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薇夫人……”摸着手中的玉佩,李九喃喃。
“如何?可是記得我?可是有印象?”天薇夫人似有似無的輕笑。
“聽大哥他們提起過您……”李九也笑,將玉佩串於腰上,李天沐他們好像是有提起過,似是曾教過他們觀察風起雲涌,預測天氣變化。
“我教天理與星象,”天薇默默的飲了一口茶,“時辰差不多了,去課堂吧,沒記錯的話,今日應是書法課。”遞給李九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這是此月的課程安排,注意時辰與各課程的準備。”
“謝天薇夫人,”李九接過課程冊,挪了腳步,又不再動。
“原先倒不見你如此吞吐。”天薇夫人好奇,這李天賜想問什麼?曾經不太說話的孩子,倒是活潑了。
“那個……天薇夫人,”李九回過頭,“是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在這兒上課嗎?”所以大哥也在的對吧。
“可以這麼說,”天薇夫人點點頭,指了指李九垂在身側的玉佩,“或者說,有這紫薇玉諜的人可以來這司教所學習。”
有什麼區別嗎?李九沒太想明白,踹着些許疑惑,離開了太傅的房所。
“書法課……”打開課程冊,倒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課程安排,教導先生,課所名稱與所在,皆標註的清楚。
沿着冊子上所寫,這次沒有再迷路。
【墨堂】,門前掛的木牌子上寫了兩個漂亮的小字,李九探過頭。
“瞧什麼,還不進來,想在外頭上課不成。”李昭容轉着一支筆,一副吊兒郎當樣。
“嘿!二姐!”沒有找錯路,李九笑,跨過門檻朝裡走。
“九哥你坐這兒,”指着後排靠窗邊的位置,李昭婉一邊舉着蘸溼的筆,一邊跳着打招呼。
“太子。”一男一女兩個陌生的年輕人,站起來給李九行禮,繼而自顧坐下來,奮筆疾書。
“……”所以不僅僅是他們皇家的孩子纔在這邊上課嗎?李九楞楞,朝自己座位走去,觀察着四周。
挺大的課堂,一人面前一張棗色長案,除了自己的空空如也,其他人皆是筆墨紙硯皆齊全。坐在自己前邊的是李四,正在托腮瞧着窗外,滿臉木然,對任何事物毫不關心的模樣。
最前頭是李昭容,一手轉筆,一手研磨,一方墨硯烏泱泱的盛了滿滿,夠寫許久了。李昭婉與李昭雲並排,一個緊張的研磨,一個低頭不語。
瞧了一眼身側兩個陌生的少男少女,李九將自己的物件從布袋子中一一取出,這皇家的學校也是夠小氣的,還得自帶工具。
淺淺的腳步聲從迴廊上傳來,李九正在擺置書冊,擡頭望去,李昭容已經放下筆與墨條,李昭婉將烏黑的手藏於身後,李昭雲擡起頭,李四的視線從窗外拉了回來,奮筆疾書的兩個不認識的同學,也迅速停止了書寫,所有人皆是正襟危坐,除了李九。
“李天賜,”視線中進來一個年輕俊秀的男子,一對柳葉眉,一雙含情,踱步走向講臺,正對
着李九說話。
“啊?……是!”聽到自己的名字,李九猛的站起來,腦中滿滿的迷濛與驚歎,好美的男子!那眼神溫柔得彷彿要化了一汪水般。
“出去!”溫柔的聲音輕輕淡淡,彷彿在說着早上好。
“啊?……”李九一手還端着墨硯,愣在當處。
“上次的課業,交上來。”美男子已經轉過身,手中的摺扇輕輕拍打。
四周傳來細微的悉悉索索聲,衆人皆站起身,將桌面上的功課交上前。李九站在那兒,瞧着大家皆亦步亦趨規矩的上前交作業,有些呆愣。
“李昭婉,去淨手了再進來。”美人先生講話了,一擺手瞥了眼十公主。
“是……”李昭婉憋着嘴,低垂着腦袋走出了教室。
“司馬夕顏,”美人先生擡起頭,朝李九右邊的少女望去。
“是,先生,”少女淡淡一笑,十來歲的年紀,脣紅齒白十足明豔,李九瞧着她,似乎幾分眼熟。
“出去罷,”將少女的功課丟至一旁,繼而軟軟的溫潤聲。
“方先生……夕顏,夕顏……”少女垂下眼,聲音嬌柔,惹人憐惜。
原來可以求情的嗎?李九不禁側過臉,她又是爲何被趕出去的?
