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皇后沒能推得開李九,此刻僵直着身子被逼迫着問話,直到無意識的溜出了適才的話,才完完全全的回過神來,一雙眼終是一點點聚焦,雖是沒有一開始的身材,也終究沒有再持續渙散的神態。
“我不知道。”皇后知道自己推不動李九,也不再動作,微微側開臉,將頭偏向一側,聲音也一點點恢復鎮靜。
呵,只唬出一句話來,李九眯了眯眼,皺着眉頭站了起來,瞧着皇后身側的軟墊子,想了想,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了上去,流裡流氣的模樣,又同這皇后打了個面對面。
“李天賜,莫要過分了。”皇后一對柳眉微蹙,瞧着李九的已然有了幾分微慍。
“娘娘莫不是不知道我這太子爺的名聲吧?”李九腹痛,吸了一口氣將腿擡了起來,斜着腦袋望向皇后,“不過也罷,娘娘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今日我便告訴您了,這人吶我若是沒要到,今兒個,我就不走了。”
“耍賴不是?太子爺這名聲,我又如何不知曉。”皇后哼的一聲冷笑,面色未動。
皇后是什麼人,李九垂了眸子,她很清楚,要從她口中問出什麼來,不容易……然而適才皇后的反應已然是驚喜,亦是線索,可她知道這一切還不夠,遠遠不夠。
“李天賜,李昭容啊,也就是你們如今大了,有主意了,不願意再喚我一聲母后了,可再怎麼說開了去,我這輩分也在這裡,這清寧宮也不是你一位太子爺和你一位二公主說闖便能闖的不是?”皇后翹了翹嘴脣,聲音帶起幾分硬氣,繼而一點點轉爲威脅,“即便你們人前不認我這母后,朝前我也是皇后!”言下之意已然十分明顯,你們兩個,最好是到此爲止罷。
“母后啊?”李九忽然揚聲笑了笑,歪着脖子轉頭望向李昭容,“老二啊,這稱呼倒是新鮮呢,可惜我是沒這命享過,你呢?”
這話已然是公開挑釁了,且這般說法,當是要擺明了撕破臉了,李昭容不由挑眉,這小李九還真是個渾子啊,想來這般話,便是李天沐,也不會挑明的說罷,呆子這次爲了那丫頭,看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
“真真是可惜,二姐我呀,也沒這福分呢。”李昭容在皇后的另一側坐下,配合的笑道,“皇后娘娘,您可莫要這般提起,我們吶,還真都是自己野大的皇家孩子!”她直到現在才忽然想起來,小蘿蔔李昭婉說的那句話,跟着九哥哥,在這宮裡真真是可以橫着走的,這小子,根本就是無所顧忌的流氓野路子,誰能想到這般一個手持太子印的人,反倒跟那光腳的痞子一般不留後路。
瞧着白了臉的皇后娘娘,李昭容忽然覺得內心一陣暢快,這趟跟着李九來一出狐假虎威,當真出了多年的惡氣!原來有弟兄,哦,假弟兄也算,有弟兄撐腰的感覺,竟是如此痛快!
“你們兩個,當真
以爲在這宮中可以無法無天了不成。”皇后陰謀詭計玩的多,可大多數事情,都是背地裡說說,卻還從未有人當面這麼駁了她的臉,哪怕是皇上,人前人後也都是給足了臉面的,李九……這真真是爲了個丫頭反了天去?她不信……
瞧着已然收了平靜,且聲音也變得淒厲的皇后,李九的耐心也終究告罄,掃了一眼李昭容,揚起眉毛朝她身後示意,這位平日裡的傻大姐今日倒是十分默契的站起身來,荷色的衣裳寬大的裙襬隨風而動,將皇后的身形擋了個結結實實,便是站在遠處探着脖子朝裡瞧的下人們,也再瞧不見他們的皇后娘娘慘白的一張臉。
“李九,你瘋了不成?”望着陰測着臉一點點朝自己靠近的李九,餘光再掃到身後一堵人牆的李昭容,皇后此刻才真正驚慌起來,她究竟是不瞭解這皇太子,她今日做的最錯的事情,便是被這逆子唬着屏退了下人,他這架勢,是真真的敢動手的!
