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鬆力畢竟是吐蕃皇子,又是遠道而來,對大唐極不熟悉,他出行在外自然是有鴻臚寺官員隨行的。
那鴻臚寺的官員一見李瑁的人大肆動手毆打吐蕃使節,便連忙趕過來道:“殿下,結鬆力皇子畢竟是吐蕃使節,千萬打不得呀,弄不好是要引起兩國紛爭的。”
李瑁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問道:“你是何人?”
鴻臚寺官員俯身拜道:“下官鴻臚寺掌客馮圃,此番奉季正卿之命陪同結鬆力皇子體會大唐民風。”
“體會大唐民風,好一個體會大唐民風,體會大唐民風怎麼會調戲到本王的小妹!方纔結鬆力言語輕薄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在一旁看戲嗎?”李瑁怒目而視,質問道。
馮圃忙解釋道:“方纔結鬆力皇子胡爲之時下官也曾勸阻,只是沒能勸下,還望殿下恕罪。”
李瑁一擺袍袖,冷哼一聲,問道:“你勸不下結鬆力,那你以爲結鬆力與本王孰爲貴?”
馮圃不假思索地回道:“結鬆力不過番王之子,而殿下卻是陛下親子,上朝親王,自然是殿下尊貴地多。”
“那你勸不下結鬆力,難道你就能勸得下本王嗎?”李瑁盯着馮圃,冷冷道。
馮圃連忙拜道:“下官不敢,只是他們畢竟是吐蕃使節,代表着兩國的關係,再這樣打下去若是出了人命,恐怕鴻臚寺在陛下那邊不好交代啊。”
李瑁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道:“你們鴻臚寺不好交代與本王何干?死在本王手中的吐蕃人命早已十萬有餘,多添上他們幾條又有何妨?”
李瑁一副全然不顧馮圃的勸阻,一副要把吐蕃人打死打殘的樣子。
吐蕃二皇子結鬆力倒也是個狠性子,犟脾氣,自己被壽王府衛圍毆,嘴上非但沒有半句討饒的話,反倒時不時地揮肘回擊一下,口中還大聲叫嚷:“李瑁,來啊,有種你就打死我,我要是求一聲饒就不是吐蕃男兒!”
李瑁指了指結鬆力,對馮圃道:“馮大人你也看到了,不是本王自己想打,實在是結鬆力皇子自己要求的,本王也是盛情難卻啊。本王身爲親王,總要讓使節們賓至如歸吧,你就不要在這邊瞎操心,亂添堵了。”
說着,示意手下人將馮圃拉到了一邊。
“噗呲。”一聲輕笑,方纔還被嚇結鬆力嚇地惶惶不安的李婉見李瑁這般戲弄結鬆力和馮圃,竟被李瑁逗地一下子笑了出來,原本的驚懼也去了大半。
馮圃看着結鬆力和李瑁的樣子,心中自己是勸不下來了,重重地頓了頓足,站到了一旁。
李瑁正在氣頭上,想要讓吐蕃人多吃點苦頭,這非但急壞了馮圃,也讓一旁高適看得有些擔憂了。
高適今日新得李瑁提拔,任命爲壽王府記事參軍,正是李瑁的心腹謀臣之一。所謂謀臣者,設謀獻策之臣也,自然也有規勸主上的責任。
眼下李瑁正是謀奪儲君之位的關鍵時期,出不得半點差錯,當街毆打吐蕃使節李瑁雖然佔了一個理字,但終究不能打死了結鬆力,否則便是敵人攻訐李瑁地一大把柄。
壽王府衛又打了片刻,高適見李瑁仍沒有下令停手的意思,便準備上前勸阻。
可高適一隻腳剛纔邁出去,便被一旁的李泌拉住了手臂。
“達夫不必焦慮,殿下絕非魯莽之人,想必自有考量。”李泌指了指場中打鬥的數人,對高適道。
高適聽了李泌的話,面帶疑色地看了看場中的形勢,仔細看了一會兒,果然,李泌說的一點不錯。
場中壽王府衛雖然打的看似兇猛,但大多攻擊吐蕃人手臂和腿部一些無關要害的部位,像頭顱和心口這些地方几乎都不怎麼觸及,想來也是出不了人命的。
興許真如李泌所說,李瑁另有考量吧。
