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小九……”李昭雲給鬧了個大紅臉,然聽見李九這般低語,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話纔是,不知覺的有些怔怔。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李九,你想多了。”李天風瞥了一眼李九。
“是啊……”李九擡眼,淡淡的笑了笑。她這條小命本該是天去收了,然她即是逆天改命的活了下來,又何須畫地爲牢,她自該去做該做的事情。
“有尾巴了。”黑小八忽然睜開眼,不算亮堂的馬車中,一雙墨色的瞳子劃過精光。
“這麼快?”李九有些驚。
“涼州是老七與祁之淵待得最久的地方,這兒定是已然成爲四象虛空門的掌控範圍。”黑小八凝神,“論起探物視人,我們無一是他們的對手。”
“是不是我們說話他們都能聽見啊?”李九眨了眨眼睛,登時覺得有點頭疼。
“離得不太遠的話,該是聽得見,不過我亦沒有太多的把握。”黑小八的眉頭不着痕跡的擰巴了一下,這麼多年以來,小七的本事究竟已經如何了,他其實都不是十分了解了,“不過此刻跟着的人應該不算厲害,僅僅是瞧見有身份奇怪的外人進城纔跟過來瞧瞧的吧。”
“即是到了人家的地頭,跟着,便跟着罷。”李九無聲的笑了笑,“也省得我們再去巴巴的尋上門。”
“逮過來嗎?”李昭容緊了緊拳頭,躍躍欲試。
“何必打草驚蛇。”李九聳聳肩,隨意的靠在車壁之側。
“早知道將明月小丫頭帶來了,她是祁之淵的關門弟子,比起這些小嘍嘍,該是要強很多的。”李昭容撇嘴,有些可惜。
“明家如今分成了兩派,明月是唯一的嫡女,亦是四象虛空門的弟子,身份太尷尬,隱匿在那谷中,明暗皆有人保護,對她來說,會安全得多。”李九搖搖頭,“你不要打人家主意。”
“你當你還是那色痞子小太子,處處護着小姑娘?”李昭容瞪了一眼李九。
“誒我倒忽然想起來了,當時吵吵嚷嚷的說當今太子色性急,成不了大事的那幫子御史,現在會不會氣得吐血啊……”小色痞子居然是個姑娘家,那幾個老爺子該是眼珠子都要蹬出來了吧。
“你好似還挺來勁啊。”李昭容跟着笑,“真的驚着了的是那倆丫頭吧,夫君就這般沒了……”
“兩個姑娘……跟着我是受了些委屈的。”李九低頭,眸色微暗,戲要做足,話要說全,宮裡頭的人,她無法一一提前全部安排好,那些剩下的人,想必要惶恐一段日子了。
“只是軟禁了,小七沒尋到你,你宮中的人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我都打聽過了的,小九,你不要太擔心。”李昭雲望向李九,神色柔和。
“我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宮中,他們該是習慣了的,我這般沒心沒肺的人,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李九聳聳肩,作出無所謂的一副模樣。她宮中一直靠董嬤嬤罩着,如此亦好,比跟着她好。
“可……”李昭雲還欲安慰,卻被黑小八打斷了話。
隨着馬車戛然而
止,全車人一同顛簸了一下,“到了。”黑小八轉過頭,扭了扭脖子站起身。
“終於是到了。”李九亦站了起來,懶洋洋的伸了伸胳膊。
“可是憋死我了。”李昭容緊隨李九之後一躍跳下馬車。
已近黃昏,落日透着橘黃的光暈,半邊雲彩紅彤一片,半邊晚霞金色無邊。
幾個人站在一座古老的建築面前,影子被拉拽的悠長虛無,隨着動作,魑魅一片。
“小九,你來過嗎?”黑小八問李九。
李九默然的搖了搖頭,眼前的建築十分陌生,亦太過古老,甚至四處帶着些許破舊,與想象中卻是完全不一樣。
“進去吧。”李九低頭。
“小九……我,我們能進去嗎?”李昭雲卻是有些遲疑的沒敢動作,聲音亦有些猶豫,“畢竟,畢竟祠堂這種地方是不讓女子進去的吧,況且這還是李家的祖祠,我們這樣貿貿然的闖進去,怕是會冒犯先靈的吧。”
“我亦是女子,我亦是長孫。”李九笑了笑,“冒犯在心不在身,五姐,你喊了父皇那麼多年父親,祖先們得你探視,白白撿了個後人,又何來冒犯。”