“娘娘,我再尊稱您一聲娘娘。”李九一隻手搭在皇后的肩上,五指微扣,鎖在那精緻的肩頭之上,“你以往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想追究,可今日這人若是沒找到……”
“你……你要怎麼樣?”淡定從容的皇后娘娘終是失了鎮定,望着李九靠近的眼,一張臉一點點褪去了顏色。
“我生生母親的事情您是知道的吧,”李九笑了笑,“那她和天薇夫人的關係您也該是比我清楚的,”望着皇后陡然間收縮的瞳孔,李九從懷中取出一枚嫣紅的丹藥,“那她的本事,我想你也不會陌生的罷?”話說到這裡,李九仿若有幾分爲皇后可惜,輕輕嘆口氣,“其實我手中也就這一枚好東西,若說給了你,我還真是不捨得的。”
“李……李天賜!你……你膽敢!你……你這是弒母!”皇后被李九逼迫至退無可退,望着步步逼近的李九,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許久未曾感受過的恐懼,這種感覺,還是多年前面對‘她’的時候才切身體驗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以爲自己早就忘記了這種感覺,這種面對生死的感覺,她以爲身處皇后的位置,這一輩子再不用被人威脅,可此刻,那般心跳驟停舌頭髮麻的觸覺卻是實實在在的告訴她,‘她’,永遠都在。
“這大安,這皇宮,還真就沒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無法無天這個評價不是您給我宣揚出去的麼?您,忘記了?”李九猛的瞪大眼,鎖在皇后肩頭的手一把擒住她的喉嚨,在皇后被迫張嘴的瞬間將手中的赤紅丹藥一把丟入她的喉嚨,不待人反抗,便狠狠的掐出喉骨,生生看着她嚥下口中的赤紅。
“呃……嘔……嘔”李九鬆了手,皇后一雙眼沁出了水來,再是不顧形象的叩起喉嚨,聲音嘶啞而可怕,反應比李九預想的要大得多得多。
“李天賜……你是個瘋子……我,我饒不了你,嘔……”皇后乾嘔着,卻任憑一雙眼轉爲
赤紅,也未吐出那丹藥半分。
“不會腸穿肚爛的,至多毀個容什麼的,”李九靜靜的盯着皇后,瞧着她的模樣,不由得也有些犯惡心,她們兩個其實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她知道皇后背地裡的動作多,可這些事情不足以令自己想去對付她,李九聲音有些冷,“多年前我便說過,不要再碰我太子宮的人,尤其不要碰我的丫頭,娘娘若不是記性不好,便該是記得清楚的,我李九雖說不是什麼好人,也是能說的起這君子約定的,娘娘您該是知道,這條線我可從未踩過界去,如今,倒是您來觸我底線了,這般場面,便再怪不得我了。”目中無人狠戾乖張這個名聲她背了許多年,如今實實在在做一回,也不算吃了虧了。
“我……我告訴你那丫頭在哪裡……你給,你給我解藥。” 聽到毀容的一個瞬間,皇后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氣焰,平日裡一直端着的嫺靜儒雅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她的一雙眼不再是憤恨和威脅,微微張大的瞳孔帶着幾分驚懼,防備的盯着李九。
不知道爲什麼,李九總覺得,皇后此刻並非在瞧她,她那眼神中的害怕遠不止此刻自己這般小伎倆能達到的,那是深達眼底深入骨髓的一種畏懼,似是靈魂都要被抽去的那般防備。
“先告訴我胭脂在哪裡。”李九沒有心思再去想皇后此刻到底在怕什麼,她如此行事本就是衝動,如若不能速戰速決,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城西葉慈觀,”皇后再不囉嗦,咬着牙說出一個地名。
“真是你抓的人!”李昭容反倒有些吃驚了,其實直到前一刻她都有些懷疑,李九是否真的尋對了人,“可這是爲什麼?”她不明白了。
“人可還活着。”李九一對眉頭擰了起來,死死的盯着皇后,聲音不自覺帶上幾分顫抖。
“……”李九真的是來尋那丫頭的,皇后也是直到此刻才完全相信,李九做的這般多事情,似乎真的是爲了那個丫頭,她忽然覺得有些挫敗,亦有些懊惱,聲音也不自覺的嘶啞了下來,“現在去的話,該是還活着的。”
“娘娘,您老人家最好呆在清寧宮給我好生祈禱着,求菩薩也好,拜佛爺也罷,最好的我家胭脂她沒事!”李九一把鬆開皇后,猛的將人丟到石凳之上,赤紅的一雙眼帶着狠戾之色。
“我的解藥……”皇后眼疾手快的抓住李九的手腕,眼中滿是恐懼。
“我家胭脂若是無礙,你再來給我提解藥之事吧!”李九一把撫開皇后,再不做停留,大步朝外跑去。
“……”皇后軟軟的癱坐在石凳上,一張臉滿是呆滯,灰敗的瞳子瞧着李九和李昭容大步離去的背影,不由得苦笑着低聲喃喃,聲音之中滿是倉皇,“我一早便同你們說過,這宮中可以招惹的人那般多,可卻如何都莫要去碰那太子爺的人,你們……你們爲何就不聽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