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了孩子們歇覺,太子洗了把臉,張開雙臂等待太子妃給他更衣,王氏睨了他一眼,解開圓領袍的扣子,李暉眼角看着服侍的宮人去了屏風後,一把摟住妻子的腰。
“你嚇我一跳!”王氏嚥下嘴邊的驚呼,輕輕拍了下丈夫的肩膀。
李暉抵着她的額頭,四眼相對,“你想不想我?”
王氏聽着他低沉嗓音裡的想念,心裡迸發出愈加熱烈的愛意,眼睛看着他,輕輕‘嗯’了一聲!
李暉卻有些不滿意,一把抱起她,“就這樣?”想要逼出她更多的話。
王氏雙手撐住他的肩,看着仰望她的丈夫,紅着臉吻了下李暉的脣,“我很想你…”聲音嬌滴滴的。
李暉笑的咧開嘴,抱着王氏走向牀榻,王氏掙扎不過,見宮人們都埋着頭退了出去才瞪着眼輕輕擰了下丈夫的胳膊…半晌過後,王氏挪開李暉在她胸前不老實的手,氣息有些不穩,“待會兒孩子們也要醒了!你休息一下就起來吧!”
李暉摟着她懶洋洋的開口:“這一路上他們沒怎麼睡,這會兒肯定會睡得很久…”
說罷又湊了過去,輕輕舔了一下王氏的耳朵,王氏嬌嗔一聲‘討厭’,室內旖旎聲再度響起。
齊氏抱着睜大眼睛看着她的二郎,笑的樂不可支,“這孩子長得真像阿郎!你看,他看着我不眨眼了!嘿嘿!”
惠氏拿着撥浪鼓逗他,“可不是,他剛生下來阿韓還說二郎像只小紅皮猴子!這才一個多月呢,就看得出像誰了!”
齊氏衝蓁娘笑罵:“有你這麼當阿姨的嗎?居然說咱們寶寶像猴子!誰生下來不是這樣的!就你長得好看!”
“是像猴子嘛…”蓁娘覺得無辜,小聲嘀咕道。
齊氏撥開二郎的帽子,看了眼細軟黝黑的頭髮,讚美道:“頭髮長得也好,二郎長大了必定是個美男子!”
蓁娘本想打趣你這麼喜歡也趕緊生一個,話到嘴邊猛地打住,她不禁暗地責備自己,生孩子把腦子也生沒了,別人說得這話,就她韓蓁沒資格說。
惠氏捏着帕子掃了一下蓁孃的臉,“你扭扭捏捏的做什麼?問你話呢?”
“什麼?問什麼?”蓁娘茫然的看着齊惠二人。
“問你,二郎一天吃幾頓奶?”
“哦哦!”蓁娘回過神,道:“他一天十二個時辰要睡十個時辰,睡醒了就吃奶,只是每天吃奶排便的時間都記着的。”
說道這裡,惠氏看着二郎的小腦袋往齊氏的懷裡鑽,小嘴一張一合的,驚奇道:“他是不是想吃奶了?”
蓁娘把頭湊近,“可不是嘛!想吃阿齊的奶~”
說完和惠氏哈哈大笑看着齊氏,齊氏這麼個爽利人頭一次遇見這種事也大囧,聽見二郎已經在小聲哼哼了,忙擡頭找奶母。
下一刻二郎就被奶母接過,坐到三人下方的月牙凳上餵奶,齊氏好奇的坐在旁邊看,蓁娘和惠氏捂着嘴偷笑。
白了她倆一眼,齊氏繼續看正吃的起勁的二郎,他肉乎乎的小手捏成拳擱在奶母的胸口,粉嫩的手背上四個肉窩窩,齊氏心內一片柔軟,不由得拿起二郎的小手。
二郎立刻握緊她的食指,奶母輕笑,比着口型道:“他就喜歡抓東西!”
蓁娘也走過來看了會兒,也小聲道:“他一次能吃不少呢!”
“難怪個頭這麼大!”
蓁娘拉起齊氏,“咱們過去說話,別吵着他!”
齊氏還有些不捨,等看見矮几上擺着幾雙虎頭鞋立刻捧在手裡驚歎:“怎麼會這麼小?”她比了一下,才手心的多半大小。
蓁娘笑她:“他纔出生一個月,腳就是這麼小的!”
惠氏拿起一雙用細布縫製的小襪子嘖嘖稱奇:“誰的手這麼巧?做的這麼好看?”
蓁娘伸頭看了一眼想想道:“二郎的衣裳鞋襪都是針線坊的繡娘做的,我屋裡的人都沒這個手藝!”
