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走遍壽春城附近村子的徐母,終於再次來到太守府。只不過,與之前一次相比,徐母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變化。進得大廳之後,先是恭敬地向曹植行了一禮,而後卻是直接說道:“太守大人,老身之前有所誤會,以致出言不遜,老身向太守大人道歉。”
聽到徐母的話,曹植心中大喜,知道招徐庶來已經成了大半。但表面上卻是客氣道:“老夫人言重了,所謂不知者不罪。”
徐母輕輕點頭,很是乾脆道:“對太守大人的品格與所作所爲,老身很是敬服。吾兒若能太守大人手下任職,亦是他之幸。他此時只怕已被那個劉玄德所『惑』,老身這就修書一封,讓他回來。”
聽到這話,曹植再也掩藏不住內心所想,大喜道:“多謝老夫人!”
徐母擺了擺手道:“老身也是爲了吾兒着想。”說完卻是問道:“請問太守大人可有筆墨?”
曹植連忙讓小吏取來筆墨,徐母坐到一邊很快便寫了起來。未幾,書信寫好,徐母卻是呈給曹植道:“太守大人學識淵博,且看這些寫如何?”
曹植接過書信看了一會,眉頭便皺了起來。徐母見狀問道:“可是有所不妥?”
曹植說道:“老夫人無需言明劉玄德爲人如何,此事吾相信元直先生心中自有數。老夫人不妨言及身患重病,掛念元直先生,希望他回來侍奉左右。”
徐母皺了皺眉頭,後還是點頭道:“太守大人說怎麼寫便怎麼寫吧。”說完到旁邊又寫了一封。這次曹植看過之後,確認沒有問題,便派人將書信送去荊州徐庶那裡。
眼見送信的人走了,曹植才微笑着問道:“老夫人壽春可住得慣?”
徐母點頭道:“尚可。不過老身年紀大了,那幾畝田卻是用不着。聽聞太守府有織機出售,老身向用那幾畝田換架織機。”
聞得此言,曹植輕拍腦袋道:“卻是吾疏忽了,那幾畝田地吾也不收會,至於織機明日自會送到老夫人家中。”
徐母聽得,卻是皺眉道:“怎可讓太守大人破費?”這段日子,徐母也熟悉了淮南的規矩,有些事就連曹植這個太守也不能逾越,就好像送一架織機。換了其他地方,那是一句話的事,然而淮南卻必須曹植自掏腰包買了。
曹植微笑道:“無妨,吾亦有自己的產業。”
徐母並沒有推辭,輕輕點了點頭便說道:“如此老身就不打攪太守大人,先行告辭了。”
曹植點頭說道:“元直先生若來,吾自會派人通知老夫人。”見得徐母點頭,曹植凝聲道:“來人,送徐老夫人回去。”
徐母態度的轉變,卻是曹植的意料中。畢竟事實真相如何,真正體會便知道。如若徐母是徐州問那些百姓,對劉備的評價自不會那麼差。可惜這裡是淮南,劉備管治的那段時期可謂撿了爛攤子,百姓對他評價差再正常不過。
再與曹植管治的這兩年相比,百姓們自然對劉備大加貶斥了,故此曹植才放心讓徐母去問。現目的已經達成,只需靜候徐庶到來便可以了。心情愉悅的曹植,再次投入到政務之中。
且說這邊,送信的士卒到了野之後才被告知,劉備一行已經去了上庸。無奈之下,士卒只能船溯漢水而上,又花了八天時間才抵達上庸。
這時,劉備來到上庸已經有幾天。然而情況並未如他開始所想那麼美好,上庸的世家以申家爲首,與劉備暗暗對抗。劉備混了這麼久,自然清楚世家的麻煩,特別是對付這些地頭蛇不容易。必須用有效的手段,才能壓服。
故而,此時的劉備是頭痛不已。
眼見政令下達並不順利,劉備卻是『揉』了『揉』額頭道:“來人,速去將軍師請來。”
未幾,徐庶便帶着滿臉的憂愁,趕到來太守府。見到徐庶的樣子,劉備頓感奇怪,他跟徐庶相識也有一段時間,從沒見過他『露』出如此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先生可是有何煩惱,不妨告訴備,或許備能幫助先生。”
徐庶輕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劉備道:“主公,吾本名徐庶,字元直,乃潁川人士。只因少時曾殺人,故而才改名換姓。現家母身患重病,急召吾回家。吾必須回去,恐不能再助主公了!”說到這裡,徐庶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劉備聽得,愣了一下,隨即眨了眨眼睛,淚水便嘩啦嘩啦地涌將出來,大聲淘哭道:“大業未成,難道先生就此棄備而去?”
