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顥哥哥!你不用擔心的!我九哥人很好的!”李昭婉從蘇鳳的身後探出腦袋,擠眉弄眼。
“……”李九瞥了一眼憋紅了臉的鄭顥,回頭瞪了一眼李九,一臉的無奈。這兩個傢伙……有點兒情況啊。
接二連三倒下的人,還有藥材用具的缺失,已然令村中諸人陷入了絕境……與絕望。李九瞳色深深,或許同意婉兒幾個的留下,這冒險亦有些意義,人心的絕望,比什麼都可怕。
立在村中,看着同樣疲憊的大家夥兒眼中重新燃起的希冀,李九心中一口氣亦鬆了幾分。
她倒真是小看了這幾個孩子。
鄭顥這孩子上手極快,迅速的瞭解了李九他們的佈置,將各方適合或者不適合的防護措施十分快的安排了下去,遇到麻煩,問起李九意見亦不會無腦而茫然,總是能給出許多的解決辦法讓她選擇,年紀雖小,卻是個省心省力的好助手。
明月性子沒有李昭容烈性,卻是十分的心細如髮,除卻能幫得上這二公主,亦能一點點找出之前的不足與漏洞,左右不過半個時辰便得了婦人們的信服與尊重,比起之前那個暴躁的姑娘,眼下溫婉又有些俏皮的明月,倒是更令婦孺們喜歡。
婉兒……小婉兒的狀況最多,卻是令李九有些刮目相看了。從一開始看到病症的害怕,作嘔,委屈落淚,到此刻已然能目無斜視的清洗上藥,即便全身都是濃烈的草藥味道,亦沒有再多的介懷,半日,纔不過半日,小傢伙該是成長了多少?
“李九,你這小妹子還不錯。”蘇鳳生的高,被李昭婉指揮着站得高高攪拌藥物,此刻正一面忙碌着,一面眼神示意李九幫忙。
“我沒想到她真的能幫上忙。”李九彎了彎嘴,斜斜的倒在稻草堆中,沒有理會蘇鳳的暗示,她好累……
“我印象中十公主還是個鼻涕娃娃。”蘇鳳不置可否,眼中含了幾分悵然,“說起來,時間過得真快。”
“您老人家的印象中我又何嘗不是個鼻涕娃!”李九白了一眼蘇鳳,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他也沒說錯,蘇鳳瞟了一眼李九,輕輕搖搖頭,這個小太子爺,又何嘗沒有令自己刮目相看?還有容兒和小八他們,大家都不一樣了。
風寒漸涼,蘇鳳將披風輕輕的蓋在李九的身上,望着他眼底濃濃的青色,亦有些脫力的在一側躺下,李天沐,你將老二老九丟給我,倒還真是放得下心啊……
一日雨露一日霜,再至冬寒秋亦涼,前五日,再五日,算上今天,已經是十日了。
望着又一具焚燒的屍首,李九的面色起伏不定,陰寒與疲憊交織而至,將那印着火光的臉染成不同的顏色。
“九哥……我。”小婉兒已然不是粉嫩一身,髒膩與雜草凌亂的佈滿腦袋,一張小胖臉短短几日瘦了一大圈,小小的下巴已然露出纖細,若不是紗布覆得厚重,該是自己都瞧不過眼了吧,“婉兒讓你失望了……”
“你做得很好。
”李九低頭看了一眼婉兒,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已經超出她的預期了,小傢伙……長大了。
除卻重症不堪食水不進的幾十個人,其他的人症狀全部有所緩解,這五日,亦再沒有新的病例,李昭婉,着實是有真本事的。
“可……可是我沒有治好他們。”這些日子她嚎出來的淚比十多年還要多,此刻婉兒紅着一雙瞳,眼睛卻是乾澀着再擠不出淚來。
九哥二姐說得沒有錯,她還是太天真太幼稚了,她以爲憑藉自己的本事可以力王狂瀾,她以爲自己一出手便可以治癒這滿村滿谷的病患,她以爲她也可以和二姐一樣,甚至九哥一樣能做出成績,讓大家看她不再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可她還是錯了……她什麼都做不了,或許九哥說得沒有錯,她真的是一個麻煩。
“沒人能治好他們的,”李九嘆了一口氣,擰了擰生疼的腦袋。
“殿下的意思是?”鄭顥仿若幾日長高了不少,此刻跟在李九身側亦不再那般拘謹,有些困惑的看着這個年輕的太子爺,
“非是天災,不過人禍。”李九掃了一眼鄭顥,又敲了敲李昭婉的腦袋,“沒有找到始作俑者之前,我們能做到如此,已然是最好的情況了。
死了十七人,包括最開始發現症狀的那個小男孩,還有楊家嬸子……李九沉重的垂了眸,她雖是不得不承認,這已經比他們預估的最少還要少了,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般在自己眼前消逝……她卻是做不到淡然,做不到接受。
“九哥……”李昭婉不是太明白,與鄭顥一起擡頭盯着李九。
“有時間在這裡悲傷春秋自怨自艾,不若去做事。”李九一人腦袋上敲了一下,沒有再和他們說下去。
這件事情是個死局,久病沉珂,沒有人能捱得住這麼長時間的絕望。打發走了小傢伙,李九望着身側的蘇鳳,“即便我們查明瞭症狀,尋到了解藥,這局,亦是解不開。”
“我們在明,他們在暗,甕中之鱉,絲毫沒有還手之力,自然是死局。”蘇鳳不置可否,聲音淡淡。解了這一個症,誰又可以保證不會有其他的症狀?