“司馬文龍,”美人先生卻已經別過臉,瞧着另外一個男孩。
“先生,”男孩聲音粗啞,垂頭喪氣,看來是知道自己的命運了。
“出去罷。”美人先生手指細白,已經略過眼前的紙張,翻到另外一頁了。
男孩瞧了一眼還欲求情得的姑娘,皺眉搖搖頭,餘光掃了眼李九,終是低頭走出了課室。少女撅起嘴,也跟着不情不願的朝外走。
“方先生不公平!”行至一半,少女忽然停下,快步衝上前案。
“二姐!”男孩一把想拽住姑娘,掙脫了手,沒有捉到,當下皺了眉頭,也不好再朝外走。
“我說司馬夕顏,你當這裡還是方家的書院吶,瞧我那太子弟弟不也沒多講話麼。”李昭容似笑非笑的來了一句,語氣皆是嘲諷。
“……”呆了半刻的李九放下手中的墨硯,好累,大概是想明白了,先生進來的時候得好好坐着不能亂動是吧,她應該是錯在這裡了,那個司馬文龍和司馬夕顏是課業沒寫完吧,所以都被這瞧着溫柔貌美心中小氣婦人像的先生給趕出了課室。
李九嘆口氣,擡頭瞧着手指絞在一起,微微噘嘴,眼睛紅紅似小白兔的慕容夕顏。
這姑娘瞧着是要碰壁了,瞥了一眼溫柔的美人先生,李九摸摸鼻子朝外走去,第一日上課便被轟了出來,也不算丟人的事情對吧。
“你家兄長,司馬蘇鳳,”美人先生開口了,李九停下腳步,不敢側頭,豎起耳朵。
“蘇鳳哥哥最疼夕顏了,”司馬夕顏小白兔頓時眉開眼笑,看來有希望了!這皇子們的教所也不過如此,驕傲的瞥了一眼李昭容,朝美人先生探頭過去。
“是麼,你家蘇鳳哥哥曾經寫下一篇
千字悔過書,”美人先生微微笑,淡淡的眉眼間皆是笑意,只不過漂浮於表面,並未到達內裡。
“……”司馬夕顏小白兔僵了一瞬,擠出幾分勉強的笑容,有些摸不清先生要做什麼。
“即是最疼愛的妹妹,找他借來想必不難,”笑眯眯的擡頭,美人先生淡淡出聲,“你便抄寫十遍,再來上我這丹青課吧。”
“可我們!我們不能查閱宮中的藏書,所以才寫不完課業的!先生您這分明是爲難我!爲難我司馬家!”小白兔瞪紅了眼,聲音也尖銳起來,自己是司馬家最尊貴的小姐,自小比宮中的公主們沒有絲毫分別,一直以來,在貴京學堂她都是最受矚目最優秀的學生,憑什麼到了這區區司教所,便折了身份!方竹!你爹在書院對我還是禮讓三分的,你!憑什麼!
“喔?那是我做錯了?”美人先生展開摺扇,收了幾分笑。
“學生不是這個意思,”司馬夕顏聲音軟了下來,心中驕傲,區區教書先生而已,瞧你也不敢真的與我司馬家作對!
“李天賜,”李九頭皮一緊,怎麼就點名點她這來了,不過是沒捨得不聽八卦,沒出去而已麼。
“你來說說看,這司馬夕顏可是委屈了。”李九回過頭,硬着頭皮上前,瞧着這先生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委屈。”李九低着頭,心中嘆氣,這先生真是白長了副美人面,心思卻忒壞,這仇恨無緣無故拉她這兒來了。
“說來聽聽,怎麼就不委屈了。”美人先生搖着扇子,悠然自得。
一派學生,包括一直心不在焉的李四和李昭雲,都朝李九瞧過來,李昭容更是樂出聲,滿臉看熱鬧的表情。
“一錯未按時完成課業,”瞟了一眼小白兔,真是惹人憐惜的好模樣,可惜她是個女子,不愛看裝模作樣的小美人。“二錯有困難未及時提出,積極解決問題;三錯錯已造成,不思過不悔悟卻尋遍理由……”
“李天賜你……!”司馬夕顏收起了小白兔模樣,此刻似只發怒的母獸,好看的母獸。
“四錯目無尊長違逆先生,”擡起頭,盯着司馬夕顏,一字一句道,“五錯藐視皇威,直呼太子名諱!”李九想起來這姑娘爲什麼眼熟了,司馬,司馬蘇鳳,那個給她指錯路,造成她推皇后下水的一部分原因,兩人眉眼間皆帶了妖媚,少說也有幾分相似,你哥與我有舊怨,姑娘,莫怪我遷怒。
“你……!”司馬夕顏欲上前。
“二姐!”身後的少年終忍不住出聲,一把拽住自己的姐姐。這二姐平日裡被人奉承縱容得傻了麼,這是皇宮,適才李天賜那一頂頂帽子蓋下來,句句在理,即便鬧到父親那,也沒得理可講。
美人先生搖着扇子,淡淡的笑容瞧着自己的學生,彷彿一切雲淡風輕。
“方先生,學生錯了,”司馬夕顏低下頭,重新恢復小白兔,“可家兄不在京中,夕顏無法取到……”無法取到悔過書,幾個字彷彿十萬斤的恥辱,司馬夕顏聲音滾入了喉嚨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