徐庶輕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那邊劉備哭了有半刻鐘,見得徐庶只那裡嘆氣而沒有回心轉意,便上前握着徐庶的手道:“子母乃天『性』之親,既然是夫人急召,元直也勿以備爲念。備只乞再聚一宵,來日當爲元直餞行。”
徐庶輕輕點了點頭,拱手道:“多謝主公一直對吾信任,吾此立誓,斷不會爲曹孟德獻一謀!”聽到徐庶的話,劉備心中卻是暗喜。
接下來,劉備並沒有放徐庶回去,而是跟他一起縱論天下大事,回憶當初一起奮鬥之事。徐庶聰慧之人,哪裡不明白劉備這是爲了留他,縱論理想,回憶一起奮鬥的友情,徐庶感慨萬分。奈何母親病重,徐庶卻是不得不回,談了一個晚上,劉備見着徐庶不停長嗟短嘆,但還是無果,也只能停下來。
用過早膳,劉備和衆人卻是親自送徐庶出城。而出城之後,劉備並沒有立即返回,而是送了一程又一程。當送到上庸城五十里外之時,徐庶才說道:“皇叔不必再送了。”
聽着徐庶連稱呼都已經改變,劉備神情黯然道:“先生既去,劉備亦將遠遁山林矣。”
徐庶知道劉備話裡的意思,輕嘆道:“吾所以與皇叔共圖王霸之業者,所恃者唯此方寸耳。如今因老母之故,方寸已『亂』,縱然此,無益於事。皇叔應別求高賢輔佐,共圖大業,何必灰心?”
劉備聞言嘆道:“天下高賢,無有出先生右。”
徐庶搖頭道:“某樗櫟庸材,何敢當此重譽。”說到這裡,徐庶頓了一頓,拱手:“不勞皇叔遠送!”說完跳上馬匹。
劉備見到,立即上前執着徐庶之手,淚如泉涌道:“先生此去,天各一方,未知相會卻何日!”
徐庶搖頭輕嘆了口氣,這才緩緩鬆開了劉備握着的手,縱馬離去。
劉備身形一直沒有動,直到徐庶的身影消失之後,關羽才上前提醒道:“大哥,先生已去。”
劉備點了點頭道:“且容爲兄再望一陣。”衆人聽得,都旁邊候着,不再多言。
正望間,忽然見到徐庶拍馬而回。劉備興奮地自語:“元直復回,莫非無去意乎?”於是立即迎上,大聲問道:“先生此回,可是要留下?”
徐庶來到劉備跟前,勒停馬匹道:“皇叔,某因心緒如麻,忘卻一語。荊州有一奇士,只鹿門山上書院,皇叔何不求之?”
劉備聽得,心中大奇,於是說道:“敢煩元直爲備請來相見。”
徐庶輕輕搖頭道:“此人之才,勝吾十倍,不可屈而招致,皇叔當可親往求之。若得此人相助,無異高祖得張良也。”
劉備聽得大喜,連忙問道:“願聞此人姓名。”
徐庶答道:“此人姓龐名統,字士元,乃荊州龐德公之親侄。其有經天緯地之才,號曰鳳雛,若得其相助,皇叔霸業可期也!”頓了一下,徐庶又想到龐統的相貌,卻是提醒道:“這龐士元相貌生得甚怪,皇叔切不可因其皮相而輕慢之。”
劉備聞言,重重地點頭道:“先生放心,備自曉得。”
言畢,徐庶掉轉馬頭,疾馳而去。而這次,劉備等了一個多時辰,徐庶也沒有轉回來,後關羽、張飛的勸說下,才返回上庸。
不說這邊劉備如何傷感,以及準備去尋找龐統。只說徐庶從上庸走陸路,不日便到了南陽郡宛城。那裡稍作停留之後,便往潁川家中而去。只不過到了潁川的家中,並沒有見到老母,相反只桌子上見到一封書信。上面只寫着簡單的兩句話:“徐元直,徐老夫人今壽春。”再看落款之人,竟是曹植!
