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看重燕王啊!”
另有一個帶着些微嫉妒的聲音響起:“這位燕王妃家世一般,人才也一般,陛下不過就是補償他們罷了……”
“你這是什麼話,燕王再怎麼樣,如今也是陛下還活着的長子,今日妃朝見如此隆重,可見他還是很高興的!”
“等明年燕王妃再生個大胖小子,那可就是陛下的長孫!而且皇子成了婚之後就會正式進入朝堂,那燕王離儲君之位……”
“噓!你小聲些,陛下的兒子可不止燕王,許王只小燕王一歲呢……”
秦氏覺得臉上的笑容就要兜不住了,從選妃開始,人人都在議論二郎,就因爲他是長子,大部分的人都覺得陛下立長的可能性更大,往燕王府跑得十分殷勤。
她冷眼看着人羣中的蓁娘喜笑顏開,左右逢源,攏在袖子裡的手青筋暴起。
隨着宦者的擊掌聲,衆人忙噤了聲,知道皇帝皇后來了,分作男女兩班拱手肅立。
威風凜凜的千牛衛備身握刀而來,捲簾將升起帷簾,李暉今日穿着隆重的通天冠服,手持笏板、腰間佩戴直刀。
和身着褘衣的皇后在儀仗的擁簇下坐在上首,殿內宗室百官、內外命婦紛紛磕頭行禮。
命衆人免禮後,沈知禮立於上方,唸了一番詩賦,宣告吉時已到,請衆人入座,宣新人入殿朝拜。
蓁娘滿臉急不可耐,一旁的齊氏向她做了個‘彆着急’的嘴型,她才按捺下激動的心情,側身看向新人來的方向。
樂聲響起,二郎身着玄色冕服,頭戴九珠冕旒,手持笏板,少年郎俊秀挺拔,英姿勃發,與身旁頭戴花冠,身着翟衣的王妃緩緩而來。
這一對新人郎才女貌,看着十分相配,特別是曹氏,先前蓁娘還擔心她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圍觀,可能會露怯,因此還讓容娘去王府訓導了一番。
但現在看來,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曹氏儀態端莊,笑容得體,一舉一動都讓人暗暗點頭。
上首的李暉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側頭對皇后說了句什麼,引得皇后也微笑起來。
“新人朝拜禮,開始!”沈知禮垂首立在一旁,聲音洪亮的響起。
李淳業和曹氏目視前方,恭恭敬敬的跪下,隨着沈知禮的指示磕頭行禮,李暉扶須滿意的點頭,道了幾句‘勤慎恭勉、夫婦和睦’的話。
李淳業和曹氏這才起身,李暉同父異母的弟弟陳王李怛做了引見人,帶領新人認識親戚們。
一番繁瑣的引見之後,李淳業覺得頭重腳輕,身體都要麻木了,他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妻子,她面上雖還是笑意盈盈,但鬢角的汗珠卻不斷冒出。
他的心立刻柔軟起來,趁着空隙,輕聲對她道:“再忍忍,待會兒就完了……”
今日來的皇親國戚只有三成,幸好李淳業是親王,要互相行禮的人不多,不然他倆這副打扮,行禮還真是件麻煩事。
終於走完一圈後,李淳業和曹氏被摻扶着去了偏殿休息,倆人累的話都說不出,李淳業忙讓宮人取下冕旒歇歇氣,連曹氏也顧不得儀態,一口氣喝了三碗水。
李淳業看着她鬆了口氣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好些了嗎?”
曹氏這才發現丈夫在看着自己,臉上立刻升起紅雲,神情卻並不羞怯,柔柔道:“好多了,只是……”
“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心裡好緊張,差點把嬤嬤的教導都忘了……”
她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李淳業寬容一笑,安慰她道:“別說你,我敕封親王那日,也是這麼個情形,見着那麼多人腿都在抖呢!”
他說起自己的糗事,曹氏自然明白其中心意,雖身體疲憊不已,但眼裡卻閃着快樂又滿足的光。
曹氏面容秀麗算不上傾國傾城,但她的一雙眼睛活潑靈動,彷彿藏着許多趣事,李淳業回想起昨夜,曹氏卸去胭脂,坦然的向他展露那塊淡紅色的疤痕。
她的一雙眼睛寧靜溫柔,只一個眼神就堵住了他的彆扭。
李淳業舉手掩咳,正想說什麼,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響動,他和曹氏側頭看去,原來是長姐壽安公主。
“阿姐!”
“公主!”
曹氏忙站起身準備行禮,壽安公主已經走到她跟前,託着她的手讓她坐下,半責怪半欣慰道:“還不快坐下,休息一會兒後還要去給韓庶母行禮!”
“你呀!做了二郎的妻子,以後就跟着他叫我一聲阿姐,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就來找我,別見外知道嗎?”
最後兩句,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李淳業,曹氏抿嘴笑,只恭敬道:“阿姐厚愛,我剛嫁給大王,很多事都不清楚,阿姐如不嫌棄,我就厚着臉皮上門請教了!”