又拿起一旁的繡繃子展示,“喏!這纔是我做的!”
牙白的細布上,一隻小馬圓潤可愛,就差個後半截身子了,齊氏摸了一下道:“這是裡衣嗎?怎麼不太軟,二郎穿着會不會不舒服?”
“這個做完了要泡在熱水裡洗過,再用手揉搓,再洗,纔可以穿…”
“搞得這麼麻煩!”齊氏不解:“那怎麼不乾脆用綾羅緞子?”
蓁娘耐心解釋:“孩子皮膚嫩,況且那些料子又不吸汗保暖,還是尋常的布最好!”
“哦…”齊氏和惠氏恍然大悟的點頭。
二郎吃完了奶,齊氏笑嘻嘻的準備接手,奶母抱起孩子抱歉道:“娘子見諒,二郎拉臭臭了,我換過尿布再抱給你…”
齊氏揮揮手:“快去!”
黃昏時分,看着奶母把熟睡的二郎放進小牀裡,蓁娘囑咐了幾句纔回房準備收拾打扮去西池院。
容娘一邊給她整理頭髮一邊笑道:“齊娘子看來真是喜歡二郎,她出了咱們的門都是一步三回頭…”
青兒在挑首飾,接話道:“可不是!咱們郎君多可愛啊,人見人愛!”
蓁娘但笑不語,看了眼青兒拿起的翡翠玉簪道:“別太招搖了,素淨些就好,還是用綠松石的吧!”
“這是夫人賞的呢!”青兒看着匣子裡一溜的翡翠簪釵環佩,有些不捨。
容娘頓了一下,道:“娘子是怕太打眼了?”
蓁娘“嗯”了一聲,青兒看着蓁娘溫婉的眉眼,不禁道:“娘子都生了二郎了,就是打扮的雍容些也沒人會說什麼…”
蓁娘神色嚴肅起來,對青兒也是對身邊服侍的人高聲道:“我正有幾句話要囑咐你們!”
“我爲殿下生兒育女是我的本分,生了兒子也不代表我就是人上人了,不僅我要平常心,你們也要一如從前,該如何行事就如何行事,別仗着我這個生了孩子的昭訓就目中無人起來,如果被我發現了,我絕不輕饒!”
“是!”屋裡氣氛有些肅穆。
蓁娘回頭,青兒低着頭有些委屈,蓁娘擡起她的下巴放緩了聲音,道:“你們幾個貼身服侍我,更應該明白的我的心纔對!”
“我當然可以招搖,別人當面不會說我,背地裡還不知怎麼罵我,生了個兒子就不得了了,我不怕別人罵我,就怕人罵二郎,真有那麼一天,他是多可憐才攤上我這麼個拎不清的生母?”
這話就有些重了,青兒忙磕頭請罪,蓁娘止住她,理理她的額發,溫聲道:“這並不是軟弱,我退一步是因爲我已經比別人擁有了更重要的,不代表我就能被人拿捏…”
青兒流着淚點點頭,容娘遞過帕子,緩解氣氛:“是啊!比起那些虛的,咱們二郎纔是實實在在的寶貝!“青兒破涕爲笑,對蓁娘歉疚道:“是我錯了,娘子的話我都記在心裡,以後絕不犯錯!”
“這就對了!”蓁娘輕笑,“你們快點動手,待會兒趕不上宴席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青兒給蓁娘戴上瓔珞,與容娘相視一笑。
宴席上有音樂佳餚美酒,二郎這麼小可受不住,恰好太子妃也傳話來,讓蓁娘不要帶孩子去,怕路上吹着風受了涼。
十月的傍晚涼爽中帶些冷意,臨走前蓁孃親了口二郎的小手,逗他道:“二郎乖乖的,阿姨回來再跟你玩!”
又對奶母道:“他下午睡醒了只吃了幾口奶,跟他玩會兒再喂一次!”
奶母抱着孩子屈膝回道:“是…娘子放心去!”
宴席上太子和太子妃還沒來,蓁娘走進殿裡和衆人一番寒暄,惠氏正跟歐陽氏楊氏說的起勁,淳于氏除了蓁娘和惠氏,也很親近一同進宮的秦承徽、廖承徽和丁昭訓。
大家嘰嘰喳喳的談天說地,米氏看見蓁娘也高聲道:“阿韓來了!快過來!我們有話問你!”
蓁娘正在驚訝怎麼米氏如同換了個人,就被她拉着手拖了過去。
生了個孩子的蓁娘很快就成了人羣的焦點,楊氏心直口快:“阿韓,我們在驪山宮聽到你的好消息都爲你高興,你是什麼時候生的?生了多久?痛不痛?”