看完書信之後,徐庶大驚地自語道:“招吾來的竟不是曹孟德,而是他?”臉『色』變幻了幾下,徐庶還是掛念母親安危,補給了些乾糧和水,便往壽春趕去。
當徐庶趕到壽春的時候,建安七年的第一場雪卻是已經落下。壽春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徐庶要找到母親還是頗爲困難的。想到此事乃曹植所謀,徐庶便直接往太守府去見他。
秋收完畢,曹植的工作也沒那麼忙了,今天正好後院中和甄宓賞雪,忽然一名親衛卻是走過來稟報道:“四公子,外面有一人自稱潁川徐庶,要求見四公子。”
聽到這話,曹植眼前一亮,大喜道:“終於來了嗎?快請到後堂!”
甄宓有些不滿地嘟起小嘴道:“子建不是說今天陪宓兒的嗎?”
曹植苦笑道:“對不起,這個徐元直實是重要,所以……”
不等曹植說完,甄宓卻是已經掩着小嘴笑道:“跟你開玩笑而已,公事繁忙,快去吧。”
曹植拉着甄宓的手道:“謝謝你,宓兒。”
甄宓的臉卻是變得通紅,因爲嬌羞卻是白了他一眼道:“快去吧,別讓大賢久等了。”曹植“呵呵”地傻笑幾聲,急急離開了。
當趕到後堂的時候,卻發現徐庶已經那裡靜靜地坐着,臉上『露』出淡淡的寒意,堪比外面的天氣。
曹植落座之後,乾笑兩聲拱手道:“植久聞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實是植之幸也!”
徐庶也沒跟曹植客套,直接說道:“若是吾沒有猜錯,母親病重都是虛言吧。吾母今何?”
曹植微笑道:“老夫人就住壽春城外的陳家村中,元直先生去到稍作打聽,便能找到。”
徐庶聞言,眼眉一挑道:“你竟讓我母親住城外,難道就不怕他離開?”
曹植淡笑道:“老夫人很喜歡淮南的生活,怎會離開。”
徐庶臉上『露』出狐疑的神『色』道:“曹子建,吾知道你一向智計百出,不過若是想用吾母威脅吾效力,卻是錯了!”
曹植攤手道:“本公子從來沒有想過要威『逼』元直效力。所謂效忠,講的是心,若元直心中不願,本公子威『逼』亦無用。而關鍵時刻,若元直獻一個陷害於吾的計策,那吾便麻煩了。”
徐庶聽得撇了撇嘴道:“某還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卑鄙!”
曹植輕笑道:“元直先生且先見過老夫人吧,若是先生見完之後,不想留下,本公子亦不會阻撓。”
聽到這話,徐庶那一直冷淡的臉『色』終於變了,目光透着不解地問道:“爲何?”
曹植挺了挺身子,自信道:“本公子相信,相比於劉玄德,元直會認同我!”
徐庶冷笑道:“汝身爲漢賊之子,吾斷不會助之!”
曹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元直先生話不必說得那麼滿,一切待看過老夫人之後再說吧。”
徐庶目光閃爍了幾下,忽然說道:“難道一個曾經刺殺過你的人,也放心重用?”
曹植聽得,眼眉一挑,凝聲問道:“先生此話何解?”
徐庶淡然道:“原來汝已經忘記了,當初汝曾往徐州請康成公的路上,曾遇到刺殺……”
提到這個,曹植目光一凝道:“當日幕後指使者是你?”
徐庶輕笑道:“不錯,就是我!吾曾經設謀殺你,此罪足以斬首,速讓人來拿我吧!”
聽到這話,曹植嘴角微微一翹,『露』出輕鬆的神情道:“原來是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先生還是且去與老夫人母子團聚吧。”
徐庶聞言,目光之中透着不解。按照他估算,曹植應該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知道自己曾經刺殺他,爲了以防萬一,應該會殺了自己。如此也可保自己忠義之名,但沒有想到……徐庶心中忍不住暗念道:“曹子建,你究竟想什麼?”
後,徐庶還是收起了思緒,定定地看了曹植許久,才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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