不破不立。
“你覺得現在……如何?”李九擡眼,瞳色幽幽。
“……”蘇鳳平淡的眼神閃過一絲莫名的光,眯縫着眼睛盯着李九。
李昭婉幾個人的到來令谷中的形式有了逆轉般的變化,雖是依舊不容樂觀,可對比以往的瘟疫,此番已然足夠令人存有希冀,疫情雖說沒有治癒,卻是完全的控制住了,亦有很大程度的緩解,或許李九說的對,現在,該是最好的時候。
夜色降臨,冷寂的莊子中炊煙裊裊,食物的香味從火舌中傳繞,老老小小的皆取了碗碟,排着隊在棚子中取食舀湯,長長的隊伍井井有條。
“許久未曾吃到肉了,今日的魚湯當真好滋味。”徐金幾個蹲在棚子邊上,一人手中一碗濃白的魚湯。
“這小姑娘好本事,之前可是連
河中的水都不敢用,可眼下都能吃魚了。”大汗喝了個一臉汗,即便沁着藥味,依舊十分暢快。
“那貨郎抓到了,指不準九大人幾個一審,便能審出方子來的。”徐金望着草棚中和衣而睡的李九,放低聲音,那樣的話,村子裡的人便有的救了。
“人送來了嗎?”雖說不知道那貨郎究竟是何人,可既然是九大人十分着緊的,那必然是與這疫症又諾大關係了。
“該是快送來了,後頭村子報信的小娃娃說是這人扭了腳,耽誤了些時辰。”徐金抿嘴。
“我呸!腿斷了都要給押過來!”一側的衙役啐道。他們亦隱隱覺得村子裡的事情或許同那貨郎脫不了干係。
“是是是,這不說了今日便送過來麼,你小聲點你個錘子。”徐金拍了一下同伴的腦袋,側頭瞥了一眼李九,幸好,未吵醒九大人。
“我小聲點,你莫動手麼。”大漢摸了摸腦袋,滋溜了一口湯,壓低聲音,“這是哪裡尋到的人啊,咱們翻皮帶挖的找了這麼多日也沒見到半個影子。”
“聽聞是貓在哪個山洞裡了,”徐金縮着腦袋,寬厚的肩膀顯得有些滑稽,“這麼多日風餐露宿的也夠他好受了。”
“說什麼呢你們兩個……”李九揉了揉眼睛,聲音幾分未曾睡醒的沙啞。
“九大人。”兩個大漢齊齊回過頭,瞧見起身的李九,趕忙站了起來。
“人送來了嗎?”李九打了個呵欠,站起來扭了扭脖子,咔擦作響,真真疼啊。
“該是很快就要送來了。”徐金忙不迭的點頭。
“徐大骨頭!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激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讓人心悸的恐慌。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李九的視線,小兒還未睡醒的臉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轉身朝前,徐金兩人瞬間崩緊了身子,一人擋在李九身前,一人拔腿抽刀便朝那脫了繩子的男子跑去。
“都別他孃的吃了!保護九大人!!”徐金朝前撲去,吆喝一聲,一衆大漢愣一一瞬,齊齊丟了碗碟撲身朝那男子跑去。
……是那送人果子的貨郎啊,李九微微眯起了眼睛,面容更有些許的怔怔。
“臭小子要你跑!跑啊!”徐金一腳將男子踢翻在地,幾人一齊將人壓制。
“九大人!人抓到啦!”一腳踩在男子身上,徐金啐了一口,一臉興奮的擡頭。可這興奮不過在臉上留了一瞬,下一刻便瞬間轉爲驚慌,啞然的聲音帶着失措,再次轉口已然是破了音,“九大人!小心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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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李九負手而立,只覺一陣陰風從身後喧囂而至,帶着決然的殺意,轉身的瞬間,電光火石從眼前閃過,眼前一片迷霧,李九整個人莫名的騰空而起,只覺一陣血腥氣溢滿鼻息,再待睜眼,卻是驚恐的瞪圓了瞳。
“大哥!”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山谷,李九反身環了李天沐,對於身側一個個撲來將那行兇者制伏的所有皆未再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