不等蓁娘回答,呂氏插話:“肯定很痛的,我阿姐說過像是被刀砍過一般痛!”
其餘人也討論起這個話題,蓁娘幾次想張嘴都被淹沒了聲音,好一會高氏才敲敲桌子打住,蓁娘才道:“我是晚上發動的,生的倒是很快,不過真的很痛,就像刀砍一般!”
“我阿姐生孩子生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快沒聲了!阿韓怎麼生的這麼快,你半夜發動的,我們第二天早上就知道這個好消息了!”呂氏大聲道。
蓁娘也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想了一下才道:“可能是我力氣大吧!”
“噗!”衆人聽了這個回答都忍俊不禁,“力氣最大的是男人,老天爺怎麼不讓男人生孩子呢?”
這話是楊氏說的,話音落就連沉默的宇文氏都笑起來,齊氏笑的合不攏嘴,“男人既要賺錢養家,又要做官爲君謀天下,又要生孩子,那要我們女人有什麼用?”
楊氏下巴指向沈氏和淳于氏道:“要女人好看啊!”
衆人眼光隨着看去,正抿嘴笑的沈氏和捏着帕子遮笑的淳于氏一愣,兩人互相打量一番,在衆人的笑聲中紅了臉。
外面傳來拍手聲,殿內立刻響起悉悉卒卒的聲音,蓁娘斂了笑跟旁邊的米氏互相整理衣裳,走到殿外迎接兩個主子。
一番見禮坐定後,太子妃舉杯笑道:“今日宴席,一來算是給大家洗塵,二來東宮大喜,咱們也熱鬧熱鬧!”
蓁娘感覺到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面上幾分羞澀,只聽太子妃繼續道:“咱們先喝一杯,你們再自飲!”
太子也端起酒杯,上下一番禮讓,蓁娘怕回去薰着二郎,壺裡被阿玉換成清水。
太子開口道:“二郎出生也有三十多天了,一直還沒個乳名,我跟太子妃合計了一下,清泉觀主持說二郎五行缺木,所以他的乳名就叫阿木,大家知道就好了!”
‘阿木’,蓁娘反覆唸叨這兩個字,想起小小的二郎還不會做表情,看人就像個小木頭人一樣嘛!
她越想越覺得好笑,第二天抱着孩子去請安時指着阿木的臉說給蜃子和大郎聽,逗得他們哈哈大笑。
從此,蜃子就親切的稱呼二弟爲‘小木頭’了。
天氣漸涼,太子妃不忍阿木年幼每日去請安,道:“每五天來請安一次就行了,等他長大些再日日來請安!”
對此,蓁娘很是感激,恭敬的謝了恩,一旁太子滿意的點點頭。
其他人也像約好了一樣,每天只有兩三個人上門來坐一小會兒,蓁娘並不覺得煩擾,大家的好意她都領着,對每一個來看阿木的人都備好熱水點心熱情周到,一樣的話說了幾十次也不見不耐煩。
宇文氏對侍女道:“這纔是會做人呢!尹氏那小身板韓氏都放心把孩子給她抱,還說‘就是多些人抱阿木纔不會認生’…”
侍女服侍她洗手,笑道:“正因爲她會做人,所以她進宮才兩年,結交的朋友比娘子都多呢!”
“居然敢編排我?”宇文氏衝着那侍女彈彈水,侍女側過臉忙認錯。
“娘子大人大量!可我說的也是事實,別人都說娘子如高嶺之花不好接近,誰知道你最是個好說話的人呢!”
宇文氏擦擦手,不理會這小侍女的嘀咕,坐在榻上抱起貓咪梳理它長長的毛髮,舒服的喵咪喵喵叫。
“娘子總是這樣!”那侍女清理掉小梳子上的毛再遞給宇文氏,小聲抱怨道。
宇文氏慢悠悠道:“她們以禮待人是因爲不願得罪人,我以禮待人是因爲聖賢書就是這麼寫的!”
侍女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憋出句“娘子真是…”
一旁的白嬤嬤道:“就算娘子不結交人,她們敢給娘子臉色看嗎?齊氏那幾個這幾年明裡暗裡不知怎麼擠兌娘子,不還是有招沒處使嗎?”
說到這裡,小侍女也有些忿忿,“齊昭訓真是眼睛小隻看得見巴掌大的地方,以爲誰都跟她一樣,那麼有閒心去做那種事,還冤枉我們娘子,想想就來氣!”
“好啦!”宇文氏打斷她,“不用管她,她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反正我也沒放在心上…”
小侍女還想說什麼,被白嬤嬤使了個眼色,嘟噥兩句纔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