信滿滿的神情,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這邊,當孫乾跟着曹植出了州牧府大門,上了馬車之後發現馬車內竟然還坐着一人的時候,卻是驚訝了一下。曹植見到也不在意,輕笑着介紹道:“公佑先生,這位是華神醫。”
“華神醫?”聽得曹植之言,孫乾腦海之中立即閃過華佗的信息,繼而驚喜道:“莫非是譙縣華元化先生?”
華佗輕輕點頭道:“老夫正是。”
這時,一邊的曹植卻是chā嘴道:“植聽聞康成公身體抱恙,而又偶遇元化先生,故就邀上元化先生,爲康成公看症了。”
孫乾聽得,倒是眼含驚異地瞥了曹植一眼,但卻並沒有多言。事實正如曹植所說一般,這幾年鄭玄的身體每況愈下,特別是經歷與曹植辯論一事之後,孫乾明顯感覺到鄭玄因爲每日不停的思考,導致身體差了許多。正是這原因,孫乾纔對曹植的恨意這麼大。
不過現在見到曹植將華佗帶來了,對於華佗醫治這麼多人從未失手的神醫名頭,孫乾也是有所耳聞的,他心中也希望,華佗能妙手回春,治好鄭玄之疾。
上了馬車之後,孫乾除了指路之外,就沒有再多言。
曹植等人直接出下邳城,往棲遲巖的方向而去。看着窗外那熟悉的風景,曹植一時之間感慨連連,這裡可以說是他來漢末之後,成名的地方。同時心中也有些慶幸,鄭玄並沒有如歷史上一般,應孔融之遙遷回家鄉青州。
不消多說,這明顯又是蝴蝶效應了,歷史上鄭玄之所以會離開徐州,主要是曹在徐州殺戮太過,導致徐州大亂。而現在,由於曹植的緣故,曹並沒有在徐州大開殺戒,加之他那三問使得鄭玄每日思考過多,身體更差,不便行動,故而纔沒有離開。
然如此一來,倒也給了曹植這麼一個機會,請鄭玄到許昌!
行了約個把時辰,棲遲巖便遙遙在望了。這一次曹植等人並沒有去山下的書院,而是直接往鄭玄所住的石屋而去,想來孫乾也不想將曹植帶到書院,招惹是非。
馬車停了下來之後,曹植當先跳下馬車,一股魂合着泥土味道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入目間卻是見到好一片正在抽枝發芽的翠綠樹林,旁邊有一條清澈的小溪。而鄭玄所住的石屋,便坐落在一突出的大岩石之下。
見到如此風景,曹植忍不住擊掌讚道:“好一派清幽隱居之地!”
孫乾只是微笑一下,沒有多言,旋即便到那石屋前叩門道:“學生孫乾,求見老師!”
靜默了良久,終於聽見石屋內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道:“何事?”
雖然隔着石屋,但孫乾還是恭敬地拱手答道:“朝廷派來天使,要見老師。”
“朝廷?”顯然,鄭玄對此也十分意外,靜默了一陣,卻是說道:“公佑,你代爲師轉告來使,爲師身體抱恙,不能遠行。”
未等孫乾回答,曹植卻是朗聲說道:“曹植遠道而來,還請康成公賜見!”
“曹植?”語氣之中除了不信之外,還帶着一點jī動,卻是沒有曹植、孫乾等人料想之中的憤怒。
聽得鄭玄這語氣,曹植心中暗暗竊喜道:“有門!”繼而大聲說道:“正是在下,植聞得康成公抱恙,特請來神醫華元化先生,爲康成公診治。”
咯吱……
話音剛落,石門就已經打開,一童轉了出來,奶聲奶氣道:“師兄,各位先生,老師請你們進去。”
見到鄭玄竟然一反態度,請曹植進去,孫乾微愣了一下,特別是聯想到方纔鄭玄的語氣,孫乾就更加不解了。然而那邊,曹植已經領着華佗大步走進了石屋,孫乾帶着滿心的疑惑,也跟着走了進去。
石屋並不大,入內光線一下子變暗,曹植半眯着眼睛,待了一下才適應過來。而很快就見到鬚髮皆白的鄭玄,正一面jī動地望着自己,與兩年前相比,鄭玄卻是老了許多。
曹植也不客氣,直接在石屋內找個位置坐好,繼而向着鄭玄拱手道:“康成公別來無恙乎?”
鄭玄這時神情已經恢復平靜,緩緩搖頭道:“只怕是命不久矣。”語氣之中既無落寞,也無不甘,有的只是淡然,彷彿已然將世事全部看透了一般。
聽到鄭玄的回答,曹植臉上泛點笑意,拱手道:“恭喜康成公!”
這時,剛坐好的孫乾聞得曹植這話,差點氣得吐血,自家老師剛說命不久矣,這小傢伙就說恭喜,那跟咒鄭玄死有何區別。在孫乾心中,鄭玄是他一生最爲敬重的人,見得曹植如此,孫乾一直壓制住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跳起來指着曹植罵道:“曹植,你這話是何用意,莫非老師去了,你很開心!聖人有言,君子須德才兼備,汝之所爲,豈能稱之爲君子!”
聽着孫乾這一頓大罵,曹植卻是露出一面無辜之sè望向鄭玄。鄭玄見到,連連擺手道:“公佑,你誤會曹小友的意思了。”
“誤會?”聽到鄭玄的話,孫乾真想問鄭玄,腦袋是不是壞了。然而鄭玄畢竟是他最敬重之人,雖然心中不忿,但還是強忍着心中那口氣,拱手問道:“老師,學生不明白有何誤會?”
鄭玄沒有回答,只是輕嘆了口氣道:“你不懂,自然不明。”說完沒有再理會孫乾,反而饒有興趣地盯着曹植,問道:“曹小友莫非也感悟到了?”
曹植聽到,攤手道:“康成公也太看得起植了,若是如此容易感悟,康成公也不會至如今之年歲才悟了。植自問讀的書不少,然閱歷還不夠,尚需繼續努力方可。”
鄭玄聞言,沒有意外之sè,反而讚賞地點了點頭道:“縱是如此,曹小友也比當世許多名士看得透了。”
曹植輕輕搖頭道:“透與不透,只在旦夕間。或許今日植是看透了,然而明日卻是看不透,康成公也不是這樣?”
鄭玄聽得,自嘲一笑道:“想不到最明白老夫心意的,竟然是你!”
曹植微微一笑道:“康成公不必擔心,植這次帶了華神醫同來,或許康成公能有真正悟的一天。”
鄭玄無所謂道:“或許吧。”
曹植沒有回答,只是向旁邊的華佗點了點頭。華佗見得,神sè之間難得地出現一點jī動,上前爲鄭玄號起脈來。顯然,出身世家的華佗對於鄭玄這個當世儒宗,也是敬重得很。
曹植、鄭玄都是一面淡然,倒是孫乾,聽着曹植與鄭玄那一段莫名其妙的對答,心中的疑惑就更濃了。只不過孫乾雖然不明白二人所說的意思,但從說話的語氣間卻是聽出來,鄭玄對曹植,就如待老朋友一般。根本不是自己以前想象中那樣,對曹植恨之入骨。
在孫乾百思不得其解中,華佗卻是已經爲鄭玄號完脈。見到華佗放開鄭玄那枯瘦的手,曹植難得地出現一絲急sè,問道:“元華先生,康成公怎麼了?”
那邊華佗聽到,卻是輕嘆了口氣,搖頭道:“四公子,請恕老夫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