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距承香殿頗遠,光是走路便得走上整整一炷香的功夫。
一個在紫宸殿中聽用的小宮娥引着李瑁繞過蓬萊殿,走在一條相對僻靜的小道上。
那小宮娥走在前面,四下看了看,見並無外人,於是突然跪倒在李瑁地身前,誠懇地拜了下來:“奴婢小月叩謝殿下救命之恩,若無殿下相救,恐怕奴婢與小弟已經餓死街頭了。”
起初李瑁見她這般舉動,一下子楞在了當場,不過隨後聽到她的名字,又想了想,這才心中瞭然。
最近三年來,武雲娘在李瑁地示意下,一直打着楊玉瑤的名頭,悄悄地大明宮中安插壽王府的眼線,而李瑁眼前的小月就是比較重要的一枚。
所以她的名字李瑁自然是知道的。
小月長相清秀,但卻家境平寒。小月的父母因病去世,只留下她和她的弟弟小山兩人相依爲命。本來,小月和他的弟弟是要被人牙子買入大戶人家爲奴的,但好在被武雲娘遇見,並買了下來。
武雲娘非但沒有把她們姐弟當做奴婢使喚,還把他的弟弟安排在了長安城外的壽王府的田莊,專門找人叫他讀書識字,騎馬射箭。
作爲回報,小月便自願進了宮,借了楊玉瑤的大旗,成爲李瑁安插在紫宸殿的一枚棋子。
而像這樣的小月和小山這樣的姐弟,長安城外的田莊中已經收納近三十對。
這些男童每日受用着壽王府提供的的衣食房舍,但卻不事生產,只管習文練武。
這些男童自幼便收李瑁的恩惠長大,又兼文武雙全,只聽從李瑁地調遣,七八年後,勢必會成爲一股不小的力量,李瑁花如此大的心血去培養這些少年,用意不言自明。
李瑁低頭看着小月,連忙彎下腰,將她扶了起來:“原來你便是小月,這裡皇宮,多有不便,你快起來吧”
“奴婢遵命。”小月一臉恭敬地慢慢站了起來。
李瑁看着小月臉上由內而發的恭敬和感激,心裡不禁有些羞愧。
其實李瑁救助她和小山的目的並不單純,只不過是想在宮裡宮外建立自己的勢力,多少存這些利用的意思。
不過即便如此,在小月看來,李瑁於他們也確有活命再造之恩。
李瑁將她們從人牙子手中救出,非但提供給她們不錯的衣食,還讓她的弟弟讀書習武,一副要好生培養的樣子,這叫她如何能不感激?
李瑁看着小月的樣子,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輕聲道:“小山是個好孩子,無論是學問還是武藝進步地都很快,你在宮中好好做,本王一定送他一個官身。將來你年滿離宮,也有個好去處。”
李瑁的話雖然有些故意收買人心的意思,但說的也是實情,這是李瑁在心裡承諾過,要給她們的東西。
聽了李瑁地許諾,小月臉上的笑意和尊敬更深了。
春意漸濃,閒來無事,承香殿外的小亭中,貴妃娘娘楊玉瑤正傳了一套梨園班子在宮中奏曲作樂。
楊玉瑤家境不錯,自幼習舞唱樂,於此道造詣極高,故而也對這些消遣頗爲偏愛,無聊之時總會賞鑑一二。
“自從天子向秦關,玉輦金車不復還。珠簾羽扇長寂寞,鼎湖龍髯安可攀。千齡人事一朝空,四海爲家此路窮。豪雄意氣今何在,壇場宮館盡蒿蓬。”
亭中所奏,正是由武唐時期詩人李嶠名作《汾陰行》所該的水調歌,曲中所唱,乃是借漢武帝巡幸河東之事喟嘆時光易去,歲月變遷。
“這春光正好,貴妃娘娘又花信年華,何故會有此感嘆?”不遠處,李瑁聽得亭中所奏之曲,朝着亭中之人輕呼了一聲。
楊玉瑤正在亭中小坐,聽得亭外男子的呼聲不禁面露不悅。這三年來,楊玉瑤獨寵後宮,大明宮中敢這般同她說話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但這聲音清亮有力,又絕不是李隆基發出來的。
楊玉瑤不禁好奇地擡頭望去,當她看見亭外來人時,一臉的不悅瞬間變成了喜色。
“我道是誰這般大膽,原來是名滿長安的李玉郎來了。”楊玉瑤揮了揮手,朝着李瑁嫣然一笑。
“壽王李瑁拜見貴妃娘娘。”李瑁一襲藏藍色錦袍,丰神俊秀,於亭外長身玉立。
楊玉瑤雖爲貴妃,但每日卻寸步不離大明宮,接觸到的男子除了太監和軍士,最多的便是李隆基,可無論是年邁的李隆基還是平常的太監、軍士,他們的相貌又如何比得過年少英姿的李瑁?
李瑁本就長得劍眉星目,脣紅齒白,再加上這三年來每日習武,比起旁人更顯神采。都說女子愛俏,尋常女子尚且如此,更可況是每日對着一個六旬老人的楊玉瑤?
楊玉瑤方一見到李瑁,便覺得心跳都快了許多,似乎就連原先的一些苦悶也一掃而空,一種最原始的慾望從她的心底蔓延開來。
楊玉瑤連忙站起身子,迎上前去,將李瑁扶起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客套。”
說着,便毫不忸怩地拉着李瑁的衣袖,坐在自己身旁。
待李瑁坐下後,楊玉環看了看四周,擺了擺手對身旁的樂妓吩咐道:“本宮與壽王許久未見,還要要敘敘舊,你們不必在此伺候了,下去吧。”
“諾。”一羣人領命退下,只留下了楊玉瑤的貼身宮女素秋。
“兩年前娘娘榮登貴妃,李瑁因爲在府中守孝還未來得及當面恭喜。”剛坐下來,李瑁便拱手笑道。
“你怎麼還叫我娘娘,素秋是我的貼身婢女,不是外人,你還是如在府中一樣叫我三姐便好。”楊玉瑤聽了李瑁地稱謂,面露嬌怒,責罰似的輕輕拍打了下李瑁地手背。
“三姐說的是,如此倒是我見外了。”李瑁點了點頭,笑道。
楊玉瑤對李瑁道:“昨日陛下告訴我,說你今日要入宮,我還特地爲你準備了禮物。”
接着,楊玉瑤轉頭對素秋吩咐道:“素秋,你去寢宮將我爲壽王準備的禮物拿來。”
“諾。”素秋也轉過身去,往承香殿走去。
等到素秋也離開,整個小亭中就只剩下李瑁和楊玉瑤兩人了。
“妹夫走了這麼許久來到這裡想必口渴了,先喝杯水吧。”楊玉瑤提起桌上的茶壺,拿過一隻白瓷茶杯,爲李瑁慢慢地倒上了一杯茶。
李瑁見茶杯倒滿,剛想從楊玉瑤手中接過茶杯,可突然,楊玉瑤竟將茶杯湊到了自己的嘴邊,楊玉瑤朱脣微啓,小小地飲了一口,嚐了嚐,然後纔將茶杯推到李瑁的手邊,笑道:“水溫正好,你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