是請教不是指點,壽安公主笑的意味深長,她果真沒看走眼,這位弟媳行事內斂,說話滴水不漏,果然是個聰明人。
她是大周皇帝的嫡長女,是備受寵愛的大公主,身邊不知道多少人擠破腦袋往她跟前湊,就是爲了得到某些好處。
在曹氏面前,她又是個極具威嚴的大姑姐,曹氏奉承她,卻嚴守了自己的底線,看來,她已經適應了燕王妃這個角色,擺在心裡第一位的,就是燕王府……
壽安公主並不覺得生氣,換做是她,她也會這麼說的。
李淳業笑嘻嘻道:“阿姐,你怎麼到這裡來?”
壽安公主剜了他一眼,十分嫌棄的撇嘴:“你看看你,衣襟也歪了,還不快去拾掇拾掇!”
說罷她又看向曹氏,吩咐她:“你也是,時間不多了,先吃塊點心墊墊肚子,再去補補妝……”
曹氏乖巧的點頭,李淳業不滿的努嘴:“爲什麼不叫我吃點心……”
……
蓁娘坐在交椅上,幾乎是強忍着淚水受了兒子兒媳的禮,見她一臉高興、滿意、不捨、欣慰的表情,李淳業十分動容,他徹底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婚事帶給生母怎樣的改變。
他也爲自己之前的任性感到羞愧。
李淳業膝行幾步,雙手握住蓁孃的手,仰頭認真的看着她,道:“阿姨放心,我跟王妃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蓁娘是庶母,受禮的地方只在一個小廳裡,裡外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因此李淳業並沒有顧忌此刻的親暱。
曹氏知道自己能順利的出嫁,皆是因爲韓夫人那番‘不能背信棄義’的話,再眼瞧着丈夫對她的孝順,心裡也有了底,便跟着道:“請阿姨放心……”
蓁娘聞言擡眼看過去,曹氏眼神真摯而誠懇,她轉涕爲笑,向曹氏招了招手。
曹氏也膝行過去,蓁娘拿過容娘託着的一隻木匣,鄭重的放在曹氏手裡,柔聲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阿姨對你們很放心……”
“常言道幾輩子的修行才換來今生的夫妻一場,成了家就是大人了,要明白自己肩負的責任,你們身份貴重,府中無人管束,更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曹氏捧着匣子猶如千斤之重,韓夫人的話樸素,卻句句蘊含着深切的關懷和殷殷希望,她跟丈夫相視一望,都認真的點點頭。
晚上回府後,已是深夜,曹氏和李淳業迫不及待的換下一身沉重的冠服,洗漱後穿着家常便利的衣裳,都露出輕鬆的神色。
李淳業突然想起生母賞的那隻匣子,對曹氏道:“也不知是什麼,咱們打開看看吧!”
曹氏自然同意,喚了侍女玲兒來,黃花梨木的匣子上鑲嵌着螺貝,燈光下五顏六色十分漂亮精緻。
打開來看,裡面的東西卻讓好奇的倆人瞪大了雙眼。
匣子打開分作三層,第一層端正放着一把孔明鎖,第二層放着一套九連環,至於第三層,則放着一把象牙梳……
放梳子還能理解,但前面兩個玩具是什麼意思?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坐在一堆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蓁娘這麼做有什麼寓意,要知道,他倆都已經過了玩玩具的年紀了~摸摸這個看看那個,李淳業爲難道:“我實在想不明白,但阿姨這麼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咱們先收起來,以後慢慢想吧!”
“行~”曹氏贊同,命玲兒把東西按着打開時的順序放好,匣子收在櫃子裡。
又閒聊了幾句,二人都覺得困極了,才相擁睡去。
……
靜姝院裡,顧七娘慵懶的倚在憑欄上,手裡還端着一隻酒盞。
她在閣樓上面對東風獨自飲酒到深夜,彩屏給她披上衣袍,雖知道她心情不好,還是勸道:“娘子,閣樓上風大,咱們還是進屋吧……”
顧七娘‘咯咯’笑起來,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正院,那邊燈火通明,廊檐下侍女提着燈籠走過,她彷彿能看到曹氏和李淳業親親熱熱的挽着手進了房。
她感覺心痛欲裂,絲絲抽疼直襲腦門,蹙着眉捂住心口,搖搖欲墜。
彩屏忙扶住她,苦口婆心勸道:“娘子這又是何苦,早就知道有這一天不是嗎?”
“大王雖有娶了王妃,可他心裡還是很重視你的,不然也不會趁王妃沒進門就舉薦你的堂兄去漕運做事……”
顧七娘雙眼無神,近乎自虐的想象着今日妃朝見會有多麼隆重,雖然自知不可能,但她還是存過那麼一絲絲幻想,她多希望,光明正大嫁給李淳業的人是她,接受所有人祝福的人也是她……
不知站了多久,冷風刺進骨頭縫裡,身心俱寒。
顧七娘深吸口氣,輕輕拂去臉頰的淚水,故作若無其事道:“好了,明早還要去給王妃請安,咱們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蓁娘送的那些玩意兒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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