長安畢竟是天子腳下,治安還是不錯的。戲場這邊的打鬥前後不過盞茶的功夫,負責維護京城治安的金吾衛已經從附近的幾個武侯鋪趕了過來。
金吾衛約有百餘人,俱都披甲執銳,整整齊齊地將場中打鬥的十多人團團圍了起來。
“殿下,金吾衛人多勢衆,要不要末將把左武衛調過來?”孫英也是不怕事大的主,見左金吾衛人數佔優,擔心李瑁吃虧,於是對李瑁建議道。
李瑁擺了擺手道:“不必了,畢竟是長安城內,動靜不要搞得太大才好,讓兄弟們收手吧。”
“諾。”
孫英應了一聲,擡手對王府府衛道:“兄弟們,殿下有命,停手了。”
壽王府衛聽了孫英的話,這才停住了手,不過此時的吐蕃使團都是傷痕累累,沒有一個是囫圇完整的了。
“末將左金吾衛右翊中郎將府中郎將楊元徵拜見壽王殿下,拜見公主殿下。”一身鐵甲的左金吾衛街使楊元徵闊步走到李瑁身前,躬身拜道。
李瑁環視了一圈身旁圍着的左金吾衛將士,挑眉問道:“這麼大的陣仗,楊將軍這是何意,是要捉拿本王嗎?”
楊元徵不過從四品的右翊府中郎將,督管長安街坊巡視,如何敢動李瑁一根手指?
楊元徵忙搖首道:“末將不敢,末將只是聽聞此處有人打鬥,特意前來看看,絕無冒犯殿下之意。”
李瑁點了點頭,指着結鬆力等人道:“此人在大街上公然調戲太華公主,你們按照大唐律例看着辦吧,本王就不摻和了。”
說完,李瑁重重地瞪了結鬆力一眼,一揮袍袖,帶着壽王府的衆人先行離開了。
在回王府的路上,李泌走在李瑁地身旁問道:“殿下今日有意當着鴻臚寺的面毆打結鬆力,莫非是不願大唐與吐蕃言和?”
李瑁聽着李泌的話,臉上露出了一絲訝色。
李泌就是李泌,自己不過稍稍做地有一點出格,便能叫他猜出了苗頭,這份心智着實叫人驚歎。
李瑁停下腳步,向李泌問道:“長源以爲我大唐和吐蕃有和平共處的可能嗎?”
李泌想了想,搖頭道:“絕無可能,大唐和吐蕃俱是大國,至少百年內將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除非有一方先行國滅。”
李瑁嘆道:“是啊,吐蕃狼子野心,垂涎我大唐繁華已久,想與他們言和無疑是天方夜譚。可笑朝中那些肉食之人卻偏偏想與吐蕃言和,當真是可笑至極。”
當今天下,沒有任何人比李瑁更瞭解吐蕃將來會對大唐造成的危害。
若無李瑁改變歷史的話,二十二年後,吐蕃將趁着大唐疲於內戰之機,趁機東進,在內奸叛臣的引導下一舉攻入大唐都城長安,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渭水爲之赤紅。若非郭子儀臨危受命,逆轉乾坤,恐怕關中之地已經不爲大唐所有。
按照李瑁地意思,既然雙方終有一戰,又何必平白與吐蕃結好,給他們休養生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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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瑁他們離去之後,安國寺戲場中,結鬆力也被鴻臚寺卿季衡保了下來。
結鬆力看着李瑁離去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怨毒,他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便準備回到使館。
可就在他剛剛走出幾步的時候,一輛看似簡樸的馬車卻停在了結鬆力的身邊。
“請二皇子稍候,我家主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