“小九……”望着說完話回身大步離開的李九,李昭雲依舊有些怯怯。
“走罷,九呆子若是計較禮數的話,那便不是九呆子了。”李天風將披風掛在李昭雲的肩上,低聲笑了笑。
斑駁的牆面透着水漬,青磚白牆,四處皆是古樸。這是一座年代十分久遠的祠堂了。李九立在院中,風吹葉落,四處飄蕩,枯黃一片片覆在地上,厚厚的一層滿是蕭索。
該是無人會想到,這般一座毫不起眼的古老祠堂,會是當今皇帝的家族之始,姓氏之源。
沒有香火,亦沒有食物供奉,一排排的靈位皆覆着一層厚厚的灰塵,李九微微眯着眼睛,沉默的掃過這祖宅祠堂。
呲的一聲輕響,橘色的微光閃爍,將昏暗的室內耀得光亮了幾分,只這透着灰塵與古樸的空氣卻仿若時光禁止了一般,沉沉的入目皆是朦朧。
“祖宅在後面,我們走罷。”一眼掃過層層疊疊的靈位,李九垂眸回頭。
“好。”黑小八放下手中的火摺子,直直的盯着李九。
從身側覆着厚厚灰塵的桌案上取了香,輕輕抖了抖,細小的灰塵四處飄散。湊到那堪堪燃起的蠟燭旁,微微受潮的香一點點燃了起來,隨着紅光,飄起一陣細細的青煙。
十指持香,交疊而握,李九撩開衣襬,屈膝而下,筆直的跪在蒲團之上。
一叩,問安。只爲晚輩多年未曾供奉。
二叩,祈福。祈願父母日後還可相聚。
三叩,求己。但求往後的路初心不負。
雖是女兒身,卻並非有愧於任何人,李九將飄散着檀木味道的香輕輕的插在香爐之中,望着眼前的祖宗牌位,眸色如水,輕輕的站了起來。
她不信天,亦不信命,只不過大哥曾經跟他說過,身存於世,還需心懷敬畏,使得行有所止。
“
走罷,這麼晚了,人也累了,該去休息了!”李九轉過身,望着身後安靜看着她的一衆人,眼中帶着幾分笑意。
“小九……對不起。”改了姓氏與名字,卻從未動過族譜與出身,他們還不知道當年的真相,他們無法跟着李九一同祖先,李昭雲有些抱歉的欠了欠身子,一雙眼歉疚的盯着李九。
“想什麼呢,我是叫你們來這兒瞧瞧看,尋個免費的地方過夜的。”李九聳肩,輕輕的搖了搖頭。
禮部司都不知道皇帝的祖宅與祠堂在哪裡,她這父皇,還真是對這皇位沒有絲毫情義啊。
金色的晚霞透到李九臉上,將整個人照的柔和而明亮,小兒伸着懶腰,哈欠連天的朝外走,絲毫不顧半分美感。
“小九!小心!”破空之聲呼嘯而來,黑小八驀然冷了臉,轉身而旋,環了李九朝一側避去。
一隻長長的箭羽砰的插在桌案之中,空中亦飄散着幾屢碎髮,這支箭是直衝李九面門而來。
“他孃的什麼人!”李昭容呆了一瞬,提了劍便竄了出去。
“小九,你沒事吧?”黑小八緊張的環着李九,面色鐵青。
“就是嚇了一跳。”李九沒有掩飾,有些誇張的吐了吐舌頭,不過她倒是真的被適才那股勁風嚇到了。
“老四,你守着這裡,我出去查探。”祁之淵動手了?黑小八沉着臉,面色十分難看。
“小八哥,稍等一下。”李九輕輕的搖搖頭。
“……”黑小八沒動,定神望着李九。
“這箭,是木質的頭,不是要取人性命的武器。”李九走到桌案旁,輕輕將箭羽拔了下來,插得並不緊,且這般破空而來,攜帶的氣勢也不過入木一分,這是一隻信號箭,李九回頭望着黑小八幾人,面上帶了幾分困惑。
“這是誰的牌位?”李天風上前一步,掃了一眼這枚箭,擰眉盯着箭羽上的靈位。
鼓起腮幫子,將牌位上的灰塵吹落,火光中不算清晰的幾個字印入眼簾。
考李公青雲法府君生西蓮位。
李青雲,父皇的父親,太奶奶的兒子,她李九的,爺爺。
李九擡起頭,有些莫名的望着黑小八和李天風,“這箭羽,是想說什麼?”一個故人,一個從未見過面的故人,是什麼人想告訴他們什麼嗎?
“李氏屆時是四大門閥之一,財力雄厚,富甲一方,我知道的只是這些了。”李天風亦擰了眉毛。這個放箭的人,想說什麼?
“太奶奶有沒有提過,當年你爺爺是如何去世的?”黑小八更是一臉不明,完全沒有頭緒。
“沒有聽說過,”李九搖搖頭,面上透着怪異,“名字我都是前些年祭祖的時候才知道的,其他的還真沒多問過。”莫非她的爺爺,亦死的蹊蹺?
“不太對吧,這時間算起來,老前輩先去的時候,大哥都還沒出生呢,那時候前朝還不算亂世,根本與當年的事情沒有半分關係的啊。”李天風湊近研究了半響,面上的疑惑更重,“這箭羽還是想殺了你纔對吧。”
(本章完)